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不应 第301节
“两只爬虫蝼蚁,今日要尔等死无葬身之地!”
老人一掌对这二人摁出,风雨之中竟见混沌,身遭十丈之内的无数自天穹倾泻的珠雨在此刻之间尽数歇停于半空之中,形成了一道密密麻麻诡异的幕帘,那些珠雨被神秘的力量笼罩覆盖,鸣颤了短暂的霎那,而后脆弱的身躯终于承受不住这无形的道则之力,倏然炸开!
密密麻麻的帘幕化为白色浪墙,接着凝成了一只巨大的手掌自高空狠狠朝着二人拍来!
此乃参天殿内传下的儒术「覆巢」。
可为云雨而动,可为赤阳而动。
覆巢之下,绝无完卵。
此掌而过,在尚未完全落下之时,掌下二人便已见死局,阿水单手紧紧握住柴刀,目如寒星。
她有话要说,却又无需再说。
因为闻潮生已经出剑了。
他双指一并,对着天穹那遮天巨掌刺去。
指尖剑意璨明,宛如扑火而去的飞蛾。
手中无剑,他便以指为剑,那枇杷树下杯中的一叶轻舟若是不够炽烈,不如便弃去扁舟,孤身入海。
求个粉身碎骨,求个刹那芳华!
剑指与巨掌掌心相触那一瞬间,闻潮生仿佛又跌入了当初在苦海县内吕先生赐给他的一杯翠绿的茶海之中,见了水中火,见了海底舟。
它极其锋利,却又不够锋利,破不开这遮天蔽月的一掌。
但闻潮生却在海中瞥见了足够锋利的一剑。
不是那片海,不是那叶舟,更不是水中火。
而是那个被一剑穿心的自己。
恍惚间,闻潮生看着眼前舟火化剑的炽烈已至近前,他便在海中弹指出剑,指尖沾了一片海,与穿心而来的一剑针锋相对,只是与时光轻擦的交锋,便灭了那缕水中火,淹了那片海上舟。
这个过程看似简单,但他却走了很久。
寂灭之后,可见新生。
于是,从这过去杯海中刺来的一剑,便放肆无匹,嚣张狂傲地从老者那交织着天地道蕴的掌心中活活撕开了一道缝隙!
这道缝隙出现的一霎那,阿水忽然动了,恐怖的丹海之力忽然沸腾,以几乎自毁的暴烈方式瞬间贯通了右腿膝上三窍,全身七百二十窍在这一刻再度共鸣,炽烈毁灭的丹海神力游走全身,犹如仙人吐息,霸道力量回归全身的每一个角落,纵然只是极为短暂的时间,却以足够阿水突破那道掌心的缝隙,瞬至老者面前。
她抬刀,目光与老者相触,后者神情一滞,好似忽置身白骨如山的战场,天穹残阳如血,身遭京观无数。
冰冷恐惧席卷他的全身,让他无法动弹。
阿水一刀斩下,气贯如海,老者下意识抬手,却见天旋地转,见到了自己鲜血喷涌的无头尸体。
不远处,落于闻潮生身上的掌势瞬间消弭,重新化为无数水珠,粒粒摔落于地,但闻潮生单膝跪地,披头散发,似乎无所察觉,他一身命烛已如风中之萤火,随时都会在这飘摇的风雨中消散。
他不知自己跪于这冰冷的雨中几时,但听一声清脆落地,他恍惚回神,想动却不能动。
不老泉的力量艰难守护着他最后的那点儿命火不熄,滋养着这几乎已然彻底干涸的破烂躯壳。
瓢泼大雨中,闻潮生与躺在地面的阿水对视,他唇畔微动,无声说出了几字。
“我好像要死了。”
阿水惨白的唇瓣轻启:
“我也是。”
又过去了好一会儿,闻潮生摇摇晃晃挪动着虚弱的步伐,来到了阿水身旁,却见她仍旧躺在地上,气息似有似无。
“别死,喂,别死……”
闻潮生拍打着阿水全无温度的面庞,后者却闭着双眸,已深度昏迷过去,全无回应。
闻潮生盯着地面上的阿水,茫然地坐在她身旁,时醒时迷的眸子望着那条不见尽头的西行之路。
不知过了多久,马儿来到了他们的面前,用头蹭了蹭闻潮生,竟主动压低了身子,跪伏在地面。
闻潮生注视着马儿,似乎回忆起了什么,他渐渐催生了些许气力,摸了摸马儿的侧脸,而后将阿水艰难地扶上马背,自己坐于阿水的身后,环抱住她牵着缰绳。
他将脸贴在昏迷着的阿水耳畔,轻声道:
“上次,一匹烈马带着你奔袭数千里,从风城越过茫茫荒原,一直到了苦海县,让你活了下来。”
“这回,我也陪你走几千里路。”
阿水也不知是否听见,眉头皱得更紧了些,闻潮生抬手扬起马鞭,回头最后看了一眼那瓢泼大雨深处的王城,终是再无留恋。
他手中马鞭落下,雨中响起了最后一道声音:
(第二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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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4章 骂名
四国会武之中发生的许多重大事情以极快的风声传遍了齐国的每一个角落。
与书院会武这件事情相比,显然齐国之百姓更为关注的是风城一事。
赵国突然发难,举倾国之力袭击齐国风城,屠杀了风城之中四十万将士,后因忌惮书院的存在与参天殿内的十八位圣贤而退兵,此事干系甚大,平山王为了掩盖这件事情,用私自建立的「忘乡台」制造无数的虚假家书发放向了风城将士的家人,以此来伪造出「和平」的假象,从而可以使国库的钱财不予流失,此事在四国会武之时被书院察觉,参天殿「尹圣」向平山王问责,得知前因后果后当场盛怒,治罪于平山王,将其焚为灰烬。
