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不应 第281节
“看这个做什么?”
乔簇目光一动,咳嗽一声,道:
“难道师弟就不关心,自己明日会遇上怎样的敌人么?”
闻潮生把玩着手中的酒杯,回道:
“不关心。”
“师兄如果没有别的事情就请移步吧,莫挡我晒太阳。”
乔簇的面容微微一僵,身旁与他时常相随的二人也都沉下了脸。
在他们的眼中,闻潮生不过是一个才进入书院的后辈,虽颇有些天分,但却没经历过书院会武,连手都没动过,便已经不将他们这些师兄放在眼里,这对于他们的自尊是沉重的打击。
其中一人似乎有话要讲,却被乔簇抬手制止,乔簇上前一步,压低声音对着闻潮生道:
“明日,会武第三轮,是我与师弟之间的武弈……”
闻潮生眼底掠过了一抹讶异,没料到居然同门与同门之间也会有武弈,但这抹讶异很快便消失不见了,他对着乔簇道:
“所以,你想说什么?”
乔簇目光幽幽而动,似乎有些话难以启齿,但一想到了会武之上会有圣贤观战,心中最后那点儿尊严也放下了。
他扫视了一眼周围,缓声道:
“此次会武采取的淘汰制是按照胜负场次来算的,所以,即便明日师弟在与我武弈的过程中输掉,也不会被淘汰……”
他一张嘴,闻潮生就闻着味儿了。
好浓的味儿。
“既然这样,那师兄即便输掉,也同样不会被淘汰,所以师兄在担心什么?”
乔簇见闻潮生全无退让的意味,便继续道:
“所以要让你去看看这次的武弈对战场次,第一轮武弈,我遇见的另外两个对手非常强,若是在师弟这里消耗太多的精力或是受伤,后面的场次会很难。”
闻潮生给他出了个好主意:
“这简单,师兄直接认输就好了。”
第392章 太岁枯荣
听到闻潮生的这句话,乔簇的神色渐渐阴沉到了谷底。
第一轮他们所有人要武弈三场,这种暴烈的武弈对于实力相对一般的参与者而言,十分考验运气,会在第一轮直接排空大量的参与者,而乔簇的运气显然不太好,他第一轮遇见的三个对手全都十分强劲。
之所以此刻腆着张脸来找闻潮生,希望对方能在武弈之中高抬贵手一码,就是因为乔簇对于接下来的会武没有一丁点信心。
“师弟……你我皆是书院的学子,此次是代表着书院与大齐出战,我们有共同的敌人,倘若你我在第一回合便拼个你死我活,元气大伤,是一件对齐国与书院十分不利的事。”
“师弟后面两场遇见的对手并不强,我方才去看过,那二人不过四境中品,以师弟的能力对付他们,应该不是问题……况且此次武弈,师弟若是愿意抬手一马,让师兄进入后续的决弈中,也能彼此互相有个照应。”
客观来看,放任乔簇进入决弈,对于闻潮生来讲的确有有利的一面,虽然初弈之中存在不少运气的成分,但能从中脱颖而出的参与者,实力也绝对不会马虎,届时若是决弈要分国家为阵营来角逐,闻潮生多一个队友,就会少一个敌人。
但闻潮生从一开始就没有抱着要靠他们的想法。
他不会靠任何人去夺此次会武的第一。
第一就是打服所有人,没有质疑,不可否认。
已经磨得锋利的剑,怎么能不见光呢?
反正……他的时间也不多了。
“师兄放心,不会你死我活,也没有元气大伤。”
“我们之间的战斗,会结束得很快。”
闻潮生言罢,虚空对着面沉如水的乔簇一举杯,缓缓饮下,乔簇身旁的那名同伴冷冷道:
“闻潮生,乔簇师兄为了书院之荣誉来这里找你,已经牺牲许多,你莫要不识抬举!”
闻潮生瞥了他一眼:
“整日里跟着人屁股后面做条狗,你不累么?”
“我识不识抬举,与你何干?”
