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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协律郎 第198节

  “李主簿有事自忙,下官留此监课便可。”

  张岱见状后便也连忙起身将李朏送出,然后又返回厅堂中坐定下来,着令将下一部伶人引入堂中来接受考核。

  太乐署番上伶人数千之众,凡所监课倒也不需要张岱这个协律郎从头到尾的坐镇,否则他天天坐在这里听交响乐就好了,别的啥事也不用再去干。

  一般情况下都是由太乐署的乐正等官员们监课完毕后,将结果整理呈交给协律郎,协律郎加以批阅即可。如果不相信太乐署的监课结果,也可以找个时间进行一番抽查。

  不过张岱这会儿正要躲避薛縚这个上司找茬,也乐得待在这里听曲,总好过去前边看薛縚那张冷脸。

  在没有盛大典礼与祭祀活动的情况下,太常寺的事务大部分都是这样,繁而不要,你想忙那就有无数的事情等着你,想偷懒的话十天半月啥正事不干,也不能因为少了你就难能运转下去。

  在接连监课几场后,情况也都是大同小异,偶尔有几个伶人犯些不大不小的错误。张岱对此也都无作严厉惩罚,只是略加薄惩,毕竟他也是外行指导内行,没有必要在这些伶人面前弄权使威。

  在这里坐着干听乐曲也是无聊,总归还有太乐博士与乐正这种专业人员检查错误,张岱便着员送来笔墨,开始斟酌给业已返回河西的王君写一封信,以便早日借姜行威之手送去河西,希望能发挥出一定的作用出来。

  他因为并不清楚王君的性格如何,加上如今对方新立大功、正是志得意满之际,为免措辞用的不够巧妙反而适得其反,写起来也是斟酌再三,速度并不快。

  这时候堂中又有一首新的乐曲响起,饶是张岱不通音律,都听到其中多有杂乱的音调,使得正首乐曲都变得不甚和谐。

  一曲奏罢,他这里搁下笔来,认真听一听太乐博士的点评,因为这算是他今天听的所有乐曲最差的一首了。

  果然那太乐博士开始从头梳理,一连指出了十几个错误,而这些错误几乎都是由其中一个羯鼓手所犯的,羯鼓鼓声急促响亮、穿透力强,乃是一首乐曲当中的灵魂音节,一旦奏乱,正首乐曲自然节奏失控。

  那名接连犯错的羯鼓手年纪四五十岁之间,脸庞红亮,听到太乐博士的连番指错,非但没有面露愧疚,反而变得越发恼怒。

  他忽然将手中鼓槌置在地上,指着那太乐博士便怒声道:“徐阿三你这狗贼在嘲谁?老子业成供奉部乐时,你还未入班呢!今日本就不合我部入课,纵错一些又何妨?”

  这鼓手一发怒,张岱也是愣了一愣,他所见诸伶人全都姿态恭谨,却没想到这家伙这么有个性,当即便敲案喝道:“噤声,博士指点,休得哗噪!”

  “那协律你歇歇罢,此事是我香头内讧,你不知事……”

  然而那鼓手非但没有收敛,反而一副告诫张岱不要多管闲事的口吻。

  张岱看到这样一个刺头哪还忍得住,当即便又沉声道:“速将这刁奴擒下!”

  几名府吏忙不迭入前去将这鼓手给控制起来,而这鼓手却还不断挣扎着,当其被押送入前时,便有一股酒气向张岱扑面而来,他眉头又是一皱,摆手喝道:“将此刁奴执下先杖十,催醒一下他的酒气,再来听训!”

  “你这少官知我是谁?不要贪威惹祸,还不快速速放开我!”

  那鼓手闻听此言后,又是瞪眼大吼起来。

  张岱闻听此言不怒反笑,你特么能是谁?你就算是当今圣人他老子,既然还待在太常做伶人,那也是不被承认的野爹!吓唬老子?

