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军事历史> 我肩上的大明

我肩上的大明 第109节

 “当年若不是月汀公(尹根寿号月汀)几番入明,据理力争,本代哪可能赢得宗议辩诬的大捷呢?谁想今日竟遭如此大辱,天下之大,竟无申诉之地。”光海君哽咽着说。

 宗议辩诬,是关乎李氏朝鲜正统性的根本大事,有些类似于明朝嘉靖皇帝的「大礼议」。

 说来也好笑,李氏朝鲜开国君主李成桂登基后,向明朝求得藩属地位。但李成桂毕竟是靠兵变上位的,本来给洪武帝的印象就不太好,再加上有前朝不满分子尹彝、李初从中作梗,跑到明朝上表诬陷,竟然使李成桂在《皇明祖训》、《大明会典》的记录中变为了高丽奸雄李仁任之后,是先后弑杀了高丽四位国君才上的位,且勾结海盗,杀大明边民云云,搞得朝鲜立国起外交就非常被动。于是派出一拨拨使者来明朝「辩诬」,这便是困扰朝鲜一百九十多年的「宗系辩诬」。

 在明的眼中,把李成桂的宗谱给搞错了,这是「误」。

 可对李氏朝鲜历代国君来说,李成桂的爹妈都被换了,这是不折不扣的「诬」,必须要澄清改正。

 到永乐皇帝时,总算是口头答应:“(李成桂)既不系李仁任之后,想是此先传说差了,准他改正。”

 可永乐也就这么一说,后来明朝的礼部一忙起来,又忘了。

 这一忘又是一百多年,等朝鲜中宗的使者再次入明时,看到《大明会典》中关于李成桂的宗系的记载,那是半个字都没改过......又哭闹起来。

 明廷的说法是《大明会典》犹可改。但《皇明祖训》乃太祖洪武帝御撰,哪是你说改就能改的,便迟迟拖延不肯解决。

 直到李昖即位第二十二年,即万历十七年(1589年)时,万历朝新修的《大明会典》总算是把李成桂的宗系给改正掉了。而当时担当圣节使见证这份光荣的正是尹根寿。

 也正是靠这份功劳,尹根寿回来后才升任了礼曹判书。

 而光海君嘴里的「大辱」,时尹根寿竟然被刚被提拔为朝鲜经略的宋应昌用军棍当众殴打,这哪里打的是尹礼判的屁股,简直打的是朝鲜王室的脸啊。

 “臣实在是坐收虚名,先几次入明的乃是家兄,宗系辩诬的大功,应全是家兄的。”尹根寿,恰好就是西人党党魁兼左议政尹斗寿的亲弟。

 提到尹斗寿,光海君的面色顿时就变了。

 宗系辩诬成功后,本该是尹斗寿的西人党风光无限的时候,可李昖却是搞平衡的高手。非但没给西人党应有的赏赐,反倒提拔一批东人党狠狠打击西人党。

 不过就在东西党争白热化高潮时,日本人来了......

 这时光海君也只能宽慰尹根寿几句,说道:“现如今不是意气之争的时候,要精诚团结,我们既要将倭贼驱逐出去,更要在大明的威胁下保持住朝鲜的地位。”

 待到尹根寿刚走出光海君的房间,便在走廊上遇到哥哥尹斗寿。

 尹斗寿看了弟弟眼,用很低的语调规劝道:“我等同心协力,为的是国家社稷的存续,现在存续得还是不得,全在天朝天军,顺应仰仗天军尚且不暇,哪里敢存阳奉阴违的念头?那光海君虽是世子,可一日不得大明的册封便一日没有名分,便是不了「大君」(李氏朝鲜王位继承人),你若和他过分挨紧。若将来有任何变故,对我们尹氏无异于一场灾难啊!”

 “兄长教训的是。”尹根寿也只能鞠躬称是。

 “你须记住,天朝天军便是你我的父母长亲,父母长亲拿棍棒打你顿,那只是责的是你没把事办妥贴,巴着你早些出息,绝没有要害你的意思。俗话说天下没不是的父母,再者你只要尽了对父母长亲的孝心,那家里家外就不可能有人害得了你。这便是本邦千百年来的国本——字幼事大——就是这四个字,变也变不得,一变则国家顷刻覆亡。”

