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不应 第143节
程峰沉默片刻后,认真道:
“我的命。”
阿水嗤笑一声,手指离开酒碗,指着他道:
“你的命?”
“你跟着他一块儿去了王城不回来,他死了,你缩在阑干阁里做缩头乌龟,谁能要你的命?”
程峰沉默许久,正色道:
“水姑娘与潮生兄先前帮程峰解决鸳鸯楼的恩怨,程峰一直记在心里,我绝不会害二位,若是水姑娘实在不放心,我可以留下来,届时为潮生兄写一封信,让他带着信前往王城寻找接头人。”
阿水看了一眼闻潮生,向着程峰问道:
“进入阑干阁内之后,还能与外界通信?”
程峰思索了片刻后摇头。
“原则上不能。”
见着阿水的眸子又凛冽下来,他急忙抬手,解释道:
“但原则在院长那里,如果她同意,是可以与外界通信的。”
“届时,我也可以主动写信询问。”
阿水收回目光,思索了片刻后,看向闻潮生道:
“程峰留下,你自己去王城……或者,让小七陪你一起去,他也在王城住过许久,对于那里一定熟悉。”
接着,她又想到了另一件事,拿起了桌上的信件,对着程峰询问道:
“这一封信,能不能帮闻潮生跳脱王城城关的搜查?”
她仍然担心平山王一事会对闻潮生造成极大影响,发现闻潮生前往王城之后,提前将其扣押。
程峰有些无奈,道:
“这倒是不行……要跳脱城关搜查,得让院长盖上书院的章印。”
见阿水冷冷看着她,程峰面色有些不自然的僵滞,只还是道:
“那我再……问问院长。”
他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当初离开阑干阁的时候,院长帮了大忙,他知晓自己怕是此生未有报答院长恩情的机会了,本来自己在苦海县自生自灭便好,可如今又给书院添了麻烦,扰了院长清净,心里的愧疚感愈重。
而他也知晓,城关处的那些将士绝不会因为平山王的事为难闻潮生,毕竟,平山王原本目的就是要将刘金时的秘密传回王城,但程峰与平山王信诺保密,绝不能将这件事说出口给任何人,因此也只能配合阿水,消除她的忧虑。
程峰将信留下,人离开了这里,闻潮生沉默了片刻后,对着还在思索的阿水道:
“小七不能跟我去,他得留下。”
“这个人是我们目前与白龙卫最靠得住的通信者,未来你能否前来王城,或是有其他更好的安排,离不开他的帮忙。”
阿水斜视闻潮生,眸中存疑,似乎在计较闻潮生能不能一个人行这么远的路,路上会不会出什么意外。
闻潮生被她这眼神看得莞尔笑道:
“我走官道,怎么也不可能迷路,若是担心路上遇着些其他什么麻烦,可以让小七找一名白龙卫与我同去王城……但小七本人一定得留下,白龙卫中同样是鱼龙混杂,他与朱白玉关系不一般,我也只信他。”
阿水抿唇沉默一会儿,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嗯,好。”
她态度稍缓,喝了一会儿酒,又打破院子里的寂静,问道:
“晚上吃什么?”
还在揣摩程峰与书院院长之间关系的闻潮生回神,望着阿水讶异一笑:
“你要给我做饭?”
阿水仔细盯着闻潮生许久,仿佛要从他的脸上盯出花,她心里想着,这样一个聪明的人,为何会误解这么简单的一句话,于是决定继续主动出击:
“我要吃红烧肉。”
闻潮生脸上的讶异转变为了惊异:
“……你看一遍就学会了?”
“没想到,你在厨艺上竟还有些天赋。”
阿水被他的夸赞竟然弄得忐忑起来,但见着闻潮生眼底发自内心的惊讶神色,一时间也不再继续解释了,短暂沉默后,她说道:
“你去买菜,我试试看。”
PS:字数略少,晚安!
第179章 绝尘(第一卷完)
王城的冬天确实要远远暖和于齐国的大部分地域,在许多地方尚且天寒地冻之时,这里好似已经提前因为一场新出的艳阳而进入了春天。
偌大的书院中,不见丝毫读书声,王城户部的总管薛敬之收到了齐王诏命,清晨鸡鸣未响之时,他便早早地起床,眼角已然带着鱼尾纹的妻子服侍他穿衣洗漱之后,他便一人带着一大堆卷宗上了马车,沿着车道向府东离开了。
那是阑干阁的方向,是王城最为庄严神圣之地,这里弥漫着的肃穆气息,要甚过那座要比苦海县更大的王宫。
薛敬之坐在马车之中,细细又审查了一遍卷宗的内容,确认上面没有出现差错,即便这样的审查已经让他有些疲倦与枯燥。
人在重复做一件没有激情的事情时,往往很快会厌倦,薛敬之即是如此,在此之前,这份卷宗中的每一个字,他已经细细查看不下十遍了。
他之所以如此慎重与小心,是因为卷宗上的内容关乎未来二三月后的四国会武,关乎到齐国王族与参天殿的颜面,稍有差池,他头顶的官纱帽就没了,更严重者,甚至会波及自己与自己家人的性命。
所以一点差池,一线差池都不可以有。
马车很快便来到了书院门口,在百步之外,薛敬之便已经令马车停顿,自己则是抱着一大堆卷宗下了车,他平日里被公事缠身,莫说修行,便是锻炼也极少,臃肿的身材抖动,这百步路跑得他一身大汗,气喘吁吁,至于门口,与那守门人说了来意,拿出了自己的官印,这才被放入其间。
薛敬之在齐国的官位不小,手握重权,话语的分量很重,但此时此刻,他的身上却完全没有丝毫的傲慢,路上偶尔遇到穿着书生服饰的人,也是颔首微笑,一副和善面孔。
并非因为这些书院的书生多么高贵,事实上,书院曾出过许多学子进入齐国官场,不少还是他的下属,整日里看着他的脸色行事,但眼下这里是阑干阁,是齐国最为神圣庄严的地方之一,莫说是他,便是一些王族来了,也得夹着尾巴,不敢丝毫放肆。
他一路来到了院长杜池鱼常住的小阁楼,路上见着了一名从那里匆匆离开的信使,二人平日里没有交集,简单的对视一眼后,便擦身而过,随着薛敬之来到了小阁楼下,对着好似没有人的二层楼认真鞠了一躬,朗声开口道:
“户部薛敬之,前来求见。”
他耐心在原地等待了一会儿,被阳光漫散开来的二楼传来了一道声音:
“进来。”
薛敬之竖起耳朵,认真回味了一下,确认这声音不是自己的幻觉,于是才大步流星地走入了其中。
来到了阁楼的二楼处,薛敬之见到了盘坐于木制茶几旁的院长,对方在阅读着信,窗外的阳光穿过她眼睑上的睫毛,落于怀中,为杜池鱼平静的气质装点了几分光洁,薛敬之将怀里的卷宗放于地上,对院长行礼之后也没有开口叨扰,便乖乖坐在了一旁。
“找我什么事?”