第313章 奉礼行事

  馆堂外有一处高台,是专门用来惩罚那些课业不合格的伶人,再施加刑罚前甚至还要击鼓鸣金,吸引人前来围观,一者是取与众弃之的意思,第二自然就是借此警告敲打其他的伶人。

  此间本就人多眼杂,发生了这种事情后,很快便有凑近过来看热闹,不大一会儿馆堂外便聚集起了起码有上千名男女伶人。

  那名醉醺醺的鼓手被拖上高台后还在大喊大叫,被府吏一杖捣在了肋间上才安分一些,旋即府吏便面向众人公布其罪过,而后便将之覆在木架上挥杖抽打起来。

  这鼓手在太乐署似乎名气不低,下方围观的伶人们不少人似乎都认出了他,便忍不住纷纷议论起来。

  站在馆堂门口监督行刑的张岱察觉到这一幕后,便转头召来一名乐正询问道:“这鼓手名叫什么?他前言香头又是何事?”

  “禀张协律,此徒名雷四宝,只是太乐署一个鼓供奉,往年技精时常游名邸、自谓得幸,好饮无度、技法渐疏,东封之年考艺不成、未能扈从,以此为恨、常怀愤懑。”

  这乐正也认识那鼓手,又指了指之前被其斥骂的那名太乐博士说道:“太常乐户好结香火兄弟,首领便称作香头,或以艺能高者为首,或以得势者为首。这两人俱长入刘褒香头兄弟,徐博士曾从习艺,雷四宝或是觉得徐博士不合考校其能,所以动怒,倒也不是有意冒犯协律。”

  长入便是指的供职于大内、随驾左右的男性伶人,诸如那个之前在圣人面前嘲笑张说为泰山之力的伶人黄幡绰,便属于长入。

  这样的人性格伶俐诙谐,所以能常侍左右,同时也因此容易获得圣宠,在伶人当中自然属于最为顶尖的一类,其他伶人们也就都纷纷投入其麾下,结成一个香火社团。而太常和教坊下属的这些伶人群体,就是由这样一个个大大小小的香火社团所组成。

  这样的组织,张岱也有所耳闻,他家净土院卖保险就是从西苑和上阳宫中一个个香火社团进行推广,但他却没想到这些香社成员居然狂妄到连监督的上官和寺署规章程式都不放在眼中,直斥张岱这个协律郎不应插手他们香头内的矛盾。

  “这个刘褒又是什么人?竟然让其香火兄弟仗势狂妄至斯?”

  事情若跟自己无关,张岱也懒得过问,可是现在就连一个伶人都敢趁着酒劲挑衅自己,那他总不能避而不应。

  “协律请息怒、请息怒,某等优伶结社只是互学艺能、扶弱助困,绝无恃此仗势欺人之意。香头刘阿兄也一直告诫某等一定要勤恳学艺、恭谨待人,这雷四宝如此狂妄,绝不是仗的香头声势,而是他家自有所凭。”

  那太乐博士徐某听到张岱问起他们香头的语气颇为不善,忙不迭入前叩首道:“这雷四宝老蚌生珠,家中诸女俱伶俐喜人,并有女子得幸贵邸,所以才有此狂态、目中无人!”

  这么短时间就听到两种说法,张岱也不由得暗自感叹这太乐署真是庙小妖风大。究竟哪一种说法属实,他也懒得深究,只是又吩咐道:“杖刑之后再将此徒枷于台上,日落后才许放开!”

  说完这话后,他见天色仍早,便又着令再招一部伶人入内来继续考校课业。

  据录事赵岭打听来的消息,他同署那位协律郎马利征,因为乐悬院乐器短少,又被打发去将作监与少府监协调补充去了,没个几天时间怕是回不来。

  所以张岱便打算先守住督查课业这一项干上个几天,把太乐、鼓吹两署伶人艺能水平先掌握大概,等到那位马协律回来后再去了解其他事务。

  他这里继续督查课业,而外间的热闹也没有减少。

  那鼓手雷四宝结结实实挨了十杖,酒也被打醒了,人倒是安分了不少,也不再吵闹,可当见到自己被杖刑完毕后还要被刑枷示众,他顿时有些忍不住,连连喊叫道:“我知罪了、知罪了,求协律饶恕!”

