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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肩上的大明 第149节

 什么年代了,就别搞什么跳帮白刃战啦,直接炮弹招呼吧。

 谢良士赶紧应答,还刀入鞘,喊到:“验左佛郎机神飞炮!”

 “得令!”两名操炮的标兵炮手,一人提着枚子铳,站在吊装的神飞炮的两边。

 “验牙肩(佛郎机子铳炮管内的牙齿状螺纹)。”谢哨官喊到。

 “报,牙肩完好!”

 “验铅弹。”

 “报,铅弹完好!”说完,两位炮手左边那位,将子铳搬入神飞炮母铳的空膛中,扭合到严丝合缝的程度。

 而第三位炮手举起环形大钳,在最前头钳住炮口。

 “验火药袋、药线、锤子、剪刀。”

 嗖嗖嗖,几枚箭从花校尉的船上射来,越过高有勋的头顶,楔入他身后船舱屋顶覆盖的阴阳竹缝隙中。

 此刻,花校尉的船上,都等不及搭板落下,就有名艺高人胆大的盐枭赤膊提刀,在船头一跃而起,空中叉开双脚,嚎叫着,跳过了身后纷纷射来的箭,直向一颗印飞来。

 光瑛闪电调转弓弝,眯着只眼,松手的时候,身躯往前倾斜了下,那离弦之箭的箭镞旋转着,直接把跳跃在半空中的盐枭胸膛射了个对穿,那跳跃在半空中的盐枭惨叫声,像是被线缠住的风筝,翻滚着坠下,砸出团好大的浪花。

 没数秒钟,光瑛又是一箭,正中遮洋船船头举着搭板的坝贼的额头,那坝贼仰面倒下,同时光瑛旁边的漕军标兵射响了手中的鸟铳,轰鸣声中光瑛回头对在舱门后吓得瑟瑟发抖的阿九喊到:“九姑娘,取我的鸟铳和铅子来!”

 “哦!”阿九只觉得手脚并软,可还是鼓起勇气,向着靠舱壁的鸟铳和铅子袋、装火药的葫芦摸去。

 待到她抱起这些东西,摇摇晃晃向着舱门和将军柱走时,花校尉的遮洋船已逼近到一颗印靠脸的位置了。

 “放炮,放炮啦!

 ”谢良士那边,神飞炮已装填完毕,悬着的炮口沉稳地对着近在咫尺的遮洋船。

 遮洋船略微歪过去,坝贼和盐枭们叫嚣着,甩动着飞爪,举高着搭板。

 “渠帅,这风向不对啊,这太湖除了咱们,这运鱼油的怎么和运花布的厮杀起来咯?”货真价实的湖贼船上,殷应彩和文成和尚身旁聚了群兄弟,大家都在犯嘀咕。

 殷应彩也只好举起手,喝令到别急,咱们先坐山观虎斗。

 「斗」字还没说出来,一颗印左舷处,一声锣响,接着神飞炮轰得声,把弹丸挟着劲风给推了出去,随后殷应彩一帮人隔着湖面,就看到遮洋船的船头、舱室再到桅杆,喀喇喇尽数折断,并且炸出一大团血雾来,然后殷应彩张大嘴巴,和同样神态的文成和尚,看着只剩下半身完好无损的遮洋船,和炮弹轰击半径内纷纷扬扬落下的木块。

 后面船板上的湖贼惊得抱作一团。

 阿九也吓得扑倒在船甲板上,铅子滚得到处都是。

 遮洋板后,经过训练在锣声响后,就伏低身躯的光瑛和其他标兵们站了起来,只见遮洋船满是狼藉血痕,桅杆被打折,舱室和望亭也被削去半边,坝贼当即被轰死四五位,没死被炮风给掀翻落水的不知凡几,那花椿校尉刚站在船尾的望亭中,望亭就被贯穿到来的炮弹给轰塌掉了,他重心不稳,翻出了栏杆,咕咚声,只觉得浑身上下全被水浸透了,身躯在水中不断下坠,本能下不断往上挣扎,等他钻出水面,就没命地喘着气,扒住块碎裂开来的木板,吐着水,脑袋里再也没有死战到底的念头了——神飞炮教会了花校尉什么才叫生命的宝贵。

 “九姑娘你没事吧?”高有勋看到阿九摔倒,赶紧把她给搀扶起来。

 阿九的身躯虽然看起来苗条轻盈,可却是软软的。

 “没事,小五叔,我没事的......”阿九面红心热,想要推开有勋却又浑身发软,推开不得。

 有勋害怕她什么地方摔伤,就继续搀着她,又挥动了下军配,对横转停摆的遮洋船又喊了句:“右舷神飞炮,预备!”

