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44,拜占庭再起 第712节
叶夫根尼愉快地吹了个口哨,跳下马车,赫里斯也紧随其后。
马尔卡拉村位于色雷斯大区,君士坦丁堡的西南部,距离最近的城市泰基尔达有两天车程,自然资质还算不错,是一个以农牧业为主的中型村镇,拥有人口两百余人。
马尔卡拉村门口的教堂外似乎十分热闹,正值农闲,村民们聚在一起,聆听教士讲解最新一期的《每日纪闻》。
“色雷斯大区《每日纪闻》第一百三十二期,色雷斯政府发表公告,由于色雷斯农田迎来大丰收,为避免粮价过低而导致农民亏损,政府会新开设三座平粮仓,以标准价格向色雷斯农民收购粮食,打击压价行为……”
教士悠长的话语传播在人群中,农民们立刻叽叽喳喳地讨论起来,一片叫好之声。
“这太好了,我们明明为大城市的“绅士”们提供了那么多粮食,他们都是靠我们来养活,为什么生活条件比我们好那么多?”
“是啊,都是帝国公民,君士坦丁堡人凭什么高人一等?”
“可别说这个,君士坦丁堡的粮食资本家们还联起手来,故意压低粮食价格,当真不在乎农民的死活……”
“安静!”
教士眉头一皱,双手虚按。
“农亩清算后,这个村子已经没有无地和少地农民了,你们的农田已经快比得上过去的小地主,怎么还不知足呢?”
“知足常乐,甘于贫苦,这是一个好基督徒应该具备的美德,上帝会注视一切,阿门。”
见无人再说,教士在胸前画上一个十字,继续念道。
“为促进农业生产,色雷斯政府与李希梅尔肥料厂和君士坦丁堡牲畜养殖行会达成协议,李希梅尔肥料厂的骨粉肥料,磷矿化肥和阿德里安液即将迎来降价,用于农作的耕牛和耕马也将更加便宜!”
“还有第三条,色雷斯政府鼓励农民雇佣外国佃农,鼓励农民教外国佃农和萨拉森农奴学习希腊语,鼓励不同族群之间的相互通婚!”
这一条信息引起的波澜就没那么大,色雷斯地区平原广布,土地资质良好,农耕牲畜的富集让单个农民可以耕种的土地越来越广,阿德里安液和驱虫菊农药的推广让用于除虫的劳动力解放出来。
再者,迅速发展的道路系统和革新之后的分配模式让色雷斯地区逐渐向商品化农业迈进,每逢收获季,政府或商会将统一收购农村粮食,农民们从售卖过程抽离了出来,只用生产即可。
所以,与北非和安纳托利亚不同,这里的佃农数目和农奴数目都不多,基本采取家庭作业,以家庭和家族为基本单位,耕种自己的私人田地。
当然,一些大地主所拥有的土地实在太多,他们自己也不怎么愿意下地耕种,还是存在劳动力短缺,他们往往就会雇佣外来劳工或耕完自家田地的农民。
不过,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经在几十年的变革中悄然发生了改变,地主变成了“农业资本家”,佃农则变成了“农业工人”,两者之间为雇佣关系而非依附关系,比原来更加平等。
“与我们有关的差不多就是这些,后面还有一些国际大事,诸位想不想听?”
教士看向众人。
“听,怎么不听?反正现在都收完了麦子,也没什么事干。”
农民们点头同意。
教士低下头,看向最后的几条消息。
“耶稣诞生第1476年,6月20日,在吕贝克,不莱梅和汉堡等元老城市的极力要求下,汉萨同盟紧急会议得出最终结果,将会接纳拉科鲁尼亚城,直布罗陀和贝利撒留波利斯作为同盟新成员,三座城市将建有汉萨商站,允许自由贸易,在原有法律基础上并重吕贝克法,葡萄牙国王和东罗马皇帝不会对贸易城市征收重税。”
“6月21日,葡萄牙代表戈麦斯与东罗马代表富格尔在吕贝克市参加汉萨同盟内部晚宴,表示葡萄牙王国和东罗马帝国的几座汉萨城市将会组成联合商队,共同参与北大西洋贸易。”
“6月22日,东罗马代表富格尔与汉萨同盟的军事部门举行会谈,表示东罗马帝国愿意为汉萨同盟提供贷款,用以升级舰船,购买武器装备。”
“6月25日,在参观完富格尔大人带过去的图纸后,汉萨同盟决定向东罗马帝国贷款,为联盟海军购买一艘新式盖伦型帆船和两艘东罗马海军退役下来的改良版克拉克帆船。”
“这艘新式盖伦帆船的订单将由迦太基海军造船厂承接,预计半年后交付,被取名为“海因里希号”,用以纪念曾对汉萨同盟做出巨大贡献的萨克森公爵,“狮子”海因里希……”
“大西洋商贸开通后,汉萨同盟的优质木材可以通过海路运往地中海,帝国海军与汉萨海军都将迎来一次更新迭代,造船业前景广阔,皇帝鼓励公民投身造船事业,共建海洋霸权……”
“莫斯科大公国彻底灭亡诺夫哥罗德共和国,与东罗马帝国签署了更多贸易合作协约,他们所欠下的贷款将由诺夫哥罗德的战俘和农奴来偿还,用以填补帝国人口,开拓安纳托利亚……”
农民们听得津津有味,对这些事情发表着自己的看法,即使他们对这些国家和人物大多一知半解。
“好了,差不多就是这些,愿万能的主保佑罗马,保佑吾皇。”
教士收起《每日纪闻》,亲吻着胸前的十字架。
“接下来,你们如果有什么想法,有什么意见,可以向我提出,我会精简并汇总起来,提交给上级教士和本地议员。”
农民们又开始踊跃议论起来,无非就是粮食收购价格太低,工具牲畜价格太高,城乡差距太过明显,市民看不起农民之类的事。
“神父,与帝国主流政策不相符合的意见也能说吗?”