  这家伙性情桀骜,平日里在伶人群体们人缘也算不上好,此时看其倒霉,人群中不无伶人拍掌笑语道:“雷四宝当自己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作课之日竟然还敢饮酒!今日果然遭罚,想要免责,何如将你家新养成的女子献于协律,或得网开一面!”

  “放你娘的狗屁!老子家中女子,非得王公难能享受,狗贼奉谁命令前来勒取讨要?”

  那雷四宝闻言后却是大怒,半是愤懑半是自豪的喝骂起来:“谁要觉得凭此官威使弄,便能逼得老子低头,乖乖献上女子由之戏弄,那是动了歪心、瞎了狗眼!瞧着吧,自有贵人来搭救老子!那时若再想轻轻揭过,怕也不成!”

  高台周围伶人们听到这雷四宝的喝骂声,一时间也都纷纷叫嚷起哄起来。有的人自是继续嘲笑这雷四宝,自己犯了错却还死鸭子嘴硬。

  但也有人信了雷四宝那说辞,毕竟他们太常寺音声人不乏色艺可观之类,也的确会有官长使弄权力逼迫那些乐户人家主动奉献。

  馆堂中隔音效果还是不错,外间又是闹哄哄的,张岱倒是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人在外间早了黄谣。趁着监督伶人课业的工夫,他也写完了准备寄给王君的信件。

  这里刚刚搁笔,他抬头看到一名都事堂下属的府员匆匆入内,于是便开口问道:“有事吗?”

  “薛少卿召张协律入堂嘱事。”

  那府员走上前来,恭声说道。

  张岱这里督查了大半天的课业,顺便也对太乐署过去一段时间的督课情况有所了解,这会儿再被召见倒也有了一点底气,于是便走出馆堂向前边都事堂行去。

  当他行经那施刑的高台时,台下伶人们已经散去不少,仍然剩下一些望向他的眼神则有些怪异。

  对此张岱也并没有放在心上,尽管接触时间不长,但是他能感觉出这些太常乐人们的思维与普通人是有许多不同之处。

  这些乐户皆隶贱籍,本身社会地位不高,但自己并没有一个清晰的认识,因为日常生活相对比较闭塞,接触外界较少。

  这些人往往又参与各种朝廷典礼、大酺等活动,自觉得见识阅历高人一等。其中色艺出众者更是多受达官贵人的追捧,心态便越发的飘飘然。

  这一点不自知,太常乐人要比教坊乐人更严重一些,因为教坊中人是要更清楚自己色艺娱人的本质。而太常乐人虽隶贱籍,总归也是在编人员,吃惯了大锅饭,并不直接面向风月场,从环境中获得的反馈自然就更少,更加脱离社会。

  张岱只是一个具有一定督察权的协律郎,却非太乐令、丞这样的主管官员,倒也不打算搞什么扭转风气的行动,这些人只要不惹自己,纵有小错也能从轻发落。可要跟那雷四宝一样当刺头,他自然也不会放过。

  此时已经过了午后,寺署中一些官员都已经早退离开,都事堂内外人员也少了不少,张岱入堂后便向薛縚作揖道:“请问少卿何事见嘱?”

  “你方才做了什么?”

  薛縚垂眼望着张岱,口中沉声问道。

  “下官在太乐署馆堂监课,课簿具此。”

  张岱嘴里说着,两手将那课簿奉上。

  薛縚却不看那课簿,而是又直盯着张岱说道:“听说你在后舍馆堂杖刑罚人?你知不知太常用刑治众的尺度?太常音声人俱需勤参典礼,尤其那些业成的乐部供奉,一身艺能更加难得,非是大错,不可置以刑具,若伤人折业,难能补救。你新官入署,急于立威,但却不应滥用刑具,速去将那受刑人放出!”

