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协律郎 第266节
张垍在一旁板起脸来,轻斥一声。
“无妨,青出于蓝,值得偏爱。我好与宗之言笑,忘年之交,张卿不知也!”
高力士向张垍摆手笑语一声,然后又摆手示意他坐在一旁。
高力士今日登门来,主要目的就是代表圣人宽慰一下张说,不要因为儿女不擅处事而让君臣心生隔阂。尽管宫中杨贵嫔病情还未稳定下来,但圣人在得知日前之事后,便立即将公主打发回家。
在张家坐了一会儿之后,高力士便起身告辞。接着张家人又都悉数退出堂外去,恭迎公主入堂。
一群人廊外跪了一地,公主则在婢女们前后拥从下直入正堂,向着张说与元氏作拜见礼,但老两口子也没有端坐生受,而是起身立在席前,可谓是十分别扭。
公主拜完翁姑之后便在堂中落座,接下来张家男女众人便鱼贯而入,依次入内拜见公主,搞得跟个朝会一样。
等到张岱入内作拜时,公主忽然开口道:“六郎请留步,日前遣来家中的家奴狂妄无礼,竟冒犯了你,此诸恶奴受罚应当,归后我又重罚一通。唯因彼等服侍多年,不忍就此逐出,仍欲留用。家事我不深知,劳烦六郎你在家安排一些事使。”
“公主言重了,某谨遵教令,一定将此诸徒妥善安置,让他们能够感念公主仁义心怀,不敢再持骄纵之态。”
张岱自知宁亲公主这是在敲打自己,但这攻击力也委实不高,张岱便未以为意,因此只是随口敷衍一声,他才懒得搭理这些闲事呢,反正这些人再惹了自己照揍不误,公主再要不依不饶,就打包给他大姨武惠妃送去。
宁亲公主的到来,让整个家庭气氛都直接压抑了几个度。首先是驻守在家中的卫兵大增,众家人们出入起居都倍感不适,甚至在家中言谈交流都小心翼翼,几乎达到了道路以目的程度。
不过好在张岱假期结束,不用留在家里受此压抑。他的事务说忙不忙、说闲也不闲,干脆搬去太常寺和兴庆宫轮番留宿,中午则去岐王家蹭顿午饭,日子反倒比之前更惬意几分。
河东王进奏要给其父造道观以祈福,这一请求很快获得了圣人准允,敕于城南常安坊章怀太子庙侧、东都教业坊各造观宇一所并各置道士十人。禁中出物五百段以为造观之费,并遣祀部主事一人督造。
五百段赐物当然不够造观的费用,而且河东王大有要借此造一奇观的架势,花费只会更多,当然岐王家完全负担得起这些消耗。而且建成的观宇除了纪念先人之外,本身也是一种产业。
道观创收方式或是不如佛寺丰富多样,但举办斋醮仪式、符箓药石等等,而且还有附属的各种资产,收入也是不低。
唯一让张岱有些不爽,那就是这道观建造计划太庞大,工期必然会延长,他娶媳妇的计划相应也要延后。
但见岐王一家对此都热情满满,他也不好劝说从简,只在心里嘀咕着等到这道观建好之后,大可以搜罗一群炼丹师过来搞搞冶炼化工,攀攀科技树。
如果能搞出什么成果出来,可比造道观祈福有意义多了,再以岐王的名字命名而流传后世,也算是他为这素未谋面的老丈人所作的贡献。
月中大朝会后,朝中各种人事变化增多起来,首先是岁考结果的公布,定下了今年人事调整的一个基调。
张岱自己的考课成绩倒是没有悬念,他爷爷早告诉他了。而且这个上下考他也不是平白得来,虽然他经常迟到早退兼旷工,但是在协律郎的任上也是做出了不少的贡献,所主持的翻曲创新成果卓著,改编了几十首大曲,并增添数百首新曲,可以说是近年司乐之最。
只不过,他一个区区八品官的考课内容自然不是影响时局变化的关键点。真正引人瞩目的,还是中高级官员的考课结果,尤其是三品以上高官由皇帝亲自给予考评,而这一项内容直接决定了接下来的政局走势。
这当中最引人注意的就是三个宰相的考课结果,其中新晋宰相萧嵩得中上考,而其他两个李元纮和杜暹,却仅得中中考。
诸食禄之官,考在中上以上,每进一等加禄一季,中下以下,每退一等夺禄一季,考得中中则守本禄,算是无功无过。
可问题是,宰相作为百官之首、群臣表率,是需要对时局造成深刻影响的,无功无过就意味着碌碌无为、意味着有没有他们对于朝政和时局都没有什么太大的影响。宰相沦为具位之臣,那就是非常严重的失职了!
