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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协律郎 第70节

  张岱之前建议让她掌家,当然不是为的帮她夺权,而是受到了玄宗对他老子张均任命的启发,目的还是要将之捧杀。

  张家族人百口可不是一个虚数,而是真的有这么多。

  张说兄弟三人加上各自的儿子,已经有十几个了。因为张说在兄弟当中年龄最小,所以儿孙年龄相应也就小一些,张岱这个长孙才十四五岁,但他上边的几个堂兄俱已成家。

  这些人也都没分出单过,都住在这大宅中不同的院舍里,每天的吃喝拉撒就不是一个小问题。真要盘算起来,这些家事要比《红楼梦》里宁荣二府还要更繁琐一些。

  张家虽然刚刚失势,但宁荣二府相形之下则就更加是破落户了。毕竟单单张均这个中书舍人的官位,就超出了宁荣两家的家长。

  张家的收入构成,张岱倒不是很清楚,但可以料想之前那些宅田产业必然占了很大一部分。那些宅田也并不是在集中管理,而是分在各家族人手中,等于是他们各自手里的私账。

  虽然说别籍异财是伦理和国法都不容的罪过,但只要不是张均夫妻这样的极品,谁又会揪着儿孙这一点严加查问、不许他们各自置业?

  张均作为族长之子,固然可以将这些隐田都统统上交,但也不能阻止族人们对他心怀怨望。

  骤然遭受这样的变故,各家资产收入必然锐减,在这样的情况下,管家就是一个吃力不讨好的职位。

  之前元氏主管家事,各家纵有忿怨,不敢吵闹。但今郑氏上位,她可不是什么国夫人,年龄资历在这个大宅中还属于晚辈,各家那些主妇面对她自然少忌惮,她们的损失要不要补偿?跌落的生活水平要不要恢复?

  “你去夫人那里多听多看,家人若真有疾困却不得其助者,你引来这里,需人给人,需物给物。夫人自己有什么优待的人事,也都打听出来,找机会一并除走!”

  张岱自己没有时间盯着家事,也没有必要为个宅斗太上心,那就让郑氏自己主动暴露起来在家里的人事亲疏关系,等到浮露的差不多再一把搞掉。

  这个过程里,顺便也让族人们对郑氏的忿怨拉满,之后张岱收拾她的时候也就更有正当性,他是为了整个家族而大义灭亲,而不是以庶子而欺凌嫡母。

  彼此已经是最亲密的关系了,阿莹也很能追得上张岱的思路,听到这话后她便又说道:“郑家几个舅氏还时常登门来分取夫人的私己,这要不要传告给家人们?”

  荥阳郑氏固然天下名门,但其实随着天下一统、皇权独大,五姓家无论在政治上还是经济上都不再处于绝对优势的地位。

  后世甚至还有人因此引申出唐代统治者针对河北士族的排斥与打压,是造成中晚唐河北藩镇长期割据的原因之一。这纯属放屁,特权叙事与群众史观混淆的一个大杂烩,自己都闹不清楚。

  夫人郑氏这一家族并不属于荥阳郑氏最显贵的一支,可以说除了门第之外便一无是处,之所以能嫁入张家,就是张说父子那种崇拜老钱风的自卑心理在作祟。

  张家从这婚姻中也没得到什么明显的提升,反而是要对郑家诸多帮补,无论在生活上还是在仕途上。

  听到阿莹这么说,张岱便点头笑道:“这当然没必要给她遮掩,就该让家人们都知道钱物流向!”

  过往家里满席酒肉吃都吃不了,周济一点给穷亲戚自然没什么,可现在一家人汤都快喝不起了,你还往娘家叼骨头,这对吗?

  张均这一次把家业卖的真是很干净,基本上除了永业田、口分田加赐田之外,别的都被他一锅端出去了。

  甚至就连张岱那座田庄都被上交,还是宫中的武惠妃将这田庄收走又赐回,给张岱保住这一份他亡母留给他的家当。

  在这样的情况下,郑氏再拿张家的东西去补贴她娘家,那些被她老公搞破产的族人们都得疯!家事越纷乱,自然就越多积怨。

  家中的人事关系也是不破不立,只有把这些旧东西统统给破坏掉,张岱在这家里的影响力才能稳定的树立起来。

  须知如今的他在接受了云阳县主的注资后,除了他爷爷还深浅未露之外,可以称得上是张家第一大财主了。而且有他爷爷撑腰,族亲们看好,正是在家里跑马圈地、收纳心腹的好时机!

  他这里盘算着要做张家小霸王的思路和步骤,洗漱一番后,往后堂去向他爷爷问安便出门。

  张说人老觉短,早已经起床了,正坐在书房窗前临帖,见张岱走进来便搁下笔,口中说道:“近日维系一下人情便要收心,开始专心备考了。你诗赋虽精,但义理仍短。经业是治艺之本,学欠端庄,才情便会浮躁不稳,不达大体!”

