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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不应 第296节

既然修为无用,我又怎会落于你后?

二人冒着风雪,一前一后,在深可入膝的风雪之中踩出了一个又一个脚印,不知前行了多久,二人气喘吁吁,回头望时,已经完全看不见了来时的路。

“走多远了?”

高敏问了一句。

梁荣没回应,继续朝前走。

“……我小时候,父亲走得早,幸是娘亲有本事,经营着一家裁缝店,她手艺好,能养活我与小妹,但是娘亲身体不好,后来她将手艺与看店的事宜全都教给了我的小妹,让我安心读书,两年多前我奔赴王都参考,考完回家才知道娘亲病倒了,县城里的老人都讲后山白鱼崖上有仙人种下的灵药,我就去爬白鱼崖,那崖路每年都会摔死人,雪一下,比今日登山的路还难爬。”

高敏听着梁荣的碎碎念,浑身绷紧对抗着肌肤的剧痛,一只眼睛被雪风吹得睁不开,道:

“那白鱼崖上的风雪……也像刀子么?”

梁荣道:

“像啊,我上山一次,脸上被吹得全是细小的裂口,钻心的痛。”

“脚打滑会摔在地面上,被冻僵的手划破了也不知道,我忘了自己那年怎么上去的,但我确信白鱼崖上没有仙人种的药,因为我的娘亲就是在那一年病逝的……”

他用自己的袖子捂住了脸,一边砥砺前行,一边回忆起了以前的事。

“若是她现在还在世,知晓我如今能代表齐国出战站在这里,一定很骄傲吧?”

高敏想到了自己的娘亲,笃定地回道:

“一定。”

上山的人中,有为宗门而行,有为亲人而行,也有为自己而行者,但无论是哪一种,若是没有绝强的意志,一定无法穿行过这最后的考验。

如今这最后的考验中,无关众人的悟性,无关众人的修为,不同的路有不同的磨难,唯一相同的是,这磨难对于他们的意志有着近乎毁灭般的考验。

刀割般的剧痛成为常态,渐渐割在皮肤上的雪风,就成了凿进骨头,烙在魂魄上的印记。

梁荣刚进入这场大雪的时候,还会跟高敏闲聊,走到浑身都被白色覆盖之后,他已然一言不发,只是继续麻木地迈脚,但这条上行的路仿佛永无止境,到了后面,疼痛之中夹杂着刺骨的寒冷,二人能清晰地感觉到这股寒冷正在抽空他们的生命,那种虚无和悲伤感没有预兆的直接浮现心头,他们冻得哆嗦,梁荣回头看了一眼仍然跟在几步开外的高敏,与她对视时,谁也没有说话。

他们读懂了彼此的沉默,但还是继续向前走,但脚已经越来越僵硬。

“你说……他们……他们到了么?”

梁荣主动开口,冷风不停往他喉咙里灌,他不敢张大嘴,字眼是从牙齿缝隙里硬顶着雪风挤出来的。

高敏没回话。

梁荣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高敏半蹲在原地,已被大雪覆成了一个雪人,梁荣艰难地往回走了两步,对着高敏伸出手,后者抬头看了他一眼,嘴唇白得吓人。

“我不想走了。”

“我走不动了。”

第386章 “她要登顶了。”

半个时辰的路,磨没了高敏眼里的光,她觉得自己身上已经一点气力都没有了,有一种肺里所有空气都被榨干的窒息感,这种极度难受的感觉,甚至让高敏觉得死亡都是一种解脱。

梁荣哆嗦着嘴唇,伸手将高敏从地面上拽了起来,二人对视了一眼,高敏又默不作声地跟在了他的身后,一点一点地朝着已经完全看不见路,只剩下风雪的前方走去。

“可能……他们也已经倒在了半途上吧。”

过了半晌,高敏艰难地张开嘴,回应了梁荣先前的问题,但却没有声音发出。

相比起这躯壳上传来的无穷无尽的折磨,远方那白茫茫一片、根本看不见希望的去路更加可怕至极。

二人此刻仿佛已经成为了傀儡,分不清来路和去路,只是麻木地在这大雪天中艰难行走。

又去了大半个时辰,高敏再一次跌倒,见梁荣又将她拉起来,高敏张开嘴,干裂的嘴唇嗫嚅了一下,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并非她不想说,而是浓郁的窒息感让她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剧烈的难受让高敏的头脑昏昏沉沉,可她却无法轻易昏迷与死去。