 尹根寿似乎想通什么,便拱手感激大哥的教诲。

 不过兄弟俩还不知道的是,隔着廊壁,光海君的岳父柳自新正悄悄侧着耳朵,贴

 墙而听呢。

 这时闵怀庆急匆匆地跑进来,喊道世子何在。

 “什么事这般慌张?”尹斗寿问。

 “天军叫我们采银山,充作国用军赀。”闵怀庆回答说。

 “啊?”这下尹氏兄弟也不免惊讶。

 “岂有此理。”片刻后,光海君在听得闵怀庆这般说后,愤然作色,虚指高有勋所处行营的方向,“难道这群明朝的君臣军卒,都忘记了他们洪武太祖皇帝的祖训了嘛!连我都能背诵,大明洪武帝禁止金银,怕的就是舍本逐末,天下的根本不在金银,而在农桑。一旦答应开采银山,待到中江开市,凡物都得用白银采买,不出数年,则银货会遍布我国土,流通之下,最终金银都会归于何人之手?全会归于豪商、势要之手......而到那时,金银便是权柄,国家之权将不复归政府所有,而归商贾之有,那样便官不是官民不是民,体统将荡然无存啊!”

 别说,这光海君虽只有十八岁,可看事情却颇为深远,虽然他站的是封建秩序这边。可毕竟识得货币经济会对封建社会的「体统」造成凶猛的冲击。

 “世子,当务之急是如何推脱,唐官们盯得都很紧,我怕宋经略和李军门也都是要采银的,不过支派那奸棍高有勋来传话罢了。”闵怀庆判断说。

 一听高有勋的名字,光海君比对那照着自己的脸打的麦昆还要恨。

 此刻,在旁听话的柳自新提出个想法:“兹事体大,既叫议政府相议,最终你我都挡不住唐官,只能抬出大驾来。”

 “那大驾怎地说呢?”光海君皱眉问道。

 “我有几位家奴也做过矿山的营生,银铅是伴生的,普通人很难分得清楚,便推阻说,本国的那不是银山,只是铅山便好,而后派遣都监官至各银山所在处,将其封存,绝不许闲人过往窥探。这般便可保护国家命脉不落他人之手。”

 光海君说这是个办法,一边修书给父亲李昖,一边则对闵怀庆嘱托,你能拖则拖,就照我岳父的去说。

 同时在书信里,光海君还告诉李昖,现在明军全都呆在平壤附近无所事事,整天想的不是进剿倭贼,北军酗酒滋事,南兵则到处寻矿和做买卖,废弛不堪,更有部分唐官吃饱了没事做,对我朝内政指手画脚,要改祖宗的规制,一是逼迫开采银山,二是要自征「三手粮」来练兵,照此以往,几年之后,财不归我所有,军也不归我所有,真的要国不将国了。

 光海君怨气和担忧满满的书信送至义州宣川林畔馆,柳成龙比信早几日到,也将本国在经略行营所遭受的耻辱哭诉给李昖。

 “旱獭,果然是旱獭!现在你缺粮不假,可倭奴更缺粮,待你筹措到粮,那倭奴早就以战养战,也掠夺到全罗道、庆尚道的粮食啦,若战线成僵持之势,天朝的恩威颜面将何存?”李昖悲愤地用手捶打着地面,怨愤明军为何不忍住饿肚子,先把王京给收复回来呢。

 “还请陛下尽快先回驾西京,暂且以西京为行在,方能凝聚人心士气。不然全朝鲜的官员和军马都被明廷经略府的椽吏操弄于股掌之间。”柳成龙急请,或者说他赶着回来,就是要早些定下这事。

 李昖胡须抖动好几下,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只能答应说,三日后行在起驾,归还西京,到西京后要是李提督还顿军不前的话,你们随寡人一起去哭,仿效那申包胥哭秦庭的故事,就不信李提督不为所动,若李提督依旧铁石心肠的话,李昖抬起眼,眼角露出道凶光,说:“便只能上表去唐家的阙下,叫中朝的天子来督促。”

 也就是俗称的,到对方爹妈那里去告状。

 这趟,就不信不能把开城、王京给哭回来。

 得闻国王马上要回驾西京,整个林畔馆都忙碌起来,大部分扈从还是喜形于色的。毕竟他们在这个穷乡僻壤呆的时间已太久了,不少人如那金介屎早就悄然逃亡啦。

 此时,浩浩汤汤的汉江水面,沈惟敬头戴斗笠,笼着袖子坐在艘小舟上,身后仅站着家丁沈嘉旺一人,旁边还坐着位叫周弘谟的武官,即宣府游击,代表明廷监督整场会谈问答。

 舟头,小西行长绷着脸,拄着佩刀,和沈惟敬相对。他虽家臣、兵卒在平壤损失殆尽,可因各种缘由还是继续担任日方的代表。

 汉江对岸竖着柄黄伞,伞下则坐着明廷另外位使者谢用梓,环绕二十多名家丁标兵,另外面王京的城头和四面山丘所筑的倭城间,无数日军枪铳林立,虎视眈眈,自四面八方警惕地也在监看着江面的一叶扁舟。