这样一个考课结果,也意味着皇帝对于这两个宰相的忍耐力达到了一个极限,只是还没有想好接下来该要安排谁人接手这一局面。
所以从三月下半月开始,朝情局势就变得分外热闹起来,朝中高官频频进言大计。这其中尤以裴光庭、宇文融表现最为踊跃,几乎每次朝会前后都会进呈奏章,围绕着人事、财政等重要问题发表自己的见解看法。
在这热闹纷呈的时局动荡之中,群众关心更多的自然是宰相之位的归属。而在无人关注的角落里,张说一系官员们却在悄悄收回失地。
首先是担任冀州刺史的张光、郑州别驾的张均各得上下考,与之相善的裴伷先就任京兆尹,接着女婿郑岩出任万年县令,常常从游门下的赵冬曦升任太仆少卿、大病险死新近入京的王翰任职侍御史等等。
一系列的人事任命看得人眼花缭乱,饶是张岱颇预其谋,也没想到他爷爷在台面下搞了这么多的暗箱操作,真是结党营私的一把好手,怪不得皇帝之前要那样弄他。
这一系列的人事调整,也给张岱带来了极大的便利。京兆尹、万年县令这种畿内长官就不用说了,赵冬曦所就任的太仆少卿对张岱接下来插手互市事宜也有非常大的助益。
互市换回的商品主要就是牛马牲畜,太仆寺就是负责管理乘舆与诸牧监。王翰就任侍御史就意味着早年失守的宪台,如今再次打开了一个突破口。
张岱自己官职虽然没有大进,但所能调度的资源却在未来几年时间内有了一个质的飞跃,而且下半年他大爷爷、他老子各自秩满,还会有一个新的授任。他老子张均固然指望不太上,但他大爷爷张光还是靠谱的。
朝中人事变化纷繁,边中同样也有大事发生。随着时间进入四月初,十数飞骑身负露布、自陇右驰驿疾行,直向长安而来,不久后朝野俱知,信安王李祎大破蕃贼,直夺赤岭石堡城!
第424章 韦氏低头
开元十四年末,吐蕃趁大唐君臣东巡未归之际再次主动挑起边衅,却遭到时任凉州都督王君衔尾追击、大破蕃军于海西。
开元十五年秋,吐蕃再次大举来犯并且兵分两路,其赞普亲率师旅联合突骑施进攻安西四镇,而其大将悉诺逻与烛龙莽布支则再次入袭河西瓜州等地,掳走大量财货。
王君因为兵少未敢迎击,待到吐蕃撤走组织反击,结果却遭到回纥四部的背刺袭杀,使得陇右河西局势险些崩溃。
当此时节,时任朔方节度使的萧嵩临危受命奔赴河西就任河西节度使等职,快速的收拾残局、布置防务,并以反间之计使吐蕃赞普杀掉大将悉诺逻,从而打乱吐蕃的进攻节奏。
等到吐蕃再次发起入侵时,便遭到了唐军的迎头痛击,吐蕃军队接连落败,唐军一度反攻到青海湖以西的区域。而萧嵩也因此一系列的功勋,得以入朝拜相。
青海以东的赤岭是唐蕃之间在陇右的分界线,其山势高崇、道路崎岖,但又有湟水等诸河流由此而出,吐蕃军队常常由此穿梭进退、寇扰陇右。
石堡城便是坐落在赤岭崇山峻岭之间的一座重要军事堡垒,因其掌握在吐蕃手中,也使得吐蕃在赤岭一线掌握了极大的主动权,而唐军不得不在陇右河西之间布置重军以被动防守,同时战线也被分割、不能连成一片。
之前圣人派遣朔方节度使信安王李祎会同河陇诸军商讨攻取石堡城,但河陇诸将却都以石堡城易守难攻,且自大非川之败后便落入吐蕃手中,经营几十年之久,想要攻夺难度实在太大,故而配合度不高。
但信安王却力排众议,亲率师旅昼夜兼程的奇袭石堡城,一举攻夺这一坚堡,使得大唐再次掌握唐蕃边境战线上的主动权,同时也让唐蕃之间的对抗产生了巨大的变化!