  张岱也知道自己缺点所在,闻言后便连忙点头应是,接下来他也准备恶补一下义理知识,起码要达到应付省试帖经的程度。赎帖毕竟只是取巧,真要遇到较真的人,难免不好糊弄。

  “大父临写谁家妙帖?”

  他一边往书案走着,一边微笑问道。

  张说闻言后便随口答道:“日前往万安山祭拜先茔,见一新碑笔势甚雄,拓回赏摹。”

  张岱听到这话后心内顿时一跳,果然走上前来一瞧,是他日前给他亡母所立墓碑的碑文拓片。

第112章 身疏则谗入

  张说将这小子的神情变化收于眼底,这事他发现了也有不短的时间,这小子回来时又忙于备考,为免其分心便也没多作打听,现在事情告一段落才摆出来。

  “日前在家中你旧居那陋室中,见有半幅墓志残篇……”

  张说又开口说道。

  张岱闻言后又不由得一瞪眼,没想到还有这一桩事。不过他本来就打算近期交代,只是一直没有抽出时间来,现在既然被发现,那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那也是我写的。”

  他虽然玉骨不屈,但那只是摆给外人看的人设,该服软的时候绝不硬挺,当即便俯身作拜于张说案前,开口说道:“之前在家不受恩亲所喜,失于管教、处境颇劣,又自恃几分薄才,做错了一些事情。近来愈受大父所重,心内常常惴惴,愧疚难安……”

  张说主要还是好奇这小子何以藏拙,但却没想到这小子胆大妄为到敢冒自己之名去给旁人书写墓志,听完张岱的交代后顿时也瞪大眼。

  “他们就信了?全无所疑?”

  过了好一会儿之后,他才开口问道。

  张岱点点头,又赶紧说道:“冒名代笔,已经犯错。我怎么敷衍了事、玷污大父的文名?所以每一篇都精心撰写,文辞颇丽,笔迹亦雄……”

  “那我还要谢你保全我文名?”

  听到这回答,张说当即瞪眼怒喝一声,他抬手便要抓起书案上的砚台,但又转向书镇,触及之后又摸向毛笔,见笔锋上还有墨渍未干,末了只是挥手重重拍在案上大吼一声:“小子大胆!”

  张岱斜眼暗窥他爷爷换了几个东西都没舍得砸向他,最后只是自残泄愤,大不同于日前抡起凭几便砸他老子张均那架势,一时间也颇感动,连忙又顿首道:“我知此事欠妥,也没敢多做,尤其家变之后,更是一次都没有再做。”

  “一次都多!”

  张说手掌拍桌子都拍的又麻又疼,气呼呼的连连喘气平复一下心情,然后才又问道:“收钱多少?都做了什么花销?”

  “每一篇都在一两百贯之间,收来钱帛也没敢浪使闲用。日前告奉于族学的钱物,便是如此得来。否则凭我亡母所遗,哪得这么多钱物……”

  张岱连忙又低头说道,我虽然做了错事,但却一分没敢花,还拿回家来给你儿子填窟窿。

  张说听到这话,神态微微一缓。他这些年在朝为官,只有圣驾驻跸东都时才会回到洛阳家里,对于此间的家事的确所知不多,但近来也清楚这小子之前在家里倍受冷落。

  虽然被气得肚子疼,但他细想之下还是有几分怜意。

  过了一会儿之后,他才又忿声道:“你大父名满天下,文竟作此贱卖。以此得回的钱帛,全都交回家里,惩你不识行情!日后再敢如此用诈欺人,决不轻饶!”

  张岱闻言后连连应是,自然不敢反对。他还有五十万贯巨款没有提取,也懒得再跟这老头算这些小帐。

  张说又语重心长的说道:“你才智超凡,巧言诡辩,贺季真之类老成学士犹且不能将你驳倒。固然禀赋可赏,但若恃此便惯于弄巧用邪,为害更深,且伤人累己。

  月有盈缺,势有涨消,你大父自诩精明,犹且难免为亢势所伤。你今青春少年、大好年华,事皆可以从缓谋求,不应以奇巧为能!此事有我包容且过,若是别人,岂肯恕你?”

  道理固然是这个道理,不过张岱当时也没有什么长远计谋,只是想着跳船前先捞上一把,如今情况不同,当然不会再做这种事情。

  “大父的教诲,我铭记于怀,绝不敢再如此行事!”

  无论如何,他认错的态度是很诚恳,这也让张说的心情略有好转,转又指着案上拓片说道:“书向谁学?”

  “远学钟王,近法欧公,家母遗帖不多,又无钱入市访买名家名帖,便向北邙、龙门临摹墓碑摩崖石刻,笔硬墨涩,所以笔迹骨露肉少……”

  张岱连忙又垂首说道,而张说听到这话后,眼中更流露出怜惜之意。

  他站起身来拉起这孙子,沉声说道:“少年的艰辛困蹇不是磨难,就连当今圣人……我孙禀赋出奇、人间优异,你大父一身所学,毕授于你!来来,你到案前来,我再教你一些法度失谨之处。”

  张岱今天已经有了计划,哪有时间蹲这里让这老头儿补偿自己这些年缺失的亲情和教诲,于是便又说道:“大父所学渊博、如山似海,小子纵使轻狂,岂敢夸言能够尽得所传?