 “摄津守殿,平壤一战后,得复见面于此,俺怀甚慰。”沈惟敬的话虽客气,可在小西行长耳朵听来却总觉得有种嘲讽的意味在内。

 “唐家不信守约定,我本要将平壤相让,你家提督李如松、经略宋应昌却催大军来杀,我无立足之地,险些为太阁处分,勒令自杀,真要那般,先生想复见我,怕不是要至天堂

 或地狱?”小西行长愤愤然。

 “是阿鼻地狱吗?”沈惟敬还在开玩笑。

 小西行长举手,示意这些话不必多说:“太阁的意思,只要能得到明廷的封贡开市,平壤之战便既往不提,另外我方还愿退出开城、王京,另将龙山坊储藏的二万石米馈赠先生,只需明廷允我暂居全罗、庆尚两道。”

 “此是朝家国土,岂可私相授受。”沈惟敬正色道。

 小西行长说那是久远后的事,我管不到,先生可到大阪城亲自和太阁谈论,再者凡事不过走一步看一步,“二位朝鲜王子也可即刻归还,以示我方诚意。”

 “唔......”这倒是个挺诱人的条件,沈惟敬也不由得动心。

 小西行长眨眨眼,又说:“这朝鲜即将回到千年前时,唐、我还有朝家三足鼎立,这也没什么不好,大家都能在这做买卖,互通有无,日本的银不是你们最眼热的货?到时拿丝绸、瓷器、棉布来换,只要太阁能占些地好封赏本国有功或成仁的将士,其他的都好说。”

 这小西摄津守行长不愧是商人的儿子,思维和底线都灵活得很。

 唉,明军这头,有功和战殁的将士要的是银子。

 日本的关酋平秀吉那头,有功和战殁的则要的是封地。

 就在沈惟敬还在犹豫时,小西行长竖起三根手指,对沈嘉旺说:“别翻译出来,你回到那黄伞下私下告诉沈先生,只要能促成这和谈,太阁有三万两白银拱手相赠,二万两给唐家犒赏,一万两单给沈先生作礼,只你知我知,天知地知,决不食言,切不可外泄。”

 对此,沈惟敬不答,只是微微点头。

 一个时辰后,在岸边的黄伞下,沈惟敬和周弘谟又将会谈的结果报告给谢用梓。

 谢说结果不错,尽快呈报给宋经略还有李军门,还有本兵石老爷,直至禁内的万岁爷,回个处置方案来。

 只要日本能还开城、王京,还京畿道、江原道,那么上五道很快就会回到朝鲜的怀抱,再接下来留下些精锐帮朝鲜守卫要害,再留下些教师帮朝鲜练出三手军来,再徐徐图下三道(忠清道、全罗道、庆尚道),那我大明也能息一息肩了。否则这每个月都要花费差不多二十万两白银,如何吃得消?

 第122章虎退治

 而小西行长也上了对岸,乘马穿过王京街道,向贞陵洞行宫而去。

 原本朝鲜的王宫景福宫,在日军入城后被暴乱的王京百姓、奴隶所焚毁。故而日军的首脑暂且借着贞陵洞的行宫议事。

 城门内外的荒地,小西行长触目所及,累累横着被屠杀的朝鲜平民的尸身,很多面目都变为青黑色,辨认不清,财物全被日军掳掠,衣物也被剥得精光,原本在雪天还好,可而今已临近雪融的季节,尸臭味顺着风灌入到小西行长的鼻孔,直钻头脑,他抬手捂住鼻子,在心中咒骂着接管此道的羽柴秀家即宇喜多秀家部,“混蛋,为何到现在还不掩埋焚烧尸体!?”