这件事情轰动了整个齐国,无数的骚乱因此而生,家中曾有亲人小孩从军而去者,皆慌乱地想要求证自己的孩子是否死去,王族兵部与户部的负责人似乎早有准备,将风城所有人的名单全部张贴了出去,那四十万个黑色的名字宛如一部沉重的史书长卷,浩浩荡荡犹如军队排列于纸上,垒起了厚厚一摞。
王族那头已经第一时间放出了消息,说关于阵亡将士的抚恤金太多,会逐渐在一个月内分发至所有受难者的亲属手中,而在这一个月内,便有另外一道激愤且暴烈的声音在民间「带头」响起,这些人不停在街道上游行,或是血书上递当地官府,说这笔抚恤金他们可以不要,但亲人的仇不能不报。
如果齐国的王族愿意出兵讨伐赵国,他们非但不要这笔抚恤金,还可以不计代价地支持这场战争。
这些声音怪就怪在,像是提前商量好的一样,在齐国的诸多区域出现,先只是一部分,后来声音似乎挑拨了那些无法接受亲人逝去者的浓烈悲伤情绪,转悲为怒,他们便也一同加入了进来,于是这声音开始变得越来越大。
见着这些从各地血书上来的名字越来越多,甚至还陆陆续续收纳到了银钱,齐国麾下在兵部之中有人的王族嘴都笑得合不拢了。
“这招确实好用。”
“给这些血书的人安排一下,把他们纳入军队编制里,稍微训练一下,月余之后直接派去做先锋队,能死多少死多少,剩下没死的,再趁乱「想想办法」,待得他们都死完了,这笔抚恤金自然没有人再来认领,也就永远不必给了。”
兵部之中,尚书舒养和拍了拍户部薛敬之的肩膀,笑得面色无比红润,像是吃了什么大补之物一般。
昏暗的房间里只有烛光在闪烁,薛敬之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多少有些出神,直至这舒养和的手落在了他的肩膀上时,薛敬之一哆嗦,赔上了笑容说道:
“此番若是能为王族省下这般大一笔横财,舒大人未来必是山高水远了。”
舒养和眼里闪过精光,笑眯眯地对着薛敬之一拱手:
“事情还没有做完,届时还望薛大人好生行个方便,事成之后,必有重谢。”
“好说,好说!”
苦海县中,雨后初晴。
今日山阳不错,连绵数日的阴雨之后,好不容易待到了放晴的一天,可县城之中却好似失去了往日的活力,陷入了愁云惨淡之中。
之所以如此,一来自是因为风城一事,在风城之中牺牲的军人统计名单下来之后,迅速传播于各处,苦海县中当年参军而去的不少人都在风城,而如今也成为了那滔天大火中的一缕灰烬,甚至连这些日子一直拿到的从风城发来的信件都是由平山王作假,这让他们难以接受。
短短的半月,死去的平山王已然背上了千古骂名。
行王山外围,许多县民今日趁着天晴来劈柴,一些人放下了背篓之后,砍着砍着便相互攀谈起来,先是咒骂平山王一顿,接着又说这伪造家书的行为如何丧尽天良,有年轻一些的精壮汉子瞧见了不远处弓背弯腰的白发老者,对方一直默不作声,像是置身事外,在谩骂议论的众人之间显得有些异类。
“老张,听说你的孩子以前也从军去了,不过幸好没在风城牺牲的名单上见着你孩子的名字……这些年,他有给你写过信么?”
张猎户拧动着干枯的手臂,狠狠挥动一柄钝斧,将面前的一根小树劈断,沙哑的声音带着一份漠然,似乎前些日子的阴绵春雨在他这里还没完全褪去:
“没写过。”
他对于众人聊着的这些事情似乎已经见怪不怪,全不感到惊讶,没有参与他们的话题,三下五除二弄些了新柴,便将手里的斧头一并扔回了背上的竹篓,转身气喘吁吁地朝着来时的路而去,那些年轻人看了张猎户的背影一会儿,忽听另外一名老人说道:
“老张今年开春之前老伴死了,之后就一直这样……他膝下无子,如今一个人孤孤零零的,精神头也没以前那么结实,看他这状态,估计也就这几年了。”
“二牛,别看了,赶紧多劈些柴禾回去了,下午去看看田里头,连下了几日雨,也不知道那些秧苗儿给浇坏了没有。”
另一头,苦海县的县衙中,淳穹正在书房之中练字,阳光斜射进了窗格的间隙,留下了一道又一道斑点,他面前桌上的纸,留着十七个「永」字,其中七个略显歪扭,似乎笔法有误,淳穹手中的笔尖距离第十八个字的位置已然很近,可却迟迟没有落墨,双眸怔然,也不知究竟在想什么……
第425章 此刻就是最好
随着淳穹出神不久,门外忽然传来了脚步声,细细碎碎,接着门便被推开,文吏张树华拿着一纸书文来到了淳穹的面前,微微低头,对着他道:
“大人,广寒城那头来了命令,说今年税征要提高至去年的三倍,最迟下月中旬必须要收齐上交。”
淳穹闻言回过了神,眉头不自觉地向着中间一皱。
“多少?三倍?”
“谁下的令?”
张树华似乎已经预料到了淳穹的这个反应,叹了口气说道:
“大人,这是……从王城而来的命令。”
“您最近没有听到民间的风声吗?”
“要打仗了。”
淳穹眉心皱得更紧。
“齐国这些年国富民强,大部分富饶的地区风调雨顺,应该囤积了诸多的银钱与粮食用于应对战争才对……”
张树华苦笑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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