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文圣 第213节
“江州一府士子,不及江兄之才!”
陆鸣叹道。
明月楼上,雅间内,老翰林周敦实霍然起身,手中茶盏微倾,竟未察觉茶水溅湿衣袖。
“[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
周敦实低声吟诵,苍老的手指微微发颤。
“好诗!”
“江郎此句,艳而不妖,丽而不佻,得南朝乐府遗韵,而骨气过之。”
“此句意境之妙,与《菩萨蛮·咏足》中[纤妙说应难,须从掌上看],可谓异曲同工!”
老翰林声音微哑,眸中动容。
多少年了,如此清丽脱俗,近乎唯美的咏美之句,实在是罕见。
那“玉人何处教吹箫”的意象,
看似写艳,
实则空灵,
对应前句“二十四桥明月夜”,犹如水墨丹青,留白处尽是千古文士风流。
雅阁内,五六位进士们,围坐在周敦实老翰林一旁品诗,满室茶香氤氲。
“妙哉!老大人所评正是!”
一位青衫进士击节赞叹,“二十四桥之景,以明月为衬、玉人为魂,不施脂粉而风流天成,正合司空图‘不著一字,尽得风流'之妙境。”
“更妙在‘玉人吹箫'四字。”
另一位紫袍进士轻抚茶盏,目光灼灼,“香艳处不失仙逸,虚实相生,此等笔力,当为千古绝唱!”
座中最年长的进士指尖沾茶,案上书迹:“咏二十四桥者不下百篇。然此诗《寄扬州二十四桥》一出,怕是在无人能超越!”
他环视众人,沉声道:“当为二十四桥诗题之绝响诗成之日即达府。
恐怕用不了多久,传遍江南十府之日,便可鸣州!”
秦淮画舫内,江南十府文士尽皆失语。
江行舟案前《寄扬州二十四桥》墨迹未干,满座才子却已神色震撼,魂游天外。
“[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
这一句诗竟然能,将‘香艳、仙逸、空灵、烟火气’同时揉为一体,他这是如何做到,这等神来之笔?!”
不知是谁喃喃念出,声音发颤。
“要知道,诗词一旦香艳,必然庸俗不堪入目!
诗词一旦仙逸空灵,必然脱离人间烟火,顿生虚无缥缈之感!
可江兄,偏偏用‘二十四桥明月夜’和‘玉人何处教吹箫’,将人间仙境与人间烟火,两者完美的糅合唯一!.此句实乃空前绝后也!”
“达府!”
“又是一篇达府之作!”
画舫内,席间文士们一片哗然。
“虽比不得前篇《枫桥夜泊》诗成[鸣州],但这一篇诗成[达府],依然是冠绝江南十府秀才!”
扬州府的文士们相顾失色。
画舫中三百士子,也只有祝贺知那篇[出县]之作,已经算得上是鹤立鸡群.可依然差江行舟这篇《寄扬州二十四桥》太远。
寒山寺的钟声犹在耳畔,二十四桥的月色又成绝响。江南文坛,自此少了两处可题咏的胜地。
“江兄,你将扬州府瘦西湖的‘二十四桥’的天地造化写完了,教我们以后如何落笔?”
祝贺知悲恸失声,手中诗笺簌簌作响,忽将宣纸揉作一团掷入河中。
墨迹未干的诗稿在秦淮波光里渐渐洇散,恰似他此刻支离破碎的文心。
“早知如此,我何必以二十四桥为诗题!”
他踉跄退至船舷,玉冠斜坠,“从此扬州才子,再难在此题上着墨矣!”
祝贺知眼眶泛红,悔恨的肠子都青了。
话音未落,
忽闻“噗通”一声,他从画舫跳入秦淮河中,没入粼粼河水,投河自尽以谢扬州府众士子。
两岸灯火摇曳,照得河面碎金浮动,却照不亮士子们晦暗的面容。
“呜呼哀哉~!”
“痛失我扬州府瘦西湖二十四桥!”
但见扬州众士子捶胸顿足,各个如丧考妣:“二十四桥风月,从此绝笔矣!”
诗会上一场,苏州府士子刚刚哭完姑苏寒山寺。
这一场,扬州府士子大意之下,又痛失瘦西湖二十四桥,嚎啕大哭!
一时间满座寂然,唯闻河水呜咽。
江南十府其余众才子们面面相觑,尽皆戚戚然,竟生出唇亡齿寒,兔死狐悲之感。
祝贺知在水中沉浮片刻,原以为自有人来捞,却见众扬州府士子仍对着二十四桥方向捶胸悲恸,竟无一人查看他落水。
“哗啦——”
一道湿淋淋的身影忽从河中跃起,
水花四溅间,
祝贺知已稳稳落回画舫。
苏州府唐燕青见状,执扇笑道:“祝兄方才不是投河明志?怎的又回来了?”
祝贺知拧着滴水的衣袖,脚下已积了一滩水渍。
他面上青一阵白一阵,在月光下泛着尴尬的微光:“吾心虽悲痛欲绝!
可是,忽然想起诗会尚未结束,江兄后续定然还有惊艳诗文,还未品鉴一番,未免遗憾!
此时离开,岂不可惜?等诗会结束,我再游回客栈,为扬州府士子谢罪!”
——
第127章 兵家鸣州《望海潮东南形胜》!扬州哭完,杭州哭!
画舫雕栏畔,扬州府才子们捶胸顿足之声未歇,江南十府士子犹自感同身受,悲恸哀叹。
金陵十二家的王谢子弟们却已在暗香浮动的雅间角落,悄然聚首。
青衫举人顾雍指节轻叩越窑秘色瓷盏,似在品茶。
谢氏双璧,谢栖鹤与谢云渺比肩而立,谈笑自若。
王墨青手中狼毫在宣纸上洇开墨痕,佯在作诗。
陆靖岳手中折扇时开时合,
顾庆阳眸中映着烛火明灭——众人眼底,却俱是无法掩饰的惊骇之色。
“原以为江行舟背后必有勋贵集团捉刀”
顾雍低声道,声如碎玉,目光却穿透画舫珠帘,望向外间众文士:“可是如今看来.纵然是大周勋贵,请遍文道宗师,也无法写尽寒山寺和二十四桥的千年造化。”
画舫内烛火摇曳,
映得众人面色明灭不定。
“不错!”
谢栖鹤指尖轻叩茶盏,冷声道:“江南十府才子临场出题,即兴作诗,任谁也无法提前准备。”
他目光扫过在场众人,“即便是我金陵十二家,皆在金陵城,门生旧故遍布金陵城,也难做手脚。”
顾雍缓缓点头,眼中精光闪烁:“至于那些远在大周四方的大周勋贵,仓促之间,更不可能将消息传递至此。”
话音落下,雅间内,金陵十二家子弟满座寂然。
王墨青手中狼毫“啪”地落在案上,墨迹溅开如星。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微颤:“如此说来……这些[达府]、[鸣州]文章,当真皆是江行舟亲笔所写?这,简直骇人听闻,匪夷所思!”
满座寂静——无人应答。
——无人能解释,也无人敢置信!
谢栖鹤指节轻敲桌案,眉间微蹙,低声道:“可我总觉得,此事仍有蹊跷!”
顾雍闻言抬眸,茶盏中清茶微漾:“哦,何处不对?”
谢栖鹤眸光一沉,缓缓道:“江行舟此前投于《江南雅集》六月刊的十篇文章,最低不过‘出县’,最高亦止于‘达府’。
我遣人暗中打探,发现他过往文章,皆是如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