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晓梦 第285节
众人诗稿送上,元春看罢不禁暗自蹙眉。这一年下来,老太太、母亲来宫中看望过几回,老太太夸赞黛玉,母亲盛赞宝钗,元春不曾见过两女,也不知为亲弟弟宝玉物色何样姑娘为妻。
去岁九月里又传来信儿,说是黛玉与陈斯远敲定婚书,只待岁数够了便要成婚。元春心下惋惜,便一门心思要考校宝钗。
原以为宝钗定有贤才,可此番所作绝句瞧着尚且不如三妹妹探春,这叫元春如何作想?
这也就罢了,亲弟弟宝玉抓耳挠腮半晌,总算凑了四首绝句来。这头两个也算应景,第三首又用了‘绿玉’字样,全然不记得元春因不喜‘红香绿玉’才改做了‘怡红快绿’。
第四首‘杏帘在望’更是寻常,且四篇绝句下来,竟无一句歌功颂德之言,这让元春来日如何呈与圣上?
元春抬眼扫量,见宝玉立于下面上惴惴,便叹息着与王夫人道:“还算有些才情,只是往后须得好生教养,不严不足以成器。”顿了顿,心下想起贾珠来,又找补道:“过严恐生不虞,母亲当自行把握。”
王夫人不迭应承。这番话好似元春进宫前便曾说过,又因王夫人不曾读书,是以只当元春是在称赞宝玉‘有才情’,不由得面上噙了喜意。
下头李纨、迎春、探春、惜春、黛玉、宝钗都是读过书的,哪里听不出元春不满之意?那宝玉更是身形战战,面色惨白。
元春说罢提笔沉思,将杏帘在望、浣葛山庄两首绝句改了改,又传命改浣葛山庄为稻香村,这才命太监往外传阅。
贾政又进《归省颂》,元春便命琼酥金脍等物,赐与宝玉并贾兰。贾环因年节时耍顽爆竹染了风寒一直未愈,故此时只在赵姨娘房里休养。
待做过了诗,太监又赶忙传戏目,四折唱罢,元春因喜龄官,便命其再演两出。
贾菖本就是不学无术之辈,一时间拿不定主意,便由着龄官演了《相约》《相骂》二出,谁知倒是对了元春的心意,于是额外赏了龄官两匹宫缎、两个荷包并金银锞子等物。
宴罢元春又往未到之处游逛,其后赐下赏赐。及至丑正三刻,执事太监请驾回銮,元春、贾母、王夫人拉扯在一处自是洒泪相别,元春强笑安慰了一番,临了才道:“倘明岁天恩仍许归省,万不可如此奢华靡费了!”
贾母、王夫人俱都哽咽难言,只频频点头,却不知是真应了还是假应了。待恭送元春版舆离荣国府而去,省亲事方才告一段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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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是正月十六,因昨日丑时末方才睡下,是以宝姐姐一径睡到日上三竿方才起身。
到底差了年岁,便是睡到此时宝姐姐也难掩倦意,梳妆时哈欠连天也罢了,偏生一双水杏眼四下乌青,竟起了黑眼圈。
因莺儿不得用,宝姐姐便自个儿寻了脂粉涂抹遮掩,又打发莺儿往厨房去提了食盒来。
待莺儿一去,宝姐姐涂抹须臾不禁心下出神。盖因昨日那四折子戏都是贤德妃所点,第一出《豪宴》出自一捧雪;第二出《乞巧》出自长生殿;第三出《仙缘》出自邯郸梦;第四出《离魂》选自牡丹亭。
这第一出里头有个戏中戏名为《中山狼》;第二出说的是杨贵妃七月初七乞巧,只盼与唐明皇情缘长久,随即马嵬坡唐明皇下令绞死了杨贵妃;第三出写卢生黄粱一梦,醒后看破红尘,随即为吕洞宾接引上天;第四出说的是杜丽娘看到满园春色,感慨年华虚度,于梦中跟书生柳梦梅在牡丹亭畔幽会,梦醒之后,心下失落至极,于夜雨中离世而亡。
省亲本是大喜事,这四出戏目单拿出来一折就已不妥,更遑论合在一处一个赛一个的不妥?
宝姐姐不知缘故,只当那深宫之中果然难捱,说不得元春是因着自怜方才点了这几出戏码。
正待回神儿,便有莺儿提了食盒、面色古怪而回。
宝姐姐扫量一眼,便问道:“怎么了?”
莺儿咬了下唇,先是说道:“姑娘,方才东府来信儿,说是珍大爷明儿个请大伙儿一起往东府去看戏、放花灯。”
宝姐姐笑道:“这倒是好事儿……想来有两日府中也拾掇齐整,老太太等也能歇息过来,正要松快松快。”顿了顿,见莺儿兀自面色古怪,便问道:“可还有旁的事儿?”