  张岱听到这里,当即便皱起眉头,略作沉吟后当即便又说道:“少卿凡所教训,下官铭记于心,昨日还可称新,今日已是旧人。急于立威,于何谈起?少卿知此徒罪犯何事,何以笃言不应加刑?

  国之所以立刑赏之典、作五木之器,便是为的明争是非,赏罚分明。国法所纠,虽朱紫之士亦不能免,何况区区优伶!重此伶艺而轻法规,人言耶?少卿乱命,请恕下官不敢奉从!”

  “放肆!你敢如此侮辱上官,是奉谁家法规?”

  薛縚自想不到张岱如此强硬,他愣了一愣后才勃然大怒、拍案而起。

  “太常,礼乐之宗。少卿守礼,即是上官。若否,某当循礼取舍、奉礼行事。礼之所允,某当恪行。”

  张岱嘴里这么说着,心内却感叹太子这老丈人水平是真的差,他妈的为了一个醉鬼伶人在这里跟老子瞪眼耍横,你特么争赢了又是多长脸的事?

  “竖子狂妄!你在我眼中,与优伶何异?真以为有崔大卿照拂,我便不敢罚你?”

  薛縚脸色变得更加难看,又戟指着张岱怒声道。

  “下官与优伶习艺不同,是应试得取、皇恩敕授的太常协律郎。若在少卿眼中与优伶无异,少卿应宜自省。”

  张岱见他这气急败坏的模样,又不急不缓的拱手道:“少卿执判寺事,下官亦属下一员,少卿若欲惩,更不需问下官。下官恭受而已,岂敢言否。”

第314章 麒麟鸦雀不同属

  “你明白就好!寺中规章,不在于尔,而在于我!此中人事处置,无需你来置喙!”

  薛縚听到张岱这回答,脸上怒色稍稍收敛一些,旋即便又冷哼一声道。

  张岱闻言后却有些傻眼,我明白啥了?老子说的分明是我堂堂进士状元、殿试案首,你当我是唱跳RAP,你是瞎了狗眼!你特么听成啥了?

  薛縚并没有再理会沉默不语的张岱,而是又坐回案后去,抬手召来一名府员,当着张岱的面缓缓说道:“去太乐署馆堂外将那雷四宝放出,赐帛两端供其诊治伤情。”

  说完这话后,他又有些示威的挑眉垂眼望向张岱,而张岱见到这一幕,涌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这货跟他老子差不多,都属于那种没办法正常有效交流的糊涂蛋。

  河东薛氏也属于关中士族的代表,而这薛縚一家更是职业跟李家联姻的家族。

  薛縚本人跟当今圣人是亲家,乃是太子的丈人。其伯父薛瓘娶了太宗李世民之女,堂兄薛绍娶了高宗李治之女,其弟薛儆则娶了唐睿宗李旦之女。虽然主打都是一个不得好死,但彼此间仍是嫁娶频繁。

  薛家一门子皇亲国戚,朝堂上一个代表人物都没有,整个家族水平如何可想而知。甚至可以说,如果他家真有不俗的政治才能,估计唐玄宗都不会再与之做亲家、尤其不会选他家女子做太子妃。

  所以这薛縚如此做法就搞得张岱有点莫名其妙,你是太常少卿、我是协律郎,大家官职相差悬殊,你压制住我又有什么好得意的?而且所争执的还是一个技艺不精的酒鬼伶人该不该罚。

  难不成我猜错了,这酒鬼不是圣人野爹,是你野爹?

  尽管心里吐槽着,但张岱嘴上没有再多说什么。有智慧的人做起事来有逻辑、有章法,张岱也不惧与之就事论事、据理力争。

  可是这种愣货,你不知道他下一步会做出怎么样的反应,当下彼此身份地位又差距悬殊,如果继续争执下去,吃亏的只会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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