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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不应 第5节

  阿水细细品味着他表情中轻泛起的波澜,语气微扬:

  “此月未去?”

  “上月未去?”

  “也去了……最近这仨月都去了。”

  阿水拿着木棍,轻轻搅动着锅里的蛙汤,徐徐道:

  “那我知道你要杀谁了。”

  闻潮生看着搅汤的女人,笑了笑,不信邪地问道:

  “我要杀谁?”

  阿水盯着锅里翻滚的汤汁,唇齿轻吐,却仿若惊雷:

  “你要杀苦海县县令。”

  闻潮生闻言,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了,眼中跃动的火光也逐渐翻涌起杀机。

  阿水又盛了一碗汤,平稳递到闻潮生的面前,端碗的手食指轻敲碗的边缘,发出的清脆声响将出神的闻潮生拉回现实。

  “为什么要杀他?”

  闻潮生盯着面前的汤,接过后,灌了两口,胸腹一片炽烈的滚烫。

  沉默许久,他跟阿水讲述了自己与县令的三年之约。

  讲完后,闻潮生埋着头,言语中是前所未有的静与冷:

  “我每次去县衙时,那些衙役看我的眼神就像是在看路边的野狗,他们眼睛里全都充斥着嘲讽,轻视,充斥着戏耍傻子之后的得意……可出生如此,我得认。”

  “在县城外头活了三年,我吃过狗食,也啃树皮,吃虫子,甚至吃过蚯蚓……”

  说着,闻潮生抬起头,对着阿水咧嘴一笑:

  “你没吃过那玩意吧?”

  “那东西,一口下去,全是泥土最深处的腥臭,连野猫野狗都吃不下。”

  “但我吃了,还吃了不少。”

  “这三年,我活得比狗卑贱,有时甚至觉得自己可能真的就是条狗。”

  “好多次我觉得自己熬不下去,想一死了之……可我不甘心。”

  “我知道刘金时跟我定下三年之约只是嫌我烦扰,随便找个理由来搪塞我。”

  “可人……总应该是怀揣着希望的,尤其是我这样命烂的人。”

  “希望,对我们来说就是最宝贵的财富,它比什么都重要。”

  “我不想当狗,所以但凡有一丝活成人的可能,我都会牢牢抓住。”

  火光在阿水的面容上暂留,她眸色微动,似起了涟漪。

  “既然如此,为何你又要磨刀?”

  闻潮生低头加柴,将柴薪送入火中的动作干脆又决绝。

  “三年风霜,我身上其实得了好多病,不过是借着年轻,咬牙硬挺过来,再这样下去,我活不了多久了。”

  “三年之约将至,若他毁约……我便用这把刀跟他拼命。”

  “烂命换条好命,不亏。”

  言及此处,他与阿水对视,瞳孔中的火焰明亮又旺盛。

  闻潮生用一种前所未有的认真语气,一字一句道:

  “我像条野狗一样在这里活了三年。”

  “死前,我要做个人。”

第6章 红烧肉踏雪而来

  闻潮生最后那几字,像是利剑一样往人胸膛里扎,阿水抿了抿嘴,竟晃神许久,后来她不再与闻潮生对视了,偏头看着外头的风雪,瞳孔中映出无数疾风中奔走的雪花,说道:

  “苦海县富饶,身为地方父母官,眼里却容不下一个流民,的确可恨。”

  闻潮生拾起地上两根枯枝,夹起一只熟透了的蛙,慢慢吃起来。

  蛙肉细嫩,入嘴后虽无佐料,却成了这雪夜中最为鲜美的食物。

  “我还是……第一次听说……苦海县……富饶……”

  他声音含糊不清。

  “真正富饶的……怕是只有县令刘金时一人吧。”

  “要说那些平民百姓,好多也穷得快过不下去,曾在城西住的张猎户,十几年前是苦海县名头最响亮的猎人,单人擒虎,呵,好风光啊,多少人一辈子不敢做,甚至不敢想……而如今,这样风光的人竟也沦落到和我一样吃泥泞中的青蛙。”

  阿水眼睛深处闪过一缕不易察觉的微光,语气带着一抹急促:

  “不对啊,苦海县里明明风调雨顺,治安安定,百姓安居乐业,怎么会……”

  闻潮生细细嚼碎了蛙骨,吞咽下去。

  “你从哪儿得到的消息?”

