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文圣 第204节
勋贵集团自开朝以来,一步步日渐式微,既是自身出不了文道奇才,也是因为皇家不喜!
自然,勋贵们学聪明了。
他们忠心于皇室,也不敢扶持自家子弟,只能被迫选择投陛下之所好——扶持一名寒门子弟为代理人!
只要勋贵全力支持陛下的科举新政,陛下自然也会给勋贵一些的回报。”
谢栖鹤冷道。
谢云渺浑身战战,在谢栖鹤浑浊的瞳孔里,他看见了自己惨白的脸——像一张被揉皱的宣纸,写满了惊惧。
“科举制,就是悬在我们望族、世家、门阀头上的铡刀!”
谢栖鹤的声音如铁石相击,每一个字都砸在谢云渺心上。
“虽然陛下不待见勋贵。
不过,大周的勋贵集团拥有世袭罔替之权,拥有丹书铁券,与国同休,虽然仕途不顺,却依然还对皇室忠心耿耿!他们自然不会违背陛下的旨意!”
谢云渺勉强稳住心神,嗓音却仍带着一丝颤抖,“即便如此,大周勋贵想要扶持一个寒门士子,成为他们在朝廷的代理人,也绝非易事!
十篇‘达府’之作,恐怕已是耗费了大周勋贵极大的实力!”
“呵……”
谢栖鹤忽然冷笑,抬手将茶盏重重一扣。茶汤激荡,涟漪四散,映着他眼底森然的寒光。
“二弟,可切勿天真!
你以为大周的勋贵集团,只是在造才子,扶持一名勋贵集团的代理人?!
他们固然有这个意图,但是!”
广袖一挥,满案诗稿如雪片般纷扬而落,露出砚台下压着的一封门阀世家的密信。
大周各州门阀世家之间串联一起,暗中排斥陛下科举之政。
谢栖鹤五指一收,蜡封应声碎裂,一缕妖异的红雾自指缝间渗出,如血丝般缠绕。
“他们更多的,却是在为陛下炼刀——”
他猛地攥紧信纸,红雾骤然暴涨,映得半边脸如染血。“一把专斩我大周门阀、世家、宦官、外戚、诸侯的……血刃!”
谢云渺心头剧震,仿佛听见了刀刃出鞘的铮鸣,脑中嗡嗡响,一句话说不出来。
他忽然想起游历江州时,听闻薛国公府开办一座私塾,收了不少寒门士子,隐约明白了什么。
“大周勋贵集团扶持寒门子弟,如今要阻我谢氏文名、仕途!”
谢栖鹤缓缓抬眸,眼底杀意如霜。
“那便让他们来试试。”
“江行舟……看是他这勋贵集团的代理人能登顶,还是我谢栖鹤门阀士子能踏上凌霄?!”
谢栖鹤低沉的声音在雕花梁柱间回荡,惊得檐下燕子振翅而飞,掠入沉沉暮色之中。
第124章 金陵十二家诗会,即兴赋诗 !
金陵,顾氏府邸。
暮色渐沉,庭前银杏簌簌作响。
顾庆阳走在青石小径,攥着新刊的《江南雅集》疾步穿过三重月洞门。
太湖石叠就的假山后,但见他兄长顾雍一袭素袍,正倚着一棵五百年银杏树下,翻阅棋谱,几片嫩叶飘落在他肩头也浑然不觉。
“兄长!”
顾庆阳气息未定,玉簪已歪斜三分,“《江南》六月刊行,原以为兄长的[江南四才子之位]唾手可得,谁知——忽然冒出一个江州江行舟,十篇连载,一日轰动金陵。”
他在石桌,猛地展开书卷,指尖在某个名字上重重一叩。
顾雍执棋谱的指尖蓦地顿住。
他目光凝在《江南雅集》上——整整十篇达府之作,墨迹犹带松烟清冽,篇篇惊艳,赫然列于卷首最醒目的位置。
而“江州江行舟”五字,如刀刻斧凿,刺入眼帘。
反观自己的那一篇出县诗词,竟被挤至《江南》书页边缘,字字如蒙尘珠玉,黯淡无光。
“兄长!”
顾庆阳嗓音低沉,急道:
“此人半月前尚籍籍无名,如今却一夜扬名!
如今六月《江南》,十篇达府,轰动一时,金陵纸贵,谁还会在意你那篇出县?
你原本指望借六月书刊,令自己一篇[出县]晋升[达府]的希望也落空了!”