 别预备了,遮洋船上的坝贼盐枭们,全都把军器扔进水中,对着高有勋叩首求饶。

 哨官谢良士就悄声问有勋,该如何处置这群湖贼。

 “湖贼?看来漕帅的标兵也认为这群人是湖贼咯,那我不妨将计就计。”高有勋想着,就对谢哨官使了个眼色。

 谢良士会意,便跳在船头,用刀指着求饶的「湖贼」,喊到你等先自缚一半来,剩下一半我们再过来捆缚。

 说完,标兵将绳索隔空扔了过去。

 那头,右舷的神飞炮继续有条不紊地装填着。

 在炮口的恫吓下,坝贼们捆缚的效率很高,一半人先将另外一半给捆结实,要其伏倒,七八名标兵就跳过去,再用绳索捆了另外的一半人,同样推倒在船舷上,紧接着谢哨官又对标兵们使了个眼色。

 “九姑娘,别看。”高有勋抬起手来,遮住了阿九的双眼。

 抱着木板还浮在湖里的花椿,刚抬头,就看到标兵的刀在砍人头,吓得他刚要游走,后衣领就被伸过来的杆子给钩住了......

 至于殷应彩、文成和尚那群真的湖贼,早就殆如鸟徙,擘舟而去,消失的无影无踪咯。

 “刚才外面做了甚么,小五叔捂住我的眼睛不叫看?”垂下帘子的后舱内,阿九坐在凳子上,问走进来的光瑛道。

 “标兵在杀湖贼的脑袋。”光瑛低声说。

 “啊?”

 “湖贼投降的太多,标兵们又要首级当功劳。故而许他们杀六成,余下四成捆好,小五叔说送去应天巡抚衙门里发落。”

 好一会,等九姑娘壮起胆子,隔着舱门往外张望,便隐约看到遮洋船上标兵正在提着水桶冲洗砍头后的血迹,自己这边,有标兵提着脑袋,用白布系在将军柱上,就吓得对自己说,再也不敢出舱了。

 而在湖水里给钩上来的花椿,被标兵们摁在甲板上,手脚全都翘着捆在一起,发髻被揪住,看着坐在胡床上的高有勋。

 “你是湖贼吗?”高有勋很和气地问。

 花椿要低头,可又被揪着头发提起来,不给他不正视高有勋。

 可花椿依旧不回答。

 高有勋就又问,好像在淮安府的晚上,我看过你。

 花椿还是不答。

 “好汉子——帮他吊在看家锚上。”高有勋很佩服地对着谢良士,指了指花椿。

 “你们做甚么,你们做甚么!”

 一颗印这样的船,虽比不上运粮的大漕船,可船头船尾加一起也有三四个铁锚,其中拴在将军柱上的最大最重的便叫「看家锚」,锚是用云车缆绳垂吊的,那花椿被头朝下捆在了看家锚上,标兵和船夫扳着云车的把手,时而呐喊着,把他和铁锚一并沉到水下,而后又呐喊着,将他和铁锚一并又拉出水上,湿漉漉,水滴滴的。

 来回四五遭后,半死不活的花椿连续吐水,说自

 己愿招。

 “我等都是湖贼。”

 “各自报上姓名来,既是湖贼,难道认不得内库转运兼督办苏杭织造的孙隆孙老公的令牌吗,还敢来劫杠。”高有勋指了指桅杆上安插着的红色牌子,“来人啊,也不需押送去应天巡抚衙门审讯,这湖多好啊,天时地利人和,把他们全砍掉,尸身扔到湖底,脑袋由我来替你们去叙功请赏。”

 “谢过爷爷!”标兵们喜不自胜。

 其余几位坝贼盐枭不干了,跪着就挣扎喊道,花椿实骗你,我等不是湖贼,全是在四柜湖的坝上过活的,自淮安府与花校尉一路跟着你,专要劫杠害你。

 “痴贼,死到临头,还要攀咬别人不成,在胥王庙发的誓约都忘却了嘛,你等后代子孙,男的世代为盗,女的世代为娼!”花校尉骂起来。

 “我等确实为盗啊。”一位坝贼理直气壮。

 “四柜湖的,不还是湖贼嘛!”高有勋虽知,可却故意骂道。

 标兵们就又把刀给举起来。

 “坝贼,我等实为坝贼。”对方急忙磕头道。

 “坝贼也是贼,是贼就要杀。”

 标兵们又把刀给举起来。

 “这位叫花椿,是济南府德藩的旗军校尉,甚么坏事都是他撺掇我们做的啊!”

