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k:午夜之刃 第972节
“我要下去找他。”
话音落下,他一头跳入岩浆之中。诺恩·科贝恩悚然而惊,刚想去追,便被一只金色的长矛所拦。
“不必管他。”康斯坦丁·瓦尔多平静地说。“我们有我们的事要做。”
他举起长矛,灰烬之锤顺着那古朴神器的顶端向上望去,恰好看见了几头从火山口岩壁坑洞中缓慢爬行而出的庞大野兽。
它们的眼瞳金如烈焰。
他生出极为强烈的握锤的渴望。
——
烟雾萦绕,火焰跃动,赤膊的铁匠站在他的铁砧前,细致地敲敲打打。
一块烧红的金属正在他手中钢锤的敲击下不断变形,碎屑纷飞,弯曲之处以肉眼观察却红到了近乎不真实的地步。不过,不知为何,这块金属并没有在一次又一次地承受打击中逐渐冷却下来,相反,它正变得越来越热。
数分钟后,铁匠放下了锻造锤,他看着那块已经亮如炽白流星的钢铁,竟伸出手一把将它拿了起来,细细端详。
他黝黑如煤炭般的皮肤在此过程中一直被它凶狠地啃咬着,然而,待到他终于将它放下时,那只手却未曾受到半点伤害。
他再次拿起锻造锤,沉闷的打铁声如约而至。钢铁顽强地反抗着,试图与锤子和铁砧搏斗,却仍然逃不脱被塑造成另一种模样的命运
片刻后,当铁匠第二次放下锻造锤,它已变成了一块粗厚的剑胚。漆黑、沉重,且布满赤红的纹路。
铁匠把它拿起,双手各握一端,随后来回划动几次。就这样,在刺耳的摩擦声中,剑胚表面那些顽固的黑色彻底消失不见,一种锐利、清亮的淡银色取而代之,但那些赤红的纹路仍然存在,仿佛扭曲的血管。
铁匠将它放在铁砧上,后退两步,细细地观察了一阵,面上不禁露出个微笑。
他又回到铁砧前,单手拿起仍然浑圆笨重的剑胚,如握剑那般提着它走入了黑暗。当他再次现身时,他已远离了自己的工作台,转而来到了一处没有光亮可言的洞窟前方。
在这炎热到就连阿斯塔特都无法承受的夜曲星地心深处,从此洞窟内向外呼啸而出的狂风却冷得令人吃惊。
感受着它,铁匠的神色逐渐变得冷冽了下来。
他大步向前,毫不畏惧地进入深处——他没有遮掩自己的存在,于是那些东西立刻发现了他。
这么多年以来,它们都像无头苍蝇一般在夜曲星的最深处寻找他.只有少部分时候,比如此刻,它们才终于能够得偿所愿。
然后迎来远比死亡更加凄惨的结局。
狂暴的力量经由铁匠的手臂,流传到剑胚之内,呼呼风声紧随其后,跟随着它划出的那道简单而直接的弧线,落在了一只怪物的头顶。它的愤怒就此转为哀叫,污秽的血肉可笑地带着骨头一起缩进了胸腔之中。
铁匠用空余的左手抓住它,把它举起,然后单手掷向远方。一阵细密的尖叫声伴随重物落地的声响一齐传来,他那赤红色的双眼满怀杀意地凝望过去,随后发足狂奔。
大地为此而颤抖,犹如夜曲星在响应他的怒火
剑胚再次落下,只是这次打击的对象却是一群渺小如虫豸般的生物,它们的身体在重压之下很快就炸成一团,粘稠的浆液和发臭的碎骨合在一起,在呼嚎的恶风中轻柔地哀叫。
铁匠知道这还没完,它们的灵魂正在向它们的伪神恳请离去。
但夜曲星不会允许,他亦不会。
他把那已经完成了一半的剑高高举起,随后砸向地面。纯白到足以使人怔然的岩浆伴随着火焰一齐从破口处喷涌而出,掩盖了那群虫豸的残骸,还在顷刻之间便将此处寒意尽数驱离。
鬼怪们嚎叫起来,无论是已死的那些还是未死的那些。
铁匠回过头去,看向它们。
“有件事,你们似乎一直以来都没有理解。”
他浑厚的声音伴随着火光缓缓响起,然后他站直身体,影子蔓延出去,不似人形,庞大而恐怖,竟压倒了黑暗。
剑胚再次落下。
一段时间后,他回到了铁砧前,而手中提着的剑胚已不脱胎换骨。现在,它的边缘锋利无比,寒光闪烁之间自有一股骇人戾气。原本赤红色的纹路也已冷却下来,化作黑色的荆棘,缠绕在剑身之上,显得独特且妖异。
铁匠将它平放于铁砧之上,便转身走到了一旁的工作台前,开始为剑柄及剑鞘挑选材料.
然而,就在此时,他身后却突然传来了一声轻响。
他浑身紧绷着转过身去,看见一张熟悉而又陌生的脸。那人正抱着剑,略显好奇地打量它。
铁匠沉默片刻,缓步过去,将剑从对方手中轻轻地拿了出来,又回到了工作台前,开始装配。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他问,声音平静,像是纯粹为了打发时间而开口的闲聊。
“有一段时间了。”那人一边东张西望、观察四周,一边答道。“算上今年,就是整整二十年了。”
铁匠嗯了一声,用手指将两枚铁片按到一起,又说道:“我看你的衣服上别着审判庭的徽记你已经回过泰拉了?”
“是的。”
“诺斯特拉莫呢?”
一声轻笑过后,卡里尔摇了摇头:“我已经回不去那里了,伏尔甘。实际上,别说回去,我甚至不能太靠近它。”
“是吗?但愿亚戈·赛维塔里昂不知道这件事。”
“他知道,而且已经接受了——你有多久没离开过夜曲星了,伏尔甘?”