村里的酒馆主提出了疑问,他家境富裕,曾去过不少地方,见过不少事情。
“当然可以,这是一个言论自由的国家。”
教士点点头。
“如果你去过君士坦丁堡,可以很惊讶地发现,抱怨政府与皇帝的市民随处可见,尽管不少市民的生活已经比我们村最大的地主都要好。”
听到这里,站在远处的赫里斯深有感触地点了点头。
四年前,当他初次前往君士坦丁堡参加考试时,也被这种现象震惊了很久,君士坦丁堡的市民在酒馆中抱怨着皇帝对外族人的态度实在太好,抱怨着皇帝为资本家授予了太多权力,抱怨着君士坦丁堡的物价实在太高,调侃地说伊萨克皇帝是罗斯人和突厥人的皇帝,说查士丁尼是哥萨克人和切尔克斯人的可汗。
当然,赫里斯后来也渐渐明白,其实,君士坦丁堡人的民族意识是最浓厚的,他们对这个国家和为这个国家带来兴盛的皇帝也最为忠诚,抱怨归抱怨,在大是大非上却从不含糊。
如果一个外国人贸然进入老君士坦丁堡人的酒馆,和他们一起抱怨政府的无能和皇帝的失职,君士坦丁堡人会直接安静下来,冷漠地请他出去,如果太过分,或许还会产生一次流血事件。
我们的国家,我们的皇帝,我们可以说,那是因为皇帝压根就不在乎,但你不行,你敢骂皇帝,我们就敢打死你。
这就是君士坦丁堡人的看法。
“说吧,亲爱的孩子。”
教士温和的声音将赫里斯拉回现实。
“神父,我刚从安纳托利亚的屈塔希亚回来,送我的儿子去担任当地事务员。”
酒馆主说道。
“那边的情况真是差到了极致,高原上到处都是混乱,突厥人,捕奴团,雇佣兵,枪手,骑手,亡命徒,东部牛仔……”
“希腊裔移民在那里建立大牧场和大农场,雇佣私人武装,伙同捕奴团,将那里变成了混乱的国度,毫无法制与秩序可言。”
“在我看来,这是奴隶制带来的恶果,在那些以突厥人占据主导的地区里,如果将他们全部贬为奴隶,那是会招致暴力反抗的,仇恨年年加深,牧场主,农场主和亡命徒们或许能挣不少钱,但普通百姓却沦为了混乱的牺牲品,无论是罗马人还是突厥人。”
“再者,太多的外族奴隶会招致动荡与不安,破坏乡村和平宁静的氛围,保加利亚已经出现了不少奴隶逃亡,啸聚一方的恶性事件,虽然他们不是皇家骑警的对手,虽然他们威胁不到居住在城市的绅士们,但依然在被剿灭前为当地农民带来了生命财产威胁。”
“就算他们皈依了正教,学会了希腊语,但仍然与我们不是一类人,不少人都会成为窃贼和强盗。”
酒馆主鞠了一躬。
“我希望这个国家不要成为大地主,大农场主,大牧场主和大资本家的猎场,色雷斯不是阿非利加,也不是安纳托利亚,不需要奴隶制!”
