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肩上的大明 第151节
“好了,晦翁不必如此,不如这样,马上这间房内,就你我二人,说甚么只是你知我知天知地知,如何?”
“好,那端的是好哇。”胡达絮絮叨叨。
蒙剽也表示同意,对小火者使了个眼色,于是众人也包括光瑛全都退下了。
这一幕高有勋似曾相识,举人高思才也对他这样要求过,现在的高思才还关在淮安府的监牢里发臭呢,正和老鼠们斗智斗勇呢。
如果有勋没猜错,那么胡达的下一步动作便是。
果然!
胡达又抓住有勋的胳膊,膝盖瞬间软化,之前人多的时候他就要跪,现在没其他人他跪得更麻溜。
“欸,晦翁何须如此,折煞小人了。”高有勋年轻人力气大,又把胡达给托起,不叫他跪。
胡达执意要跪,老泪纵横。
高有勋就执意不给他跪,两人你来我往,一会儿升一会儿降,和拉锯子锯树似的。
最终高有勋还是和缓地叫胡达的膝盖落了地。
淮安府甲等乡宦的尊严也落了地。
万事开头难,只要跪下这一步,其余的局面也就打开咯。
胡达龇着牙,眼泪是止不住地向下流,双手死死攥着膝盖,恨不得要揍自己的膝盖,唯恐膝盖有自己的想法,拒绝继续跪在冰冷的大理石地板上。
等到胡达再被扶回椅子上后,高有勋就打开话匣子,很坦诚地说:“花校尉这事啊,可大也可小,大的话,只要锦衣卫、巡按再加个大理寺丞来济南府勘查,要么德王到凤阳高墙内圈禁,废为庶人,就算能勉强脱罪,那怕也是要荡尽藩邸的家财换来,不过小的话,而今花校尉毕竟还只在总兵府的监牢里,还有些回旋商量。俗话说得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就是这般的道理。”
“这不是来求高镇抚商量吗?”胡达好像被困在狭窄的山洞里,爬行到濒死状态时,忽然见到面前洞口投射来了一束光。
“晦翁啊,你来自己选。”高有勋将案几上的茶盖给举起,轻轻搁在一旁,“你是选自家的孩子呢,还是......”说着,又把茶托搁在另外一旁,“选同产胞弟呢?”
第22章上木驴戴长
板
这未必不是种冷酷的耍弄。
而高有勋继续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就等着他自己来说,到底是要父慈子孝,还是要兄友弟恭。
“高镇抚,我......”
“别见外,叫我小五叔便好,泗州那边百姓都这般叫我。”
“唉,小五叔。”现在的胡达,哪怕是叫高有勋亲五叔也愿意啊,“喝茶嘛,没茶托还能用手托,没了茶盖,茶味可就散掉咯。”
说完这话,胡达在内心里恨不得一头撞死在这屋的柱子上。
他也想哭。
毕竟他和胡懿是血浓于水的亲兄弟啊,几十年手足,可又有什么用呢,这架秤啊,一把自家儿子摆上去,就晃荡不稳起来。
“若是我没猜错,花椿要杀我,不可能没悬红的,这悬红的银钱又是谁拿的?”高有勋把茶盖给盖回去。
“山陕商会的总商温与亿。”胡达有气无力。
“多少银子。”
“三千两。”
“那我这脑袋还挺值钱的。”
“都说你是新建伯还有江二的主心骨、股肱。”
“我觉得我也是,还有你们不可能只在太湖那边抓一手,蒲台和利津那里怎能不留一手?”高有勋悠悠地问。
胡达嘴角抽动两下,欲言又止。
这是要他合盘把所有的局还有同志都卖掉啊。
可高有勋却说,你连胞弟都卖掉咯,还在乎卖其他人嘛,多卖些,最好是卖得干干净净,卖光了反倒没人再来纠缠你的丑行了。
胡达思想下,要是往日高有勋当面说这样的话,他一定会严词驳斥,气宇轩扬,引经据典,来怒骂高有勋这个狗吏,骂他狼心狗肺猪狗不如,可现在轮到自己,胡达便能找到千万个不得不出卖同志的理由来。
于是胡达压根没挣扎太久,就详详细细地把整个计划都交待了,连武定千户所的那个叫禹定谋的经历官也说出来。
“要污蔑我通倭?我这可是给万岁爷爷立棉庄,你说我通倭,你们咋不说万岁爷爷通倭呢。”这把高有勋都逗笑了。
胡达就说,按禹定谋的筹划:“只要把你通倭的罪给铁板钉钉,那也不会引到万岁爷的头上,所有的罪过都得小五叔你一人来扛。”
“禹定谋还有胡懿他们的铁板钉钉,就是叫王府的旗军校尉带着群三脚猫,守在利津港的塌房旁,来抓货抓船?”