“这——”莺儿往外瞥了一眼,见此时薛姨妈还不曾起身,这才压低声音道:“方才瞧见远大爷从前头回来……听说,听说——”
“听说?”
莺儿咬牙道:“——听说十四那日远大爷便接了邢姑娘去了新宅,今儿个一早才给送回来。”
宝姐姐眨眨眼,心下自是吃味,面上却娴静道:“我道是如何,邢姑娘与他本就是表姊弟,府中又忙着省亲,等闲人不好随意走动,难免憋闷了些。邢姑娘往他那新宅去避居两日也是寻常。”
这般说罢,宝姐姐又心下暗忖。那邢岫烟不过是寒酸人家的女儿,虽有品貌,奈何家世却配不上远大哥,怎么看都不是良配。便是二人有了私情又如何,了不起来日做个贵妾,又岂能窃据正室之位?
偏生不知为何,虽想的通透,宝姐姐就是心下憋闷、不爽利。于是不自查地沉了脸儿、噘了嘴儿……
闲扯几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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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3章 良宵花解语
不知何时醒过神来,宝姐姐便见菱花镜中的人儿嫽俏娇嗔,分明是一副吃味小儿女情形。
宝姐姐面上讶然,旋即恢复娴静,情知自个儿是关心则乱。
可这又怪不得她,为着陈斯远宝姐姐这些时日素来与薛姨妈背道而驰,薛姨妈吩咐往东,她明面应承,私底下偏要往西。于是每回往宝玉处去,宝姐姐便好似泥人儿一般言语不多。待心下不耐烦了,每每都会劝说宝玉上进,此言一出宝玉顿时心下厌烦,不过三两句便寻了由头逃也似的跑了。
再有几日宝钗便要及笄,往后便算是闺阁中待字之人,她又素来是个行事周全的,偏生婚事未定,她又怎会不心生急切?
叹息了一声,宝钗抬眼对镜中莺儿递了个眼色,莺儿眨眨眼,赶忙试探道:“姑娘,我……我去后头扫听扫听?”
见宝钗没言语,莺儿便屈身一福,紧忙往外而去。
宝姐姐梳妆罢了,正巧此时薛姨妈转醒,于是宝钗便往西梢间中来。同喜、同贵两个,一个打了盆温水来,一个紧忙为薛姨妈梳头。
虽是不施粉黛、素面朝天,可薛姨妈面上白皙红润,气色瞧着好似比宝姐姐还要好上几分。
母女两个略略说了昨日省亲事宜,宝钗随口说道:“莺儿说远大哥今儿个一早回了。”
薛姨妈面上一滞,随即笑着说道:“听说昨儿个贵妃还问起了远哥儿?”
宝钗离着近,倒是将此事听了个全乎,于是道:“娘娘对远大哥盛赞有加,说远大哥不论诗词、文章都是一等一的,待潜心雕琢,来日必登皇榜。又嘱咐姨妈,让宝兄弟与远大哥多加亲近呢。”
薛姨妈不禁与有荣焉,笑着道:“宝玉那性子,能学得远哥儿一二分便是不易。”
宝钗赶忙上眼药,说道:“可不是?梅花香自苦寒来、宝剑锋从磨砺出,远大哥命运多舛,这才沉下心来奋发图强。宝兄弟自小锦衣玉食长起来的,处处都有老太太、姨妈回护,虽心下良善,可遇事儿不免少了些担当。”
薛姨妈自是颔首。有道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宝玉再如何又怎比得过小良人?那宝玉虽在脂粉堆里打混,只怕还不知床笫间的意趣,倒是那良人……许是年纪到了,不知为何愈发龙精虎猛,真真儿是让人爱煞了!
心下遐思万千,骤然回神儿便觉宝钗言辞中分明对宝玉满是厌嫌。薛姨妈便眨眨眼,赶忙找补道:“我的儿,你要宝玉如何担当?来日大姑娘晋了贵妃,宝玉便是国舅老爷,这辈子衣食无忧当个富贵闲人就好,何必苦哈哈学了远哥儿那般上进?”
宝钗便蹙眉道:“再是不用上进,可着仕途经济总要了解一二吧?”
薛姨妈便笑道:“他不懂,来日家事自是交给你来打理,岂不正好儿?”