“有很多年了。”
叹息着,铁匠转过身来,手里提着一把完整的剑。剑鞘大概是用某种生物的皮和骨头制作而成的,泛着暗哑的光。剑柄也继承了这种朴实的风格,并无任何装饰之物,平凡且内敛.
然后,伏尔甘用手指轻轻地将剑刃推出了一节。
寒光乍现。
“你的手艺似乎.”
“似乎什么?”
“没什么。”卡里尔摇摇头。“你想好名字了吗?”
“暂时还没有。”伏尔甘说。“名字里蕴含着力量,武器在得到属于它们自己的名字以前只是死物或工具,但在那之后,事情便将有所不同我想慎重地对待这件事。”
他低头看向手中之物,后者像是具备生命一般,剑刃竟在鞘内颤动了数下,以作回应。
铁匠的脸上有笑容一闪即逝。
他回到铁砧旁,将长剑斜靠于其侧面,随后找来一件工匠的皮围裙,套在了身上,双手甚至还娴熟地在围裙上擦了擦,然后才伸出右手,和如今已与从前大不相同的某人握了握手。
“真是很久不见了,卡里尔。”火龙之主几乎算是怀念地笑着。“我还以为,我们最起码要再等上一千年,才能再次和你见面。”
“你还是一如既往的乐观。”
“嗯?此话怎讲?”
“罗格认为至少还需五千年,圣吉列斯说他根本不敢想这件事,罗伯特向我坦言,他甚至已经做好了我和他父亲都回不来的打算.你知道还有谁和你一样乐观吗?”
“谁?”铁匠好奇地问。
“佩图拉博。”卡里尔微微一笑。“他坚定地认为我随时都有可能回来。”
“他变了很多。”
“我想我们都变了很多就好比你,我记得你以前可没有避世的习惯。”卡里尔意有所指地说。
这句话让伏尔甘沉默了一阵子,片刻后,他举起手,指向周遭——剑、矛、锤、斧
任何一种曾在人类战争史中露面过的武器,无论是其原型还是改良款,都可在其中被找到。它们就这样经由铁链挂起,悬在半空之中,可初看之下却并不起眼,浸在黑暗之中,犹如石头或尘埃。
但这种伪装对卡里尔来说自然起不了应有的作用,他甚至无需去看,便能闻出那强烈的血腥气。
在他的感知中,这些武器不是死物,亦不是需要人力才能发挥作用的工具,它们根本就是一头头暴戾的凶兽,正渴求饮血与杀戮.拉尔赫在起初甚至以为它遇到了同类。
他深深地看了伏尔甘一眼。
“我必须做出改变。”铁匠恍然未觉地说,声音低沉。“过去,我总是不愿让我的野性占据上风.这种克制让我得到了一些,但也让我失去了很多,卡里尔。大叛乱结束以后,我才意识到,人也只是一种动物,兽性永远存于我们心中。”
他抬手,敲敲胸膛,发出的声音沉闷异常。
“而有时候,为了成为一名合格的保护者,你必须有所取舍。”
“就像你父亲一样?”卡里尔问。
“不。”伏尔甘说,一个极淡的微笑于他面上诞生。“我不想成为他那样的君王,我没有什么野心,也没有那种程度的决心我只希望这世界成为它本来该有的那个样子。”
卡里尔叹了一口气——平心而论,他其实不想让这场谈话过早的结束,对他而言,这种闲聊一般的场面是很稀少的,想来对火龙之主也是一样,但他必须进入到正题了。
“我能见见他吗?”他忽然问。
伏尔甘扭头看他,缓缓颔首。
霎时之间,世界改变了,地心深处的炽热就此远去,取而代之的是正常的、平和的空气,以及一间坐落在城镇中央的铁匠铺。
该有的东西它一应俱全,只是门大开着,其内也不见人影。店外的招牌上用煤炭勾勒着一个名字,恩贝尔,用高哥特语读来非常拗口,但若是换做夜曲星的方言,便自然到与呼吸无异。
“这是我养父的店。”伏尔甘说。“我就是在这里成长为人的这城镇叫赫西奥德,它那时就已经是七个庇护所之一了,但还远没有像后来那样被称为王城,拥有独一无二的地位。”
迎着阳光,卡里尔走出店铺,左右看了看。
石板路上不见半个人影,家家户户门窗紧闭,但他仍然为此感到惊讶——马卡多曾说,每一个原体都继承了帝皇的某一面.而伏尔甘的确配得上这句话,在作为创造者的身份上,他甚至可能已经比他的父亲走得更远了。
“走吧。”火龙之主说。“我带你去找他。”
迎着阳光,他们开始在万年前的城镇中漫步。此时的赫西奥德还没有宽广宏伟的城墙,它看上去甚至有些担不起城镇这个称呼,倒更像是个坐落在泥巴里的聚集地。
但这也算正常,那时的夜曲星人除去要与自然环境抗争以外,还要应对黑暗灵族的威胁在他们的语言中,这些异形被称作黄昏幽灵,只听这个称呼就能明白,他们怀揣着何等的恐惧。
每当瞭望台的号角声被吹响,惊恐的人们便会四处奔跑、逃往地窖或洞窟之中,祈求自己和自己所爱之人不要被找到。不是没有人反抗过,但是,在伏尔甘站出来以前,尚生活在蛮荒时代的夜曲星人民根本无法与黑暗灵族相对抗。
反抗只会迎来更悲惨的结局。
在这种情况下,逆来顺受似乎就成了唯一的选择。
卡里尔默不作声地想象着那时的人们是如何恐惧,如何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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