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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文帝 第87节

“姑娘明鉴,小的还有下情禀告,请姑娘将船靠近一些,以便细说。”
红叶轻轻挥手,画舫即时靠岸。禁卫絮絮低语:
“开善尼寺乃宣华夫人所立,夫人派专人在此督责。夫人乃一人之下,千万人之上。既然圣上、二圣是微服出游,不好公开,小的就没理由叫人家让道……”
“谁是一人之下,千万人之上!”独孤伽罗气冲冲走出船舱。
禁卫吓得脸色刷白,连忙往自己脸上摔一巴掌,骂道:
“小的该死,二圣才是一人之下……小的说漏了嘴,错了,错了,出言无状……”
独孤伽罗闻说宣华夫人是“一人之下,千万人之上”早已气昏了头,再听说“二圣才是一人之下……错了,错了!!”更是怒不可遏,喝道:
“臭奴才,你还说哀家一人之下是错了!你想找死是不是?”
那禁卫吓得魂不附体,急得哭喊起来:
“二圣饶命,小的不是这个意思,不是这个意思……”
早已立在身后的杨坚拍了拍她的肩膀,解释道:
“他没说错……”
“你还说他没说错?他说宣华夫人是一人之下,还没说错?我知道你们合伙欺我!”
火冒三丈的独孤伽罗,开始哭了起来。
杨坚不再抚慰她,独自转回舱中,他自己烦恼的事还少吗?谁来安慰他了?世间的男人太苦了,所以女娲才造出许多女人来安慰他们,可没说是造出来让男人安慰的!
红叶过去扶住了独孤伽罗,待她火气发过之后,才婉转地解释道:
“那武夫起先说话确实有失拈量……”
她见皇后又要发火,连忙又加重指责的分量:
“不但有失拈量,简直是胡说八道,放屁!”
那禁卫顺着红叶的话,连连道歉道:
“是放屁,完全的放屁……”
“不过,他后来认错都来不及,怎敢继续……继续……”红叶继续说。
“继续放屁!”那禁卫见红叶一时措辞不上,连忙往上凑。
便这么一说,红叶已憋不住笑出声来,独孤伽罗终于觉得是自己会错了意,也哑然失笑。红叶便见机训斥那禁卫道:
“既知不宜继续放屁,还不快滚!”
那禁卫叩了头:
“谢二圣开恩!”又默默朝红叶一揖,便急急离去。
风波平息了,前头那几艘船卸完了货,也急急离开了。
画舫缓缓前驶,过了金城坊,来到了休祥坊。休祥坊便是周宣帝及五皇后营建万善尼寺所在地,上回杨坚夫妇便是在这里听总持大师说法的。
杨坚忽地想起一件令人不安的事:
——金城坊紧接体祥坊,前朝五皇后在休祥坊建寺,结果五人后来有四人成了该寺的尼姑;宣华夫人何以紧接其后在金城坊建寺,这简直是步前人后尘,实在大大的不吉!
画舫至此,几乎绕行了宫城一圈。杨坚心中又是一突:我绕了一大圈怎地又回到北周的……的什么?这很模糊,一个声音似是要说“……的万善尼寺”,可另一声音则争执道:“不!是覆辙之处!”
红叶上前禀道:
“这就返驾回官吗?”
“不!往前一直走!”杨坚以为这样似乎会吉利一些。
往前顺着永安渠一直走,只过京城北面的最后一坊——安定坊,便出了北城墙,进入了城北的禁苑。禁苑的东面,草莽之中散落许多秦冢;西面,则是汉朝未央宫与长乐宫的遗址。
杨坚的游兴这才上来。他推开船窗,东望望,西瞧瞧,拉着独孤皇后又指又说,兴致勃勃,简直有说不尽的野趣。
“嘿!麋鹿!麋鹿!好一群麋鹿!”红叶兴奋地嚷起来。
果然东边的草莽之中有一群梅花鹿奔驰,大概是受什么惊骇了。
“这里也一群!”
独孤皇后遥指汉未央宫遗址,灌木丛中也有一群麋鹿在戏要。
杨坚东也看,西也望,当真目不暇给。心想:
——长处深宫,竟然连身旁的好光景都辜负了,我这一生到底是活得聪明,还是笨了?
“麋鹿游于郊!”
猛然间,他想起这句极具兴亡感的老话。在北郊禁苑中养了大群的麋鹿,岂非大大的不祥?