胡达点点头。
高有勋只觉得明朝的藩王制度太蠢也太没人性,把藩王连带王府官还有校尉、卫士都百年如一日地关在王府之中,脑子都退化掉了,居然能采信这个叫禹定谋的狗吏的计策,当真是异想天开。
“我也是这个意思啊,小五叔。可我实在是劝不回,个个都像是疯马似的。这不,我一听说花椿被抓,就立即来向你求情。”
“劝不回,是好事啊。”看起来高有勋对胡达的认罪服软很是满意,就又问胡达,德王知不知道你们的行为。
胡达纠结了好会儿,才回答说:“德王正准备向朝廷奏讨册封,想把自己的儿子封为郡王,也就是任城王,修郡王府又有好大一笔银子,也得向朝廷索要,所以怎地可能节外生枝。”
意思是德王不会参与其中的。
“那全是胡懿那奸贼一人所为。”
“他是王府长史,非他谁何。”胡达很快就领悟了「要么不卖,要卖就卖个干净」的精髓。
“那,晦翁啊,我们这是在救德邸啊。”高有勋叹息道。
胡达顺杆子爬,说可不是怎地。
“这藩王若无良弼,当真是害国又害家。”
“小五叔教训的是。”
高有勋沉吟下,说这就请晦翁亲身去济南府一趟,见到德王,别叫他也被带到泥坑里去。还有,叫胡懿这个奸贼自己跳出来。
“我!?亲身去。”胡达指着自己的胸口。
“对,难不成叫我放花椿这个囚贼去,还是叫我自己去?”高有勋不悦道。
吓得胡达脖子猛地缩了下,立即承诺我会把这事办得妥妥帖帖。
“那我就在这等晦翁一个月,若一个月内没有满意的回报,我可就要做两样事,一样是起锚开船,花布和花椿都带走,花布入塌房,花椿进诏狱;还有一样就是带大军去进剿四柜湖坝贼,到时是鸡犬不留无噍类矣。”
而后高有勋又拍着胸膛说,只要胡达能给个满意的回报,花布带走,花椿可以奉还,另外保证万柳湖胡家的家业不坠。
“是,是。”胡达这下暖心了,觉得手足不再冰冷,是帽子也脱下来,大氅也解去,恨不得轻装上阵,再给高有勋叩几个响头。
“晦翁且慢,还有个不情之请。”高有勋此刻喝了口茶,悠哉悠哉的。
胡达立刻回身坐好,侧耳聆听。
“我虽是泗州外地来的,可也晓得,你同我阿母沈氏本无仇怨,都是上几代的世仇,冤家宜解不宜结,环碧庄现在也拿回了应得的东西。依我看,晦翁择日不如撞日,三天后到环碧庄内,给我那庭柯
堂兄吊个晚唁,向我阿母沈氏赔礼道歉下,胡沈二家的仇也就这般化解掉......”
什么,叫我给高沈氏那个女流道歉!