 听到这,花校尉真的耐不住,他浑身湿透,被绳索密密捆着,就在将军柱前的甲板上歪来扭去,活像被掉上岸扑腾的鱼,厉声叫骂着这群坝贼全无义气。

 “我素日里到底有甚么地方开罪了德邸?竟不远千里来太湖妨碍万岁爷爷的差事,还要谋害我性命。”高有勋指着花椿,问。

 花椿继续不答复,只是喊所有事,我一人做事一人当。

 “他娘的你个小小的王府校尉,你能当个屁,唉呀,我晓得咯!”高有勋恍然大悟,用手一拍额头,对谢士良等人说,“是不是新建伯爷爷正请山东的备倭将军来训饬麾下标兵来着?”

 “回禀高镇抚爷爷,确有此事。”

 “训饬标兵,所为何事呢。”

 “就是要进剿四柜湖的坝贼还有盐徒。”

 “你看你看,这事体不就真相大白了嘛,新建伯和总河大臣要剿坝贼,德藩素来同坝贼勾串,霸占那四柜湖的斗门,还包庇私盐渔利,我来江南为万岁爷的内库运花布,沿漕河送去棉庄专营,结果被德王府的旗军校尉还有四柜湖坝贼合谋劫杠,还要杀我这个万岁爷的亲军官校,依我看啦,说千道万,这德王是不是要谋逆啊?!”当高有勋说完这些后,吓得花椿心惊胆裂,不断嚎叫。

 高有勋手一挥,说来人,给他的嘴巴上塞根杠子,手脚用铁链锁在云车上,别叫他自杀,给我带去漕帅府审问,审到他签字画押为止,“爷爷我就不信,区区一个王府校尉,犯下这么大的祸事,就没人给他安胆子?”

 “要是这人死硬不招供怎地办?”谢良士多嘴问句。

 “死硬?在诏狱里就没人能配谈这个词语。”高有勋很轻淡地答道,“谢哨官,这艘遮洋船虽被炮给打坏,但还能修复,给它套上绳索牵拉到胥口赶快修好,一并拖回去,当作物证。”

 船队便继续出发。

 “花椿被抓了?”万柳湖宅院里,胡达尖叫声,瘫在椅子上。随即又直挺挺地抖动几下,居然昏厥过去。

 “老爷老爷!”胡家的家仆赶紧围过来,又是给胡达喝冰水,又是给胡达掐人中和虎口的,好大会儿,胡达才悠悠醒转过来,把在家的几个儿子喊过来,叫他们在蒲团上跪好,语重心长地说,“你叔父身为德王府长史,却是个不折不扣的废物,坑家的东西,我早就在山陕会馆里告诫过他们,别轻举妄动,别鲁莽行事,谁料他鬼迷心窍,听了什么武定千户所经历官的唆使,非要和天子亲军锦衣官斗,这下花椿完蛋,我们万柳湖胡家百年的传承怕是要毁于一旦咯,天杀的啊,居然叫那环碧庄的女人给咒中了!”

 “爹啊,要是爹被叔父牵累,会不会被抓进诏狱里去啊?”胡达的儿子们问。

 胡达更痛苦了,面色蜡黄,把手摆了摆,表示自己也不清楚。

 “爹你进诏狱不打紧,那我们会不会也被牵累,革除功名,长流塞外呢?”

 “你,你,你们!”胡达的眼睛里泛着泪光,气愤儿子们的不孝,抖着手指指着他们。

 “爹,事不宜迟,为今之计,只能和叔父切割,越快越好,不然悔之晚矣。”胡家的儿子们跪行到胡达面前,又是扯他的袖子,又是拽他的袍角的。

 虽还是初秋的天气,可胡达却感到彻骨的严寒,他找了件冬季才穿的大氅裹在身上,又戴了件有耳的毛皮帽,简直和疯子似的,坐了轿子,急匆匆地先离开了万柳湖的宅邸。

 彼时,高有勋已将「劫杠的坝贼们」押入总兵府的监牢。

 “对咯,我新建伯爷爷呢?”走出犴狴门的有勋拍了拍手,问来迎接自己的经历官田汉英道。

 “还新建伯爷爷呢,你去了江南

 是不知道啊,爷爷东窗事发啦!”田汉英把有勋拉到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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