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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文帝 第90节

独孤伽罗再次凝聚浑身精力,盯住红叶的双眼,似乎要透过那双眼,直望红叶的心底。红叶的心底冰凉冰凉,似乎有两把冰刀在游七。凭她长期伴随的经验,感到皇后又想杀人了。杀谁呢?杀宣华夫人,这似乎是力不从心了;杀我红叶吗?她今日对我不怀好意,得警惕了!
独孤伽罗终于很硬朗地站起来了,一步一步地朝门外走。她这是走给敌人们看的,说明那一记打击是无效的;但由于力不从心,步伐神态僵硬得形同木偶,极其可笑。回到仁寿宫的正寝宫,她已冷汗淋漓,浑身湿透。她觉得自己走的不是一箭之遥,而是走尽了一生的艰难与坎坷。
躺在龙凤床上,已是身心交瘁,一动也不能动了。然而,思想却无法歇息,甚至反常地活跃。平生的作为,一一浮光掠影地从心头流过、滤过,就像品茶,一滴滴地品尝,无一滴不苦。
她豁然发现,所有苦头几乎都是自己讨来的!
没她的苦心经营,丈夫杨坚不会当皇帝,杨坚没当皇帝怎来三宫六院的姬妾,又怎会背叛她!没她夫妇苦心经营,何来万里江山,没这万里江山,儿子们何需勾心斗角,何必不择手段求助外力帮他骨肉相残?唉,当年引为得意的一切绝招,如今一经验证,全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愚不可及!她合上双眼,似乎一切都想开了;可一睁开眼,又全然想不开,特别是当眼前浮现宣华夫人的娇容时,忌恨便如洪流汹涌澎湃,直欲破胸而出。
她再一次睁开眼来时,发现自己的生命又逝去了一日,新的一天已然光临。于是召来了红叶,要她传宫监进来。
宇文恺早被免去仁寿宫宫监之职,新宫监是张权,也就是张衡的哥哥。说是新宫监,究其实则是旧宫监,新旧往往是莫名其妙地颠倒。
张权一进寝宫,独孤伽罗就吩咐红叶安排早膳去。红叶离开不过十来步,即闻身后关门的声音,不免心中疑云顿起,皇后向来大事不瞒红叶,今日怎么啦?关门议事自然十分机密,把她支走莫非将不利于她?她略一犹豫,便蹑脚蹑手折回寝室的门口,敛神侧耳倾听里面的声息。
“……如今我只信赖你一个人,若是为难可以明说,我不怪你就是。”发话的声音细如蚊蝇,但听得出是皇后的声音。
“此事关系虽大,但奴才使是赴汤蹈火也要结果那小丫头,请总持放心。不过,要做得不留痕迹,必须事前有个周密的安排……”
独孤皇后嘘了一声,张权立即压低嗓子,下面的话便听不清了。
红叶听了“要结果那小丫头”大吃一惊,心想果然轮到我头上来了,但总得想法对付眼前劫难才好。她是当机立断的人,觉得既听不见,再窃听下去便有害无益,赶紧离开寝宫安排早膳去。
第九章 长河落日 第一节
宣华夫人拟将天香公主交与翟让,不料却斜刺里杀出四骑快马。
在禁卫的前呼后拥下,二轮宫车不徐不疾地朝长安进发。前车青帜朱网辂,驾着两匹白玉骢,矫若游龙;后面的金饰辇车,驾着四匹黄骝,炫耀着一派华贵的气象。
红叶警惕地坐在青车里,眼光越过眼前的白玉骢,扫瞄着骑马开道的禁卫,不时还转身透过后窗观察身后有何异动。极度的紧张令她疲惫不堪,真想舒服地睡一觉,可她不敢,她必须谨防暗算!
今日似乎一切都反常了。皇后历来是要她同车陪坐的。今日却说单独坐一车舒适。天气古怪得紧,不阴不阳,分不清究竟是白天还是黑夜。车子似乎不是在驿道上奔驰,轻飘飘地忽沉忽浮,如江上行船。开道的禁卫也杀气腾腾非比寻常,像一队幽灵,竟然没有马蹄声!
是要出事了!红叶注意到前头的一片桑林,雾霭沉沉,好不阴森鬼魅!她瞪视眼前白玉骢,不觉大吃一惊——竟不是玉骢,而是乌骊马!
再定睛一看,连乌骊马也不是,竟是两头小毛驴!原来他们是蓄意谋杀她,让她架着小毛驴,小毛驴自然跑不快,只能坐以待毙。她吓得一身冷汗,纵身跳出车窗,拔腿就跑。所幸竟然身轻如燕,跑得快极了。
她本能地奔向桑树林,那儿车马难进,或许能逃离险境。进入了桑林,这才返顾一下,驿路上车马禁卫一片混乱,禁卫们发现她逃走,便立即往桑林追来。
她不顾桑枝扫面,挂破衣裳,死劲地往桑林深处狂奔,高呼救命。
“傻丫头,你这一喊,不把敌人招来才怪!”一个女人的声音冰冷地提醒。
她定神一看,这才发现枣树上绑着一个人,竟然是宣华夫人。
“你……怎么在这里?”
“他们将我绑在这里,等抓到了你,好一并处死……你瞪着眼睛干啥?快快解开我!”
红叶解下了宣华夫人,同时问道:
“怎么办?”
“跑哇!往桑林外,驿路上跑!”
“往桑林外,驿道上跑?那不迎着追兵。”
“谁叫你迎着追兵?他们这时候刚进桑林,我们绕过他们,抢先上驿道,见车抢车,见马抢马。”
红叶心中一亮,想道:
——对极!只有抢到车马才跑得成……我怎么就想不到这点?”
