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不应 第2节
“三年之约?狗腿子约!”
“那县令刘金时什么德行,还三年之约?”
“除了门外那个傻子,也就你信!”
“没银子,他能放流民进县里?”
“笑话!我呸!”
他对着火堆里吐了口唾沫,语气沉闷得吓人:
“你就看着吧,门外那傻小子活不过这个冬天了。”
“放我年轻十年,尚且还能拉他一把,可现在……我们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
老妇人听着张猎户尖锐的言语,沉默了许久,还是问道:
“要不,我们搬回县城里,把这个屋子暂借给他住一个冬天?”
张猎户没回话,火光点亮他苍老的面容,阴影在沟纹中翻滚着,望着那张脸,老妇人忽地一怔,终究是没法再开口,闭上了浑浊的眸子,叹了口气。
他们之所以选择搬出来住,就是因为住的地方距离张猎户打猎的山林太远。
放着他们年轻些,张猎户身体强健,一天走个几十里路气不带喘,可如今她和张猎户二人都已经年过六十,再加上她身患疾病,腿脚不行了,不得已张猎户才在外面青田特意做了一间屋子,这样每天进山回来能少走至少二十里路,既方便狩猎砍柴,也方便照顾她。
冬天的路极为难走,尤其是今年风雪更甚往年,搬回县内,几乎等同于要自己老伴的命。
这两年,她腿痛的厉害,走不得多远,更别说下地干活,全靠张猎户照料的好,艰难活着,孰轻孰重,她自然也拎得清,只是听着外面那簌簌然落下的飞雪,她总忍不住想到当年从军而去的儿子,埋头在被褥里叹息。
而此刻,闻潮生已经艰难来到了树屋的位置,他的双手几乎已经完全没有知觉,好在张猎户在这里留下了一个木梯,若是像之前那样只垂下根绳子,他还真不一定能上的去。
用尽浑身解数,他来到了树屋门外,小心翼翼地摸出钥匙,把门打开,整个人直接一骨碌钻了进去,然后反手将门锁上。
霎那之间,风雪被尽数隔绝在了门外,闻潮生觉得自己又活了过来。
在漆黑的房间里摸索了一会儿,他忽然怔住,似乎不信邪,手在角落里又摸了摸,最后确信,那竟然是一床被褥。
虽然已经很旧,外面还有几个洞,可对于闻潮生来说,这就是救命的东西。
认识张猎户三年,对方虽是面冷心热,但闻潮生也真没想到,这个外表粗犷的老头儿,竟会记得在树屋给他留了一套被褥。
他不敢脱衣,但将衣服里面的干草拿了出来,就这么把被褥裹在了自己的身上。
感受着僵硬的身体渐渐软和,闻潮生自言自语,有些得意道:
“贼老天啊,贼老天……没想到吧,我没死,我活下来了。”
“再过几日,下月初三,我就是一名真正的齐国人了。”
“拿了地,有了住处,日子便也会跟着好起来……”
他越说,低迷的语气渐渐忍不住兴奋了起来。
不知几时不见的笑容,又在面容上浮现。
但很快,这一抹笑容便消失了,闻潮生似乎想到了什么,眸子里闪过了一抹寻常没有的凌厉,又随着时间无声无息消散。
…
夜深,疲倦的闻潮生终于渐渐睡去。
山野外不见鸡鸣,翌日清晨醒来,是透过门缝溢入的晨光惊扰了他。
闻潮生惊醒后,顾不得浑身的难受,活动了一下自己的筋骨,将门拉开了一条缝,眯着眼适应了一下外面的光明,这才重回房间,将那些干草再度塞入了自己鹿皮衣内,接着将钥匙藏于树屋,离开了这里。
平日里,树屋只有张猎户会来这里,所以门没必要锁,钥匙更不必带。
若是钥匙遗失在了外面,那他麻烦反倒大了。
齐国虽在四国之南,可夏热冬冷,这隆冬的雪一旦下了,不会轻易罢休,春来花发之前,只会一天比一天冷。
离开树屋之后,闻潮生就得为今天的生计忙活了,今日白天没下雪,他得珍惜这时间。