随着捷报传入长安,自是举朝欢庆,圣人大宴群臣之余,更是立即派出使节奔赴陇右犒劳师旅。
只不过在这举朝欢庆中也有几分不和谐处,首先是同样以边功入朝的宰相萧嵩,之前朝士们还窃议萧嵩势位颇稳,但异军突起的信安王无疑会给其势位造成一定的冲击。
即便信安王不会入朝,若其留镇河陇的话,势必也会针对河陇人事进行一番调整,毕竟他此番建立功勋是在河陇诸将配合度都不甚高的情况下完成的,这也会大大破坏萧嵩在河陇地区的各种人事安排。
接下来有些不安的就是宇文融,信安王勇夺石堡城,犒赏功士本身就是一笔不小的开支,而随着大唐重新掌握了战线上的主动权,河陇诸军必然也要展开一系列的推进动作,无论是军资还是犒奖都会消耗大增。
宇文融以财计得显,并且还对宰相之位甚有图谋,这些增加的军用开支,无疑都会落在他的身上。如果他不能筹措足够的军资用度,那对时局的重要性无疑就会大打折扣,这也使得他身上压力骤增。
宴会结束后,裴光庭还特意邀张岱同归,途中忍不住叹息道:“可惜前番宗之做事太早了,若等到捷报入京,配合兵部赏簿再来诘问财司用术苛猛,宇文融势必不稳!”
张岱听到这话后心内不免一汗,直叹这些高官全都心狠手黑,一会儿不斗就难受。那些休番的长征兵固然不是此番功士,但在边中奏报大捷的情况下突然爆出来户部勒索苛待征人,在这尚武庆功的氛围下,宇文融真得吃不了兜着走。
所以说局势瞬息万变,就连裴光庭这种老谋深算的家伙都会偶有失算。之前张岱蹲在尚书都省找茬,裴光庭也是打过招呼、让他要适可而止,要留着宇文融跟他一起挑战宰相。
现在宰相被罢免的局势已经越来越明显,几乎没有翻盘的可能了,他又觉得宇文融这个竞争对手碍眼了。
不过现在追讨事宜基本上已经完成,那些边士们还盼望着秋后补给程粮,也不敢冒头出来对户部大加控诉,已经错失了狙击宇文融的一个良机。
张岱对于这一个层次的斗争倒是兴味乏乏,对于裴光庭的感叹也只是笑语应付一声。
他心里还在盘算着其他的事情,随着信安王攻夺石堡城,唐蕃之间的议和与互市也即将展开。而相对于突厥等诸胡部,吐蕃则是一个更加成熟的茶叶市场,益州等地自有入蕃的通道,山南的茶叶也由此流入蕃土,不少吐蕃人也都染上了饮茶之风。
民间商贸的交易商品毕竟有限,如果能够在赤岭互市打开后将茶叶作为互市商品,充足的供应吐蕃,也一定能让吐蕃的饮茶之风大行起来。
张岱这里正自盘算,第二天一早又有好事登门,穿着一身簇新锦袍的李峡一大早就来到了张家。
石堡城大捷之后,圣人下诏追封信安王之父李琨为工部尚书、赠吴王,李峡共诸兄弟入宫谢恩,也得奖赏甚丰,身上的这锦袍便是赐物之一,到手之后就急不可耐的换上了。
不过李峡大清早登门倒也不是炫耀赐物,他一脸神秘的望着张岱笑语道:“你知昨晚谁来我家访问?”
“信安大王威震河陇、邸上必然贺客云集,我家都派人送去一份贺礼,我知谁去访问了!”
张岱听到这话后便随口答道,尽管信安王还没有入朝,但其家邸如今俨然已经成了京中人气最旺的地方之一。认识的不认识的都去登门道贺,更不乏市井之徒要投身为奴、又或托献家业以求庇者。
“来我家的宾客自是不少,但值得我与你说的又能有谁?是韦陟、韦斌兄弟,你想不到吧?”
李峡见张岱也讲不出正确的答案,于是便一脸得意的说道:“他们兄弟来到我家逗留许久,还特意告诉我,希望我与你一同往他家做客,商讨之前未竟之事!”