村里几个拥有奴隶的大地主眉头一皱,其余农民则议论纷纷,有人说萨拉森人也是人,有人说他们都该死。
“嗯,你的想法很好,我会如实向教会和议员汇报的。”
教士欣赏地冲酒馆主点点头。
“实际上,奴隶制当然是一大罪恶,帝国实行萨拉森奴隶制的法理基础是,他们得为过去几百年里欠帝国的债赎罪。”
“至于你所提到的几个事情,我都有所耳闻,安纳托利亚的高原内部暂时就不提了,帝国政府在那里的统治基础还很薄弱,上帝的光辉暂时没有完全播撒在那片曾属于基督徒的土地上。”
教士说道。
“至于保加利亚的奴隶逃亡,帝国政府已经有了调查结果,事情起因是一些贪图快钱的奴隶贩子违背帝国法律,违反奴贩工会的行业规则,直接从安纳托利亚把那些未经过培训和教育的突厥穆斯林卖到了保加利亚,其中不少人还是优秀的战士,这导致他们一有机会就弑杀主人,落草为寇。”
教士面无表情地讲述着这些事。
“虽然我不喜欢奴隶制,但不得不说,阿非利加行省和昔兰尼加行省的奴隶贸易就非常规范,运转十分良好,培训,蓄养,忠诚灌输……井然有序。”
“三十多年过去,像保加利亚这样的事件已经极少发生,那里的奴隶制稳定了帝国的统治,充分利用了萨拉森劳动力,将大量的不稳定因素消磨干净,让那里在短短三十年时间里成为了希腊语和正教徒占主导的地方,让我们获得了一块沟通大西洋的桥头堡。”
“日后,如果我们能够收复埃及和黎凡特,那里一定也是会存在奴隶制度的,因为那里的萨拉森人本来就热衷于这一套。”
“至于广大殖民地,那就更不必说,奴隶制种植园经济将是主体。”
教士叹了口气。
“上一次的元老院三级议会中,一些议员提出,可以把帝国行省分为蓄奴行省和废奴行省,各个行省通过议会投票决定是否保留奴隶制度,以及保留多少,如何保留。”
“由于城市资本家采用萨拉森奴隶充当免费劳动力,比林奇的议员把保加利亚的逃奴事件归咎于部分奴隶贩子的不规范,为奴隶制本身开脱,这项议案暂时没有通过。”
教士详细地讲述着,除了为村民们解惑外,当然还是有一些个人情绪的。
“皇帝已经回到了君士坦丁堡,少主临朝的时代即将结束,他肯定会解决这一问题。”
赫里斯对这些事情兴趣缺缺,他是个政府人员,自然不会参与到这种反对政府政策的活动中去。
赫里斯和叶夫根尼见教士和农民不再言语,走上前去。
“尊敬的神父,我们是来自于色雷斯政府的下级文员,来这里推广皇帝的政策。”
赫里斯冲教士说着,将一份文件递给他。
“这是我们的身份文书。”
与教士进行简单的交接后,赫里斯站到他的旁边,面对一群面露疑惑的农民。
政府部门扩大以来,东罗马帝国的统治开始深入乡村,自行政中心而来的官员们会定期来到一座座乡村,会对人口,产出和田亩进行统计,核查税收,宣读政策,推广新式作物,新式肥料和新型的农业模式。
当然,不比几百年前那些以敲骨吸髓而闻名的东罗马税官,如今的东罗马官员可没有那么大的权力,广大乡村基本上还是采取“无为而治”的模式,在一般情况下,官员们只负责引导,没有强迫执行的权力。
土豆,番薯,烟草……波尔山羊,法兰德斯大马,丹麦白猪……骨粉低价肥,磷矿优质肥,驱虫菊农药,阿德里安液……这些东西都得到了农业部门的大力推广,但到底采不采纳官员的建议,还是全看农民自己。
官员们不种地,哪怕是农业部的属官也不可能对每一座村庄都进行细致入微的考察,在保加利亚得到重用的法兰德斯大马可能在摩里亚半岛水土不服,在色雷斯地区算不上贵的磷矿化肥却让北马其顿的农民负担不起,强制手段往往会带来一系列问题,自己脚下的土地到底如何,生活在上面的农民最清楚。
毕竟,大概没有多少人会嫌弃自己的产出太多,过上富足安逸的生活是绝大多数农民的心愿,如果的确有好处,他们多半还是会采纳的。
如果官员为了政绩而强制要求农民种植新式作物,改养新式牲畜,改用新式肥料,农民们有权向教士和当地议员提出反对意见,当地官员会遭到问责与处罚。
所以,农民们已经不怎么害怕东罗马政府的官员,他们也只不过是普通人而已。
初次登台的赫里斯有些紧张地舔了舔嘴唇,展开一份文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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