不过在此之前,他先得去趟破庙,去看看那个在山里捡来的奇怪女人到底死没死。
第3章 大火烧了她姓氏
大雪过后,路便不好走了。
好在树屋距离那间破庙不算很远,没费多少时间,闻潮生就来到了破庙内。
他的想法很简单,如果女人死了,他就得赶快找个地方给她埋了。
这不是春夏,是寒冬,不管女人身上有何麻烦,只要随便找一个地方挖个坑,一夜雪后,什么都会抹去,什么都不剩下。
之所以会选择救这个浑身是伤的奇怪女人,不过是因为闻潮生见女人浑身是伤,却仍然留有一丝气息不死,想到了自己如今也是这般惨烈地活着,不免动了恻隐之心。
在闻潮生的眼中,他随时可能会死在某一天,明天或是后天,一场疾病,一场意外,都可能会夺取他的性命。
这世上不乏有修行之人,吐纳天地灵气,凝练筋骨体魄,虽不能御风摘星,焚天煮海,可其间强大,亦是凡人难以企及,只是这些东西距离闻潮生太远,他不敢想,也不能想。
他唯一能想的,就是先活下来。
正因为弱小,所以他对生命格外的敬畏。
来到了破庙里,闻潮生拨开石像背后的杂草,准备给女人收尸。
在他的眼中,这个女人无论如何不能活,不该活。
但随着他双手拨开杂草的那一刻,看见的,却是一双冰冷而漠然的眸子。
一夜风雪如刀,她捱了过来。
不知为何,闻潮生竟被这双眸子扫来的光给镇住了。
女人睁眼的霎那,他嗅到尸山血海的味道。
或许用这四个字来描述眼前的境况不算准确,可见这目光,闻潮生便有了一种直觉。
那就是,眼前的女人杀过人。
杀过数不清的人。
但女人眼中那可怕的杀意也只是暂留霎那,然后便恢复了昨夜那副无神的模样,神采郁郁,满面死气。
“我有些后悔救你了。”
闻潮生实话实说。
“你身上的伤势,皆是刀兵伤,我虽不是江湖中人,但看得出来那不是同一种刀兵留下的痕迹,你这样的人……身上必然伴随着麻烦,而且是大麻烦。”
女人没回话,气息微弱,像是在思索,又像是在等死。
闻潮生见她如此,眉毛微微一皱,又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
这回,女人居然抬头看了他一眼,迟疑了片刻,说道:
“阿水。”
闻潮生一怔:
“没有姓?”
女人声音低迷,好似自言自语:
“以前有,后来留在了一座城里。”
“城里起了场火,烧了七天七夜,姓氏给烧没了。”
闻潮生并没有听懂女人在讲什么,但他知道,眼前的女人如果不是精神有问题,就是有不为人知的故事。
只是这些,全都得往后稍稍。
倘若女人死了,对于闻潮生而言反倒事情简单,无非在雪中找个坑埋了。
他对女人身上的故事没那么感兴趣。
现在女人没死,他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理。
“接下来呢,你有什么打算?”
闻潮生漫不经心地问道,言外之意,是想要让女人赶紧离开此地。
他的食物来之不易,尤其是冬天,多一口饭,也许就多活一天,闻潮生完全不想分给一个来路不明的陌生人。
可现在女人没死,若赖着不走,他不给女人食物,最后女人死在他的面前,闻潮生潜意识里便觉得是自己杀了她。
他当然真干得出这事,只是心里平白无故多个疙瘩,不舒服。
眼下,让女人自己滚蛋是最好的结果。
被问到了这个问题,阿水的眸子却迷离许久,最后惘然道:
“我回来,想见见爹妈。”
闻潮生眉毛一挑:
“在苦海县?”
阿水微微点头。
闻潮生又问道:
“什么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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