  阿水张嘴,但又忽地顿住,沉默片刻后只说道:

  “一个朋友。”

  闻潮生笑起来,笑罢后道:

  “那你日后得离这个朋友远些。”

  “满嘴谎话,哪天你被他卖了都不知道。”

  阿水面无表情,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等闻潮生吃完了锅里的两只蛙,他起身走到了破庙外,用堆积在台阶上的雪洗洗手。

  “给你留只煲汤,我先回了。”

  阿水想到了什么,顺口问道:

  “那条黑狗身上的破衣服是你做的?”

  闻潮生头也不回,声音渐行渐远:

  “当年是狗爷带我来的这里,它救了我的命,我不能看着它冻死在这雪里。”

  “这番缘分算起来,你也是狗爷救的。”

  阿水注视着闻潮生的黑色背影穿过了茫茫飞雪,消失于夜幕深处,她发了会儿呆,又给自己盛上一碗汤,慢慢喝了起来……

  翌日,飞雪未停,闻潮生靠着老猎户留下的被褥又熬过一夜,他早早离开了树屋,准备又去沟渠旁碰运气。

  今日再度路过那座小石桥时,闻潮生竟在那里看见一黑影,走近后发现是老猎户。

  老猎户身披白霜,看样子已经站在石桥上等待了有一会儿,身上还带着一些常见的挖掘工具。

  四目相对时,闻潮生开口道:

  “糜姨昨夜吃了没异常吧?”

  老猎户模糊地「嗯」了一声,看着闻潮生,似乎想说些什么,嘴唇动了动,却没能开口。

  后者见老猎户这模样,已经全都明白了。

  老猎户这是打算跟他一起去挖青蛙,可对方实在开不了这口,觉得丢人。

  张猎户在苦海县的同行里算是第一流,风光了大半辈子,战绩斐然,不少同行后辈都将他视为目标与榜样,可如今,他居然沦落到了要跟一名流民请教如何抓青蛙吃。

  这种行径,无异于将自己过往几十年建立的骄傲和尊严都弃之于地。

  张猎户是个要强的人,这一点闻潮生从不怀疑。

  唯一能让他妥协的,只有那名陪伴他大半生的妻子。

  “今日有雪,你不要抱太大希望,这玩意儿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好找。”

  “我以前经常连续两三天找不到青蛙吃,但如果我们是两个人,状况兴许会好些。”

  闻潮生带着沉默的张猎户去寻找青蛙,并将寻找青蛙的经验和精髓讲给他听。

  对方不是普通人,而是一名嗅觉敏锐的猎人。

  虽然他老了,可有些刻进了骨子里的东西是不会轻易失去的。

  在老猎户的帮助下,二人今日搜索范围直接扩大了三倍,效率提升,也勉强挖出了十二只蛙。

  他们的运气虽然没昨日那么好,但收获更多。

  日落西山之时,张猎户那布满风霜褶皱的黝黑面容上,难得有了一种矍铄之感,他仔细数了数蛇皮袋子里的青蛙,一遍又一遍,连续数了三遍,最后拿出了一半给闻潮生,后者却只要了四只。

  实际上他今天只找到了三只,剩下的,都是张猎户挖出来的。

  闻潮生不知道这是否和钓鱼一样存在什么新手保护机制,又或者张猎户不愧为几十年的老猎人,确实手法与眼力劲自己比不得,最后他到底没收张猎户强推过来的两只蛙,只是叮嘱张猎户省着点吃,因为不一定每天都能挖的到,不吃的蛙得记得埋雪地里,它们一旦暖和了,就会从冬眠中醒来。

  分别后,闻潮生又回到了破庙里。

  今日阿水不在了,不知是离开了,还是去了县城中,她走后,这残破庙宇再度恢复了往日的冷清,闻潮生松口气,如同往常用青蛙熬了一锅汤。

  其间他去破庙的角落里检查了一下,那把被磨得锃亮的柴刀仍旧被存放于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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