宝钗一时语塞,心下忿忿,情知一时间是说不通自个儿妈妈了。
待薛姨妈梳妆打扮过了,母女两个便一道儿用了早饭,过后薛姨妈自去寻王夫人说话儿,此时莺儿才得空过来道:“姑娘,远大哥回了小院儿不过片刻,如今又乘车往外头去了。”
宝姐姐本待寻个机会与陈斯远偶遇,也好说说话儿,谁知陈斯远又离府而去……是了,定是因着那营生的事儿。
虽心下兀自吃味不已,可宝姐姐便是这点好儿,凡事顾全大局。因是便将心事暂且压下,略略小憩了会子,便领了莺儿去寻黛玉说话儿。
主仆二人不一刻到得后楼寻了黛玉,宝姐姐见黛玉神情恹恹,便知黛玉定是昨儿个累着了,于是不免关切了几句。
黛玉就笑道:“好姐姐,你还关切我呢,瞧瞧姐姐面上这黑眼圈遮都遮掩不住,我倒是合该反过来关切宝姐姐一番。”
宝钗不禁探手摸了下眼下,随即嗔道:“好个容儿,我好心关切你,你竟来打趣我,看我如何饶你!”
当下探手呵痒,黛玉便笑着滚在床上,口中上气不接下气道:“咯咯咯……宝姐姐……快,快饶了我这一遭吧!”
宝钗许是动了气,偏不饶她。黛玉见抵抗不得,干脆反过来也呵她痒。谁知不过在肋下略略抓挠,那宝姐姐便霞飞双颊、哼哼唧唧着委顿在地。
黛玉纳罕不已,起身道:“宝姐姐竟这般怕痒?”
宝钗缓了好一会子才白了其一眼道:“别处都无妨,偏这肋下、足心奇痒无比,每每挠上几下便浑身使不上气力。”
黛玉顿时掩口笑道:“甚好甚好,宝姐姐来日再敢不敬,我便来抓你痒痒。”
两个姑娘家嬉闹一番,又并坐一处说起话儿来。因着昨日省亲,是以老太太发了话儿,李纨、三春等课业尽数停了,待过了正月再说。
二人正说着闲话,便有紫鹃端了虫草茶来,道:“姑娘,该吃虫草茶了。”
黛玉应下,接了茶盏先行放在一旁。宝姐姐瞥了一眼,便笑着道:“说来这虫草果然对症,妹妹秋冬时不过咳了两日就好转,昨儿个累了一夜,也不曾累病了。”
黛玉扭头瞥了一眼虫草茶,笑着回道:“正月里方才诊过脉案,王太医与鹤年堂丁郎中都说果然见效,嘱咐我往后时常饮用。”
那虫草自然是陈斯远每月打发人给雪雁塞了去,雪雁又悄然带了回后楼。
顿了顿,黛玉又道:“我这儿还有多的,宝姐姐不若拿回去一些吃用?”
宝钗笑道:“可不敢,我本就内壮,哪里还敢吃用这些滋补之物?”因虫草想起陈斯远来,宝姐姐见几个丫鬟离得远了,便低声道:“婚书既已敲定,妹妹也不好与远大哥这般不闻不问的。”
黛玉不禁赧然,道:“宝姐姐怎么说起这个来了?”
宝钗便道:“还能如何?我知妹妹有傲骨,可远大哥才情卓著,这等人物又岂能没有傲骨?两个傲的都绷着,长此以往可是不好。
他既时常送来这虫草,显是记挂着妹妹身子骨,妹妹合该略表关切才是。”顿了顿,又道:“虽不必学那等轻狂坐胎,可偶尔打发雪雁、紫鹃送些诗稿、香囊作回礼,既不违闺训,又能全了彼此情分……”
黛玉羞怯着说不出话儿来,偏此时雪雁听了一耳朵,便凑过来低声道:“宝姑娘不知,年前我们姑娘给远大爷打了络子呢。”
黛玉顿时羞恼嗔道:“偏你多嘴!”
宝姐姐闻言顿时掩口而笑,道:“看来倒是我多心了,妹妹心比比干多一窍,这等事儿哪里还用我来教导?”
宝姐姐心下想着,来日她嫁过去,不免与黛玉朝夕为伴。她与远大哥情投意合,却也不好眼看着林妹妹受了冷落。
如今这般刚好,既不大热络,又不曾冷落了去,来日一并过了门儿,远大哥与林妹妹相敬如宾,与自个儿百般恩爱,如此她与林妹妹倒不会生出龃龉来。
正说话间,却是王嬷嬷上得楼来,入内便蹙眉道:“方才瞧着王太医、鲍太医都往二奶奶院儿去了,也不知是谁病了。”
宝钗、黛玉面面相觑,宝钗便起身道:“妹妹身子弱不若先等信儿,我领了莺儿去瞧瞧。”
黛玉心下熨帖,赶忙起身相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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绮霰斋。
却说这日宝玉日上三竿才醒,又回想昨日元春不满其所作绝句,费解之余不免心灰意懒,便闷躺在床上不起。
媚人、麝月几个过来凑趣说了几句,他也不大搭理。心下只道让元春失望,回头还不知从宫中传出什么吩咐来呢,因是惴惴难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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