“小五叔言重,胡和沈哪有甚么世仇,全是高庭训和高思才那两只狗东西企图吃你堂兄的绝户,我当时也被蒙在鼓里,只当这两狗东西都是读书人,只想着斯文帮斯文,实乃无心之......”胡达越说气势越萎靡,尤其他看到高有勋正用种严峻的目光看着自己时,最后索性闭了嘴巴。
“我堂兄庭柯到底是不是你们合谋害死的!”高有勋问。
随后有勋指了指屋顶,又指了指脚下,意思是胡达你尽管坦白。既然我宽恕在前,别不会并问二罪。
胡达这下急了,又是一把鼻涕一把泪,赌咒发誓,说自己绝没有害高庭柯,连预谋都不曾预谋过。至于高庭训和高思才有无,还请小五叔亲自到监牢里去问高思才,可要我说,怕是也没有害庭柯的胆量,这话别说在这,就是马上在环碧庄对着沈氏沈奶奶,我也敢说,绝不会敢做不敢认的。
这所谓的高庭训和高思才坑害庭柯的罪。说白了,不也是你们锦衣卫屈打成招的嘛。
这下高有勋的面色凝重起来,心中纠结,难道害死庭柯的,真是另有其人?
不过现如今主要矛盾不是这个。
谈完后,胡达对蒙老公是千恩万谢,弯着腰,重新把帽和大氅给裹好,走进轿子,由仆役给抬远。
“蒙老公在淮安府,怕是不得轻松啊。”高有勋是后出来的,还特意在廊下,和盐法太监蒙剽继续谈了会话。
“可不是嘛,寅支卯粮的,朝廷和万岁爷只想着收银钱,恨不得提前十年二十年收来,到处发的都是盐引,可又不能尽发出去,发的多了,官盐就又不值钱咯,不值钱那税就得往下跌,朝廷又不管你这些,朝廷要的永远是既要多收盐引的钱又不能叫盐价给跌下来,自欺欺人呢,这私盐都在两淮、山东、河南泛滥成灾,为捕拿私盐,又要花大价钱去进剿,我是殚精极虑是捉襟见肘呢。”蒙老公这话可不像是假哭。
就这,蒙剽都有些后悔,听了吴有孚的忽悠,还不如在泗州守祖陵来得快活,这两淮的盐涉及的水太深,他颇有些应付不来。
“得把积年的欠债给销掉,叫那群盐商死心塌地信你发的盐引,才能献出银子给万岁爷,也能给蒙老公您攒些体己的钱。”高有勋提醒,这收税和做买卖相似,都是资金流转为王,有了流转才会有信誉,有了信誉才能有更多的银钱心甘情愿地投入到这流转中来。
蒙老公苦恼地做了个手势,意思是这都寅支卯粮了,恨不得把辰、巳、午三年的粮都吃绝掉,开中法早就被朝令夕改得面目全非,哪还可能有热乎乎的银钱向里面钻套呢。
可高有勋下面一句话就是:“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一轮完后又循环下一轮,目光可以放长远,不必纠结在二三年上。”
“莫非你有计?”
“有倒是有,只是蒙老公肯不肯把独占淮盐的权利给让出来。”
“你是说专引专销?”
“对,这样的话,好在来得稳定,而现在盐务最缺的不就是个稳字嘛,万岁爷爷可是每年都巴望着蒙老公你给他送去白花花的银钱呢。至于这些银钱是一万两还是一万二千两,万岁爷爷可不关心,一万两现银就是好的。要是虚的,就算你吹出个二万三万两出来,最后落不到地上,少不得也要被治个欺君罔上的罪呢。”
蒙老公眼珠转一转,觉得有道理,便往前踱了两三步,站在灯笼下,而后问高有勋。既然要专引专销,这淮安府还有扬州府的盐商帮会,哪个更合适呢。
“这事哪能叫他们来选,盐务盐法的大权可是在蒙老公你的手中,你说谁个,那就是谁个。”高有勋也跟了过来。
“没错,谁能开出价钱来,那就是谁个,专引专销倒也好,以后我只负责收银钱,其他的盐务可再也不用我操劳啦!”蒙老公早就不想过问这些劳心伤神的琐细咯,可以把主要精力放在研究戏曲舞蹈上来。
“那蒙老公,我来举荐,总可以吧?”高有勋狡黠地问到。
“你这是举荐?不就是叫我现在就答应嘛。”
“只是叫蒙老公再少些烦恼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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