杜池鱼见他沉默,头也不抬地问道,随着她发话,薛敬之这才忙不迭地拿起卷宗,一份一份十分整齐地放置于桌面上,一边讲述着关于会武时各个会场的详细布置,取景,参与人员等等……
他几乎将卷宗上的内容背了下来,描述时行云流水,起初的时候尚且还有些紧张,慢慢愈发熟练、胸有成竹起来,而面对他的描述,杜池鱼并未抬头,依然盯着手中的信纸。
直到他滔滔不绝,将面前卷宗里所有的内容挨着挨着复述一遍之后,才小心翼翼地看着杜池鱼道:
“……院长以为,这些陈设尚有哪些不足,还需改进?”
杜池鱼眉头一挑,淡淡道:“很好。”
薛敬之心下一喜:“很好?”
院长眸子微抬,看了他一眼道:
“你且将书院印章取来,在那边儿的书架上。”
薛敬之心头愈发欢喜,觉得自己这次是真的做的不错,竟能得到院长的认可,未来怕是有机会再往上走,立刻去取来了印章,然后把卷宗总纲翻出来,正欲递给院长时,却见她拿着印章轻轻在信的背面摁下。
薛敬之脸上的笑容忽地一僵,随后他有些忐忑地提醒院长道:
“院长,院长……这布置……”
杜池鱼这才抬头看他,二人对视了短暂的片刻后,杜池鱼毫不犹豫地也给他递来的卷宗总纲盖上了章印,她的动作毫不犹豫,毫不拖泥带水,以至于让薛敬之在心中开始担忧,杜池鱼是不是根本没有听他说什么。
但他犹豫了片刻后,还是决定不去询问这件事,无论如何他是拿到院长的章印了,后面的流程便会好走很多,若是自己多嘴几句,惹恼了面前这位德高望重的院长,他定是吃不了兜着走。
随着薛敬之离开之后,杜池鱼起身,缓缓踱步来到了书架面前,目光在上面的典籍寻觅许久,最终从中抽出了一本,拿到了书桌面前,自己研墨,徐徐抄录起来……
…
苦海县的凛风狂刮,仿佛要将人的肺腑直接吹穿,狗爷离去之后,闻潮生每日更加清闲,除了练功、吃饭之外,他去了吕知命的院中几次,站在那株枇杷树下,感慨良久。
严格来讲,他修行的起点便是始于这棵树。
闻潮生知道吕知命喜欢用茶水浇灌这棵树,于是在吕知命一家离开之后,他也每日泡着茶,自己喝半壶,给树浇半壶。
随着书院的信章送到以后,闻潮生又去找了淳穹,后者见到了书院章信,总算彻底信了闻潮生,开始将‘练字’提上了自己的日程。
接着,闻潮生又挨个拜访了七杀堂、司小红与张猎户,他在苦海县里没认识多少人,这些都需要挨个见一遍。
司小红仍是每日沉浸于音律之中,生活简单但并不乏味,只是少女的琴声里,多了一些忧愁与欣喜。
至于张猎户,闻潮生再见他时,他已彻底白头了,形容也苍老了许多,身材消瘦,完全看不出这就是那个当年打虎之人。
他仍然坚持要等到这个冬雪过去再搬回苦海县,闻潮生没有劝他,只说自己找到了张长弓的消息,要去王城一趟,届时会帮忙调查,未来能几时回来也说不准。
张猎户跟闻潮生喝了一碗酒,他仍旧是沉默寡言,最后闻潮生离开的时候,他说了句‘保重’。
最后,闻潮生临走时告诉程峰,让他每日帮忙去吕先生的院子里,用温热的茶水浇一次那枇杷树,程峰没有询问缘由,只是答应。
淳穹私人为闻潮生提供了一匹快马,而阿水送闻潮生出北门时,从袖兜里摸出了十两银子,递给了闻潮生,后者本不想收,叫她留着喝酒,阿水犹豫片刻,告诉闻潮生了一个秘密,那便是她如今兜里存款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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