她只能继续走。

二人留下的脚印很快便会消失,因此他们也根本无法凭借着脚印来判断,自己到底有没有走错方向,

高敏第三次跪倒在雪地里时,梁荣没有再来扶她,他已然极为麻木,埋头朝着前方走着,一步一步,一步一步,不多时便消失在了高敏的视野之中。

漫漫风雪之中,余下了高敏一人,她跪在雪中,埋头一动不动,周围徒留万籁俱寂的白。

从她跪在雪中的那一刻,观武台上便几乎没有人再注意她,所有人都知道,很快她便会被这场大雪吞没,然后淘汰。

叹了口气,王鹿沉默不语,仰头一口一口地饮酒。

这场考验注定是残酷的,不仅仅是针对于高敏二人,还有其他所有上山的试炼者,当书院的最后一人梁荣也终于栽倒在了雪中时,观武台上陷入了难言的死寂。

那些书院的学生们相当一部分都攥紧了拳头,一言不发。

这是书院的试炼,剑阁的人还有三个人在走,陈国有个僧人还在走,赵国也有个修士在走。

但书院的人……全都倒下了。

没人出声嘲讽书院,这眼前的事实本身就是一种嘲讽。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就在这场大雪要将高敏彻底吞没时,那个雪地上的雪包忽然抖动了一下,宛如蛋壳之中即将出生的小鸟,不断用嘴巴轻啄着表面,直到雪包彻底破开,一个狼狈虚弱的人影站了起来,然后在观武台上所有人震撼的目光中继续朝着前方走去。

这人正是先前跪倒于雪地之中的高敏。

高敏还在走,她没停,顶着这场大雪,顶着冻结魂魄的雪风,顶着身上难以言喻的痛苦。

她不知道方向,看不清前面的一切,只是一步一步踩着雪往前。

“我的路,我走过,我自己能看见。”

“这对我很重要。”

“别的,不重要。”

梁荣的声音轻轻回荡在她的耳畔。

越来越清晰,最后声音变成了闻潮生的声音。

“这是修行。”

高敏冥冥之中见了光点,她不断向前,不再去思考山顶在何方,不再去思考与脚下的路无关的任何事。

路在脚下,那就走。

那就走。

高敏凝结的思绪开始渐渐活络,脚下踩过一个与一个雪坑,她想到了许多年前自己娘亲带着自己辗转七州八城,几千里的大路小路,一点一点也走完了,她想到了自己进入书院之后,那么多同门的欺侮凌辱,冷眼嘲讽,自己一点一点也受过了。

她想过这样的生活吗?

她不想。

她想像那个杀了三名书院先生,特招进入书院的学生一样,在思过崖砍了一条又一条的手臂,在食堂砍得书院同门再无同境敢在他面前抬头,凌驾于书院这肮脏又恶心的潜规则之外。

所以,她不能死,更不能输。

这条路,她一定要走完。

秉持着前所未有的坚定念头,高敏脚下的步伐变得越来越坚决,越来越轻快,她迎着风雪而来,又踏着风雪而去,随发丝凌乱飞舞,随皮肉受刀劈斧凿,随寒冷浸入五脏六腑,她不再砥砺这雪与风,大口大口喘息,大步大步往前,直至她再次摔倒在了雪中。

高敏艰难爬了起来,却好似在雪中见到了什么,她弯腰,两只手将几乎冻僵的梁荣提了起来。

“走!”

她盯着梁荣的双眼,直至对方失神的双眸渐渐柔和。

“走!”

她又重复了一句。

梁荣僵硬地点点头,他连滚带爬地艰难站起身来,跟在了高敏的身后,跟在了随她发丝淌落的星光后,身躯渐渐有了气力。

“认得路吗?”

他沙哑的声音像将死之人。

高敏回头,咧嘴一笑:

“不认得。”

“你走不走?”

梁荣从她的双眼中见到了如火山炽烈的力量,也猛吸了一口雪风,压缩进自己快要爆炸的胸膛里。

“走!”

他捶了捶自己的胸膛,哪怕没发出什么声音。

这片冰天雪地也不需要声音。

又或者说,二人留在雪地里的脚印……就是最大的声音。

他们并没有看见,身后的那些脚印变得格外炽烈,一道一道,消失得越来越慢,直至最后那片漫天纷扬的大雪再也无法掩盖它们。

观武台上,闻潮生偏头与任沐风轻轻捧杯,将酒一饮而尽,笑道:

“她要登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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