“未竟之事?”
张岱听到这话后先是一愣,旋即便不由得笑起来,直叹这些老钱们还真是现实,不见兔子不撒鹰啊!
他之前抱着极大的诚意去造访韦家,而且还提出了一个非常照顾对方利益的方案,结果还是被韦陟拿话给堵了回来,而今见到此边势头大好,便又热情主动的凑了上来。
两人正说话间,门仆来报有韦氏家奴登门投帖,邀请张岱前往其家一叙,而且也并没有规定什么时间,只说兄弟俩全天在家等候。
“那就再去一遭吧,郇公家厨的滋味也多日不尝了!”
张岱拿着那名帖便对李峡笑语一声,而李峡则一脸兴奋的说道:“这一次能否直接把价格压到八百贯?”
闻听此言张岱又是一乐,感情这小子真把京兆韦氏当软柿子了,敲诈一个还要再敲诈一个?人家眼下只是示好,并没有沦落到任人宰割的弱势地步,谈不拢照样一拍两散。
“人既以礼来请,咱们也以礼去问,倒是不必咄咄逼人。”
他这里资金充足,而且上次之所以对韦恒那般就是在蓄意报复,对韦陟兄弟们倒也不必如此施为,而且暂时也没有拿捏他们的手段,真要提出过分要求,只是徒然结怨罢了。
两人带着随从,慢慢悠悠往城北而去,抵达安兴坊韦氏家门外时,也快到了饭点,韦氏兄弟则早就等在家门外,见到两人到来便热情的将他们迎入家中。
在经过一番闲聊寒暄之后,韦陟便主动的开口说道:“日前张郎来家所言事情,近来我思虑诸多,也深有收益。塔陂之地闲置多时,虽言造一浮图可益儿孙,但若能造现世的功德,一样也能宜人宜己。
当时思计堵滞,没有想到此节,反而谢拒张郎的好意,如今思来羞惭难当,还请张郎见谅!”
“韦郎中言重了,当户治家,谁又不希望家事兴旺呢?用心至深,难免会有所犹豫。但只要能及时醒悟,一样可以亡羊补牢!”
张岱也没有取笑韦陟出尔反尔,先是笑应一句,然后便又说道:“日前所告,仍可作数。若有虑之不及,也请韦郎中不吝赐教。”
“赐教倒也不敢当,张郎所计甚美,而且听说已经在城南营事起来。我兄弟不才,也愿附从共事,未知张郎是否欢迎?”
韦陟又开口说道,讲出了自己的意思后,他便微笑观察着张岱的神情变化。
张岱倒是没想到对方不是要卖地,而是要拿这块地来一起合作,便不由得思索起来。韦家作为关中巨富,所着眼自然不在钱财利益上,之所以肯相共事,更多的恐怕还是出于政治上的考量。
张岱虽然并不缺钱,但多上一个财力丰厚且乡势颇壮的合作者,他倒也并不拒绝。虽然也要考虑到鸠占鹊巢的风险,但当下还在起步之初,彼此大有合作的空间,等到有了可观利益回报之后,再进行利益的分配调整也不迟。
所以在想了想之后,他便又对韦陟笑语道:“能得相助,求之不得!”
第425章 肉食者鄙
这一次由于双方都有要合作的意向,自然是宾主尽兴、相谈甚欢。
韦陟兄弟一反先前傲慢的态度,变得谦卑又热情,他们不只主动要求合作,而且也并没有在合作中争取太多的权益。
当得知此事以张岱为主,李峡等人只是投入一万贯钱的时候,韦陟便也表示其家园地一样作价一万贯即可,并且在后续的经营过程中还可酌情增加投入,至于这产业的经营管理,则就全凭张岱作主,他们也不会擅自干涉。
这条件对张岱而言自然是优惠至极,塔陂这一片土地在他心目中本就比凤栖原价值更高,而韦氏逍遥园之所以能低价入手,那是因为特殊的原因,还要防备着韦恒衔恨报复。
但是韦陟兄弟主动来合作,虽然作价万贯,但实际上却并不用多掏一分钱,而且还能借用韦家其他的乡土资源。虽然增加了一个未来享受分红的股东,但眼下项目还在纯投资阶段,考虑分红为时尤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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