那人闻言,眸中渐渐浮现杀气,表情阴翳得可怕,见终是无法谈拢,乔簇也不再低声下气,心中怒焰升腾,冷笑道:
“既然闻师弟如此不明是非,那咱们武弈上见,只望师弟届时若是没有进决弈……不要后悔。”
闻潮生淡淡道:
三人怒然,拂袖而去,身旁的王鹿忧虑道:
“潮生师弟,其实他们说的也不无道理……乔簇师兄在书院里颇有威望,实力也决不可小觑,你们二人在初弈中遇上,若是谁也不愿意让步,对你们后续的对战影响很大。”
闻潮生轻捻起一块糕点扔进嘴里,笑道:
“那明日你再看看到底大不大。”
言罢,他也缓缓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王鹿好奇道:
“潮生师弟,你要去哪儿?”
“去思过崖吹会儿风。”
王鹿挠头道:
“这儿不能吹吗?”
“思过崖清净。”
属于他的武弈明日才开始,他懒得去关注三境的会武,索性直接去了思过崖。
到了徐一知常待的平台上,闻潮生静静看着那满壁的血字,双手交叠负于身前,有种莫名的情绪在扩散,如今徐一知离山而去,人走茶凉,闻潮生再来此地观摩这满壁血字之时,忽然见了不一样的风景。
满壁杀气,风来风去,与他无声诉说着当初徐一知的心路历程,闻潮生眼前的血字逐渐淡去,仿佛时光回溯,直到他见了徐一知写下第一个「罪」字,这常年受风雨眷养的石壁便出现了第一缕杀气。
似疯似癫,半人半鬼。
徐一知写完这满壁的血字花费了很漫长的时间,失血可以让他不必总是保持清醒,从自我折磨的罪孽深渊中脱逃出来。
这对徐一知来说很好,救了他的命。
但这不是长久之计。
习武之人,最大的悲哀莫过于亲眼看着自己堕入走火入魔的深渊,却无法阻止。
闻潮生自然不会尝试去理解徐一知的心境,但他仍是从这满壁罪字中间的那唯一一个杀中瞧见了端倪。
让他离开书院既是院长的关怀,也是他自己的决心。
这一走,徐一知若是不能突破己身的魔障,他就会死在外面,可能无声无息,像一场雨,一根草,一块石头,一截朽木。
闻潮生有些感慨,也觉得可惜,若是徐一知没有离开,那他们现在还能再打一场。
闻潮生很想跟徐一知打一场,如今书院内的四境,唯有徐一知可以让闻潮生放开手脚一战,且他相信,徐一知也需要一个新的对手。
月升日落,闻潮生在思过崖中一直坐到了天黑,起身时,自袖间取出毛笔,也在这满是血字的崖壁上留下了一个字。
毛笔上空无一物,所以崖壁上的永字亦不可见,但这个字落笔之后,却散了崖壁上所有的杀气,只留下了闪烁的月辉。
“你变得不一样了。”
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闻潮生回头看向身后,发现竟然是翰林的管理员之一,张拾得。
对方立于他身后十步之距,单手负于身后,另一只手上拿着一本书,卷成一团握于掌间,淡淡的星辉淌于露出的半角扉页。
“张先生,是院长让您来的?”
被闻潮生一下点出,张拾得承认得十分干脆。
“自然,说实话,我倒还是第一次来这个地方,如此清净,与翰林也无二了。”
闻潮生笑道:
“之前不清净,只是现在清净了。”
张拾得缓缓来到了闻潮生的身边,认真看着崖壁,说道:
“因为你写的字?”
“张先生看出我写的什么了?”
“是个「永」字。”
简短的对话,昭示着张拾得的确不凡。
“敢问先生,来此找我所为何事?”
张拾得侧目,静静打量着闻潮生,说道:
“明日你将要参加四国之间年轻修行者一辈最为严厉的厮杀,院长让我来教你一门功夫。”
闻潮生微微一怔:
“什么功夫?”
“「太岁枯荣」。”
闻潮生闻言眉头一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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