画舫随着永安渠过了禁苑,便注入了渭河。此刻已是未未申初,太阳西斜过半。船上人边吃边看,吃的是有限的点心,看的是无边的野趣。画舫顺着渭河东流,飘飘荡荡,这才是心旷神怡。
杨坚已觉船舱的局促,决意上岸游览。画舫靠紧南岸,红叶先自上岸安排禁卫事宜,妥善之后,大家才上岸来。
暮春的渭河,两岸草青柳长,天空莺啼燕飞,生气勃勃。
杨坚上了中渭桥,凭栏西眺,顿时被眼前壮丽的景色震慑住了。
其时夕阳西下,彩霞漫天。无论是渭北秦咸阳宫废墟上的丛林,还是渭南禁苑中灌木丛花,全然沉浸在霞光暮霭之中,生发出奇妙的异彩。
透过霞光暮垓霭,则见渭河自天际垂落,浑身披金带彩,蜿蜒曲折,如龙如蛇东奔而来,从脚下的中渭桥穿过,再往东即与径水交汇,而后便注人黄河。
杨坚蓦然一惊:
——朕拥有天下,却连身边如此多彩多姿的江山也无暇光顾,拥有即不拥有,所谓天下之主,其实空有其名!
再看桥北一老一少,兴致勃勃地指点江山,高谈阔论,似乎他们倒更像这江山的主人。由于是微服出游,内紧外松,非可疑行入宫卫并不干预。那一老一少因此才得与君同乐。
过了片刻,那一老一少竟过桥南来,红叶见此,便带一个便衣宫卫上前劝阻。
红叶以和善的语气询问道:
“二位贵姓,从哪里来,又打算到哪里去?”
那老人是个白发童颜的道士,见红叶动问,便笑嘻嘻说:
“这小子叫张仲坚,贫道乃世外之人,姓名嘛,早随世俗的衣裳一起脱下。”
老人一顿,又手指渭北的丛林说:
“我们刚从秦朝走来。”
然后,再用手指指桥南道:
“打算再去汉朝看看,姑娘问得这么详细,定是要追随我们一起玩玩吧?”
红叶见那道士说得疯疯颠颠,莫名其妙,便直接轨道:
“请二位哲留步,再过片刻过去可以吗?”
“不可以!”老道士有点激动:“那怎么可以?秦不到汉,中间尽是打仗!”
他说着,便欲往前冲去,红叶正要拦阻,湘裙已经赶来,附耳说了几句,红叶只好放行。
湘裙指着老道士的背影,笑嘻嘻道:
“听皇上说,这道士古怪得很。早在二十年前,皇上封个官儿给他,还赐给朝服,想不到他竟在朝堂之上,当众脱下衣服,扬长而去。”
“那是杨伯丑!”
“他便是杨伯丑!”
“杨伯丑?”
红叶忽然想起在并州时张衡告诉她:他人并州境时,见一长者在路旁树下歌曰:“红叶复红叶,飘飘入帝闻。”预言了她红叶未来的事,据说那人便是杨伯丑。今日见此异人,怎能交臂错过,何不上前再问将来之事?心念至此,便快步向南赶去,那一老一少已然立在南端桥头的一堆土岗之上,眼看靠近了,却闻那少年张仲坚朗声说道:
“从先秦的咸阳宫废墟,来到这汉宫遗址,中间相隔数百年,我们只用片刻时间就走过来了!”
杨伯丑则笑嘻嘻应道:
“便是不走,秦汉魏晋南北朝还是照样消逝。不信你就看看那渭河,那河水的波浪,一浪逐一浪,后浪送前浪,每一个浪头都载着一个王朝,匆匆离开长安东逝!若是前浪赖着不走,后浪强行向前,会是什么局面?嘿,那就是沧海横流了!再看!那西边的落日,早晨还是朝气蓬勃,光照人间,现在已然日薄西山,任何柱子也顶不住了!它的升沉恰如历代帝王,不得不升,不得不落。这便是天数!”
杨伯丑的话,杨坚隐隐约约都听到了,觉得那些话儿都沉甸甸地落入他那心的深渊,发出山鸣谷应的回响,嗡嗡不息。他不禁深情地长望西方的落日。
壮丽的落日!
苍凉的落日!
惨淡的落日!
一个女子从桥北缓缓走了过来,在独孤伽罗面前停住。
独孤伽罗漫不经心地瞧她一眼,便这一瞧,眼神僵直了。脸如死灰,嘴唇欲动而难以启口,但心里则嘶叫起来:
“尉迟明月!尉迟明月!”
独孤皇后厉喊一声,昏倒桥上。
桥下,渭河川流不息,后浪推前浪,有争鸣,有呐喊。
内宫闹鬼了。
既然皇后白日见鬼,连皇帝都不否认此事,宫人们无不信以为真了。
于是,说鬼,议鬼,梦鬼,见鬼成风,风吹门户是鬼,树影摇动是鬼,猫影鼠步是鬼。那数十个被害宫人的居室几乎无不闹鬼,蔓而延之,那些居室的邻舍,以至邻舍的邻舍,全都闹了鬼。
整座内宫阴森森的,成了鬼的世界。
杨坚将日常朝政交给太子杨广处理,自己溜去歧山仁寿宫同宣华夫人过逍遥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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