顾庆阳凑近一步,声音压得更低,“他背后更有薛国公府暗中推波助澜,如今满城争说江郎大才。.若再放任两月,江南四才子之位,恐怕要易主!”
顾雍面色发白,将《江南雅集》攥出深深褶皱。
他逐字读完江行舟的十篇诗文,眼底震颤——那字里行间的才气,如寒刃破空,锋芒逼人,竟让他呼吸微滞。
良久,他才低声道:“你想如何?”
顾庆阳眼中精光一闪,压低嗓音:“兄长,此事尚有转圜余地!金陵四大望族、八大门阀同气连枝,只需联手施压,便可断他的文名!”
“先阻他再上《江南雅集》!”
“江南书社总编周敦实为翰林学士,不受我等左右。但收稿的举人杨羡鱼,却是金陵杨氏子弟。”
他冷笑一声,“只需让他暗中扣下江行舟的稿子,往后压两个月,再寻常不过。《江南》每月收稿数千上万篇,皆是先从杨羡鱼手中过目,谁会在意十篇文稿被‘暂缓’的?”
“再阻其参加文会!”
“令金陵各家子弟拒他于各大小文会之外,任他才高八斗,亦如困兽,无路可走!”
顾庆阳语调渐冷,眼中锋芒毕露。
“文道之争,向来如此残酷!”
他轻嗤一声,眼底却如寒潭,“当年柳真东初入金陵,在谢氏诗会上被讥为‘寒门酸腐’,江南望族联手打压二十载,无力出头。若非先帝破格提拔,终成翰林学士。否则,他纵有惊世之才,也不过埋没于江南淼淼烟雨之中!”
“如今,只要金陵十二家同气连枝,联手封杀!
令杨氏暗控《江南》书刊,王谢顾陆四大望族掌一切文会清议,不让其再有扬文名的机会。
江行舟纵有薛国公府撑腰,也寸步难行!”
他唇角微扬,笑意森然:“日后但凡他出席的文会,我金陵子弟即刻离席,谁敢近他半分?
薛国公府再势大,终究是勋贵,与我江南士族本就不是一路人,也无需在乎是否得罪薛国公府。
文坛争斗,官场排挤,向来如此,屡见不鲜,他们又能如何?”
顾雍指节微屈,眸色沉沉,尚在全盘算计。
顾庆阳冷笑一声,眼中尽是讥诮:“如此一来,江行舟唯一能做的,便只剩下埋头写诗作词!”
“可即便他能写出[达府]之作,又能如何?
金陵乃江南道的首府,文风鼎盛,[达府]诗词虽能载入文庙,却无钟鸣之声,谁人知晓?
纵有惊世之才,若无各大书刊、大小文会进行传颂,终究如明珠蒙尘,无人得见!”
他指尖轻叩案几,声音渐厉:“唯有[鸣州]之作,方能引动文庙五响,声震江南!
到那时,无需书刊传颂,江南道自是人人都能看到他的文章,知晓他的文名!”
“可——”
顾庆阳忽而嗤笑,眼中尽是轻蔑,“文章[鸣州]?谈何容易!
《江南雅集》每月投稿诗词万千,刊载五十余篇,[鸣州]以上文章,也不过一二篇,且多为翰林学士所作!”
他缓缓起身,袖袍拂过石案银杏叶,声音森寒:“只需压他两月,断他登刊、文会之路,让他在[江南四大才子]、秋闱之前,再无扬名之机!”
“待到两月之后,[江南四大才子]评定已定,秋闱结束,世人只会道他‘江郎才尽,昙花一现’!”
“至于评定之后?”
顾庆阳唇角微勾,笑意冰冷,“[江南四大才子]每三年一评,他若想再争此名,至少也得再等三年!”
“而秋闱过后,无非两条路——”
顾庆阳竖起两根手指,又缓缓收起,“他若中举,明年必定离江南,赴京赶考。自然也不会留在江南金陵城,跟我等争夺江南文坛的文名!”
“若不幸落第”
他忽然低笑出声,声音里带着刺骨的讥讽,“给他扣上一个‘江郎才尽'的名头,他还有何颜面留在金陵?怕是连江州都不敢回,只能灰溜溜躲到哪个穷乡僻壤去舔伤口。”
“三年后——”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眸中锋芒毕露,“到那时,谁还会记得一个被江南文坛遗忘的‘昙花一现'才子?
今日《江南》刊载的十篇达府文章,只会是他江郎才尽的证明!”
顾雍负手立于庭中,沉思良久,眸中暗芒流转。
不错!
顾庆阳这番谋划算计,确实滴水不漏,极其缜密,无懈可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