 很多宇喜多家的足轻杂兵毫无秩序地大呼小叫着,裹着从女人那里抢来的花花绿绿的衣裙,背着「乱取」来的货物,自小西行长的马头前狼奔豕突着,倒塌的宫殿屋架前,燃烧着火堆,醉醺醺的武者搂着掠来的朝鲜女子,躺作一团。

 “备前宰相的八番队,因毫无节制地抢掠和屠杀行为,已彻底垮掉了。”小西行长勒了勒马辔头,想到。

 可拿这样的想法来指责宇喜多秀家也毫无意义。

 去年对朝鲜的势如破竹,给了日本西国诸大名太多不切实际的幻想,可一旦明军介入进来,局势便急转直下,各番队大名不但因军役沉重和漫长而痛苦不堪,更难堪的是因政治体制的特点,而导致家族内讧危险急剧增长。

 行长不由得想起,去年就爆发过反抗丰臣秀吉入侵朝鲜的「梅北一揆」,将整个萨摩岛津家都拖下了水,被激怒并深刻怀疑岛津是一揆幕后黑手的秀吉,命令浅野长政、细川幽斋对岛津的领地进行彻底的检地,逼迫岛津的军役最大化,因军役数目就是依据检地的数目来定的,检多来多少田产,就得出多少兵去朝鲜。

 “以后,类似梅北一揆的暴动只会越来越频繁的。”

 行宫前,小西行长下了马,待到他走进正堂内,便在殿门前看到太阁的金色的切裂「指物」(日本武将标志部队的旗帜或马印)正树在那里。所谓的切裂,便是在金色旗布的一端,切开多道裂口,使其能在风中发出很大的声响,让敌我格外注目倾耳。

 一看这旗,行长就晓得是太阁的马廻或使番已抵达,必是为平壤失守的职责划分而来的,顿觉头皮发麻,便低下脑袋,先对金切裂指物鞠躬,而后走到堂内。

 却看得里面坐着的不单单是八番队大名宇喜多秀家,还有福岛正则、小早川隆景、黑田长政、森吉成、毛利辉元、岛津久保、伊东佑兵、宗义智、立花宗茂(虎)等大小军将,密密麻麻坐了

 几圈,可以说除了咸镜道的加藤清正外,侵朝日军负责各道的大名几乎都来了。

 当然被圈在中央的,便是在朝鲜阵中的丰臣奉行众代表大谷吉继、木村重兹、长谷川秀一、增田长盛这批人,而新出现的面孔,就是刚刚渡海来「慰问」的军目付熊谷直盛、福原直高二位,他俩不但来了,还携了太阁的旗印来的,代表着可以处置一切的权威。

 “小西摄津守行长丧师失地,本应勒令自裁,改易领地,姑念其现担当对明国的交涉使命,暂许戴罪立功,并竭尽全力在领国内动员新的军队,筹集好新的补给,等待进一步的防区安插。”小西行长刚进来就坐,便听到关于他的处置。

 “还要动员,还要补给......”行长在心底埋怨,他实在不想打,也打不下去,可架不住太阁还打算把战争给延续下去,可也只能对着颐指气使的军目付磕头,口颂太阁之恩。

 治部少辅石田三成马上也要回到朝鲜战场,到时他要好好与之详谈,尽快促成和议落地,“打个鸡毛,还打。”

 败军之将何敢言勇,整个行宫内的大名们,都对小西行长发出嗤笑和冷哼。

 小西行长唯一感到欣慰的便是加藤清正不在场。否则还不晓得会遭受到何种难堪呢。

 “大友左兵卫督吉统,驻防黄州、凤山,原本肩上所负的责任便是随时救护平壤城的一番队,谁料战事爆发后,居然对友军置之不理,望风遁逃,实乃武者之耻!现裁,剥夺大友吉统的一切官职,剥夺丰臣家的赐纹,大友原本所安堵的丰后一国及丰前宇左半郡合计三十万石领地没收为藏入地,由各奉行入驻分割处置,吉统本人即日起至名护屋城的阵屋内向太阁谢罪,等待进一步的惩罚。”而后,石田三成的妹婿福原直高叱令大友吉统出列,当面向他宣读了太阁的朱印状。

 “改易!籍没!幽闭!切腹?”大友吉统的脸都扭曲了,这,这不是叫我来承受整个平壤惨败的所有结果嘛。

 这简直是要灭绝丰州名门大友家的家名啊!

 大友吉统立即将脸投向小西行长,意思是——“战败的是你,怎么遭受惩罚的是我?”

 可小西行长则垂头丧气,根本看不到吉统似的。

 于是吉统又把脸转向了面无表情的黑田长政:“你我都是三番队的大名,救援平壤不力的责任,怎么也该你我一起来分担才是。”

首节 上一节 109/414下一节 尾节 目录txt下载

上一篇:1900:游走在欧洲的物理学霸

下一篇:返回列表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