  但得二三立身处世的智慧,已经可以无惧人间的险恶了。日前受人刁难颇多,须得请教大父何以报复!”

  张说听这小子处境刚好便又心心念念要报仇,倒也并不反感。他自己就是睚眦必报的性格,只觉得这孙子确实比儿子更像自己。

  “吏部韦坚日前不以避讳乱授杂官,可恨你耶竟不斥之、事成笑柄。前又引选人哗于南省,使我孙险为中书所诘。此仇不报,此恨难消!”

  张说先是恨恨说道,旋即又叹息一声道:“可惜我当下并不在朝,只能借由别者发声,或能黜之,难能灭之。且先由之沉沦下僚,日后我孙当事,更加惩诫!”

  韦坚这事搞得张家挺没脸,张岱不说,张说也不会放过他。只不过如今的他终究已经去位,就算要发起攻击也难亲自操作,用力深浅不好控制,而韦家同样也根基深厚,怕是不能做出什么致命的打击。

  张岱听到这话后也暗叹一声,之前他对大唐政治的理解还不够具体和深刻,只觉得他爷爷最重要的宰相之位都没了,那么在不在朝区别也就不是很大了,就算直接致仕也没什么大不了。

  但是现在看来,朝局政斗当中,你能介入和影响多深固然是一个问题,在不在场又是另一个问题。如果张说仍然在朝,哪怕没有了宰相的权柄,出现问题都能及时沟通,不会像之前那样被动。

  正当祖孙俩还在家中谈话的时候,朝堂中新一轮的人事倾轧也已经展开了。

  出乎意料的是,最先向韦坚发起进攻的并非张说党徒,而是韦坚在吏部的同僚,弹劾韦坚对选人有失控制、致使选人们哗于都省和皇城,给还未正式开始的铨选造成恶劣影响,宜加惩治。

  出来混总是要还的,去年宇文融奏请十铨,把吏部得罪的不轻,此番吏部群属便要将这个宇文融安插的钉子给踢走。

  接下来太常卿崔日知等又直奏韦坚卖国丧而营私、弄名器以取宠,一百多名惠文挽郎皆不察授、独授燕公孙张岱为官,有党阿之嫌,宜加严惩,并奏请召张说入朝自陈其事。

  如果说吏部奏事还只是想把韦坚踢走,那崔日知他们的检举就要狠多了,尤其卖国丧这个罪名如果坐实,那可是足以要命的。

  而且这罪名刁钻处还在于诬蔑韦坚党阿张说,这看似将张说也牵连其中,但其实是给张说创造一个重回朝班的机会。

  连日来张说饱受攻讦、处境很是微妙,一旦入朝自陈,韦坚党阿自然是子虚乌有,但张说却可以趁机将连日加诸其身的攻击加以辩白。

  张说被致仕,使其绝迹朝班,是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所谓身疏则谗入,一日不朝、其间容刀。越是身份显赫的大臣,越需要每天都力求能见到皇帝,这样遇到攻讦才能及时的自辩。

  但是如今张说困居家中,只能任由流言蜚语乱入,完全处于一种被动挨打的状态。而他的政敌又都在朝且各拥势位,处境之凶险可想而知。

  “韦员外所拣授张氏子,实乃卑官恶职,何谓党阿燕公?太常等所奏,皆荒诞不实,燕公功于社稷、安车载归,荣养于第,所以礼贤,岂可以子虚乌有事而轻扰之!”

  崔隐甫等好不容易将张说赶出了朝堂,自然不可能因此小事便又将之放纵回来,自是极力证明韦坚绝无依附张说之意。

  然而如此一来话题又转入到了另一个问题中来,那就是韦坚为什么要授张岱以卑恶之官?是他在惠文丧礼当中有失礼之处吗?

  但太常、光禄,包括礼部对于挽郎们的表现都无此记录,韦坚既然不是党阿,那就是报复,为其亲者李林甫报复日前张岱进言触之?此事圣人都加褒扬,且河南府因其上书而受惠深矣,以此为罪,将何为功?

  朝中因此争执不下,而身处旋涡中的韦坚只能深跪殿中、汗流浃背,听着张说党徒们对他进行各种罪名的抨击。

  朝士们没有争论出个曲直出来,圣人自然也不会发声,只是看着群臣针对此人此事讨论不休。

  正当他们双方各执一词的时候,宰相李元纮所推荐的御史中丞宋遥站出来,同样直言韦坚有罪。

  但宋遥所攻击的目标更多,说完韦坚之后,旋即便又弹劾宇文融荐人失察,前御史中丞李林甫、今吏部员外郎韦坚皆由其举荐而得用,各自判事皆有错漏,宇文融亦应加以纠察!

  除此之外,中书舍人张均不避其讳、送授子职,判事大失周谨,不堪处置省要,同样需要惩诫。

  宋遥站出来这一顿输出,顿时把群臣都吓了一跳,李元纮这是杀疯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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