宣华夫人已经跑在前头,红叶加劲追上,但闻桑林中叫喊连天,令人胆战心惊。便在这时,红叶跑不动了,双腿都抽了筋。
“笨丫头!”宣华夫人边骂边过来扶她,所幸她们已到了驿道。
宣华夫人掀开金辇车的帘子,喝声“出来”,探手从里头批出皇后,往地上一摔,竟是一只蝙蝠,一只硕大无比的蝙蝠!她见红叶大吃一惊,即又训道:
“少见多怪!她本来就是!就是一只蝙蝠精!”
说着,提起红叶往车里塞,她自己也上了车。接着抽出一把宝剑,顶住车夫的背心,喝道:
“掉头!往仁寿宫赶,快!”
于是,车掉过头来,往仁寿宫狂奔回去,腾云驾雾一般……
红叶想起了奉命害人的宫监张权,内心忐忑不安,问:
“回仁寿宫?”
“回仁寿宫!”
“那张权很坏。”
“用不着怕他,皇上在那里!”
“皇上在哪里?我怎么没见过?”
“我把他藏在裙底下,你见得着吗?别多问,咱们舒舒服眼的坐着,当一阵皇后如何?”
红叶不再开口,不禁又想:她哪来的宝剑?被绑在枣树上,明明一无所有呀!继而又寻思道:那些追兵呢?快追上来了吧?忽闻一阵骤雨般的马蹄声,分明是禁卫追上来了!
金辇车狂风般卷进了官门,不及提防的门卫像一束束干草被抛掷起来,掉落于地。
宣华夫人吩咐道:
“你在车子里呆着,我叫皇上去!”
说完便下了车,往她的寝宫走去。
去了很久很久,没有回音。外面的马蹄声又骤雨般卷来,红叶不敢再呆车上,下车急急地朝宣华夫人的去向追去,终于来到了宣华夫人的寝宫门外。驻步一听,里头似乎毫无动静。骤雨般的马蹄声遍布官墙内外。
红叶斗胆推开宣华夫人的寝门,却不免心中惴惴,暗想:若是正好碰上宣华夫人与皇上在作……那可不好!
床上传来深长的呼吸声,从隆起的被窝看,皇上不在,那是宣华夫人在睡觉无疑。马蹄声铺天盖地而来,既紧且急!
“夫人,皇上不在,如何是好?”她问。
“你怎能在这时睡下?”她又问。
“快醒!敌人来了!”她第三次提醒。
可是宣华夫人一动不动。床上的呼吸不慌不忙,门外的蹄声又紧又急。
红叶往床上推了两下,还不动!于是顺手推开了被窝,不禁大吃一惊:床上躺着的竟不是人,而是一把剑,一把与人大小相仿的大宝剑!大宝剑寒光四射,如冰如霜,侵肌入骨。红叶冷得浑身颤抖,暗道:原来宣华夫人跑了!
“胡说,谁说我跑了?”
红叶四顾不见人影,心中骇异。
“我在这里!床上!”
红叶这才注意到,那宝剑不仅仍在呼吸,还会讲话。当即问道:
“你是宣华夫人?你怎地变成宝剑?”
“变成宝剑才好!你也变吧!”
“不…”
“不变宝剑?那变啥!那就变成一瓶毒药,变成一瓶鹤顶红,还是孔雀胆?我来帮你。”
“不!我什么都不变!”
外面的马蹄声一阵紧似一阵。
“听!”宝剑说:“外面有无数凶霸霸的臭男人,你一个弱女子,不变能行吗?”
红叶大为犹豫。
“你还是变吧!变成毒药,变成一瓶孔雀胆吧!来,快!这就变吧,我来帮你。”
红叶想象自己竟然变成一瓶又丑又毒的孔雀胆,着实可怕,那今后怎见粉面郎君呢?心急万分,连忙喊道:
“不!我不变!”
“你已经变一半了,不变也不行。”
红叶自顾自盼,凉了半截:她的下半身竟然变成半截大药瓶,并且是粗糙至极的半截瓷瓶!她这一惊,心胆俱裂,声嘶力竭地狂呼起来:
“不,我不变!粉面郎君,快来救我!”
她感到双臂被一只温柔的手握住了,睁开双眼,自己还好好地躺在自家的床上,床沿坐的正是粉面郎君。
“你做了什么恶梦?”他关怀地问。
红叶把梦境细述一遍,末了笑道:
“若不是为了你,我便变成一瓶孔雀胆。”
晨曦之下,她脸上泛起了美丽的霞光,这是一抹超前降落人间的霞光。
粉面郎君捏紧她的双手,忽地又松开来,以惯用的低音道:
“你这个恶梦,源自不老实。你如果不去偷听皇后与张权的对话,便不会有这一场恶梦。”
“我若不窃听,岂非傻傻地等着被害?”
“人家又不是要害你。”
“他们明明说:‘要结果那小丫头’,我是亲耳听到的。”
“那不假,可你会错意了,前头的话没听到。你不小了,是小丫头吗?人家说的是天香小公主,要害的是她!皇后认为:小天香才是她的祸根,没有她的诞生,三皇子还会去送礼吗?还会背叛自家的生母吗?杀儿子,她舍不得;杀宣华夫人,她力不从心;杀小天香,正合适:既可断绝祸根,也可让宣华夫人伤心一辈子!”
“这是推测之词,还是你亲耳听的?”
“亲耳听的。我当时就伏在床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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