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肩上的大明 第152节
“哼哼哼......”灯笼下,蒙剽敷着粉的无血色的脸,看着高有勋,肩膀随着哼声连续牵动几下,不知是在笑还是什么其他表情,“那行吧,交给你来运作罢。”
“对了,是不是有位名曰许光楠的举人出身的,正在都转运盐使司里为同知啊?”临别前,高有勋忽地打听起个人来。
蒙剽说都转运盐使司那多人来来去去,我哪能记得清啊。
“这位还望蒙老公多多帮衬提携,不过我有言在先,别小觑了这位,帮他就是在帮蒙老公您自个呢。”高有勋高深莫测地丢下这话来,走
出盐法太监的府邸门,翻身上马,哒哒哒地离开了。
“光瑛啊,我先回去取行李。”马背上,高有勋说。
“哥儿,怎地又要收拾?你不是说要等那胡达去环碧庄赔罪的嘛。”光瑛迷惑。
“我那姑生舅养的阿姐来住,男女间毕竟要避嫌,我这几天去总兵府或是校场军营里宿。”高有勋说道。
“总兵府哪里如何能睡得安稳,哥儿不若住在槐树李家,九姑娘的母亲去香社聚会还未归,他家男丁都还在鄞州,哥儿就住我的房,光瑛给哥儿还有个照应。”
高有勋心想算了吧,住阿九那里更是危险。
说着说着,两人骑马到了自家门口。
高有勋一眼就看到门的锁被砸坏,门的半边也开着,不由得心里一惊,赶紧下马来,光瑛提住灯笼,两人一进庭院,便看到台阶到正堂踩得都是杂乱的脚印,椅子、罗汉床还有桌子被推倒得到处都是。
“嫂子,这家中进贼啦!”高有勋扶起位唉声叹气的大嫂,问。
“哪里啊小五叔,你刚走没片刻,就有群凶神恶煞的家奴闯进来,说是新建伯家的,见人就打,看到东西就砸,沙奶奶想要跑,却被揪住倒着拖了出去,我俩刚要拦,也吃了打,被踹翻在地,起不得身。”
“那沙奶奶呢?”
“被绑了塞在抬轿里,多半被强送去新建伯宅邸去咯。”另外位捂着肚子的大嫂,抓着椅子扶手,呻唤着说。
高有勋见不是事,害怕沙氏被带回参将府被吴氏给活活弄死,就拿出些银钱留给二位嫂子,又出去敲了被吓得瑟瑟发抖的邻居说:“烦劳高邻带二位大嫂去街面上抓些伤药。”
隔着门板,包老汉说小五叔你只放心吧,只是方才那群人闯到你家来打砸又抢人太吓人,老汉我在淮安府地界活了六十年,还没看到这样的光景,比那年头闹倭贼还凶呢。
高有勋踩蹬上马,在马鞍上发了会怔。
“哥儿是不是在想那对策?”光瑛感到这个夜晚真的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走,跟我先去总兵府,再去城南的校场。”高有勋说完,吆喝两声,纵马就走。
两人到淮安南门外漕军的训练营地时,已是天麻麻亮的时刻。
李承勋、李大年父子来淮安地界后,用戚继光的兵法尽心为新建伯包办操练漕军,时间虽短却是卓有成效,很快这群原本强征来的兵丁渐渐就有了标兵健丁的气派本领,是水上能操船开炮,岸上能列阵杀敌。
这日,父子二人刚登上操台,叫面前的兵丁磨旗时。但见总兵府的一对标兵提着灯笼,后面又跟着一对标兵举着棍叉,簇拥着高有勋和光瑛骑着马,直来到辕门外,到了后,一位标兵举起旗牌,说漕运军门王承勋急邀李承勋、大年俩人领麾下将官,至参将府前取齐,马上便校阅全军,而后出征剿灭四柜湖的坝贼。
李承勋父子走出辕门来接旗牌,看到高有勋一身锦衣,下马来和自己见礼握手,知他是京卫亲军,急忙回礼。
高有勋就说,自己替天子缉拿坝贼盐枭,追踪千里,总算抓得几位紧要的凶贼,对四柜湖那里的地理态势是了若指掌。故而新建伯爷爷认为瓜熟蒂落的时刻也到了,叫我来给旗牌,共商出兵大计。
“请镇抚在前。”李承勋不敢怠慢。
很快,高有勋在前,李承勋父子连带营中各级军官都骑着马,络绎在后。
参将府门前,几名青衣小帽的家奴叉手,立在那里,看到高有勋乘马奔来,晓得他是吴奶奶的对头,就喊道你果然来了。
“请爷爷出来,营内有大事。”高有勋看这几位奴才居然敢直接叫自己「你」,暂且忍住,暗自在那边手握紧鞭子,平静地要求道。
参将府里隔着几道墙,吴氏正在大施家法呢,沙氏刚被拖出轿子,就又被拖到她的面前跪下来,沙氏当时还没来得及换衣沐浴,依旧穿着跑到高有勋住所里的那套衣衫,吴氏看得火气更大,还道这衣衫全是王承勋给买的,便骂道:“臭屄养的,不吃人饭的畜生!打娘胎里出来就知道勾汉子的野婆娘,有娘生没爹教养的,今日可叫我抓到你了,不叫你上了木驴戴上长板,我也不算是那州山吴氏里出来的。”
沙氏虽鼻青脸肿披头散发的,可依旧倔强地辩解说:“姓吴的,你好没要紧!你虽是妻,可我也算的是新建伯纳来的妾,你有你的妇道,我也有我的,怎么?我进了府中来后,可是给新建伯生下子嗣的,你在这喊得喧乎,可床上也没见你下半个麻雀蛋出来,你真的是嘴硬屄软。本来我儿被王家其他房收作养子,就被你逐出家门去,那就是各人家里的事,新建伯今日想在我家那就在我家,想在你家那就在你家,用得着我戴长板上木驴?冤有头债有主,管不住自家男人,倒来寻趁我?”
第23章不如你过来跪着吴奶奶罢
“你这贼嘴巴小私窠子的,你那儿子是新建伯的种?
就是你在京城偷那奸棍生出来的,你这番逃出雪浪园,投在那总兵府旧官高有勋家中,怕是早就耐不住,早就和高有勋勾搭成奸。”吴氏接着骂道。
沙氏大怒,不顾家奴们按着,梗起脖子,朝着吴氏啐了口:“扯你臭屄养的精臭的淡,我儿子不是王承勋的种子,那你叫别的房收他当养子做甚么?吴奶奶,劝你嘴巴积些阴德,风水轮流转,怕是将来新建伯爵位归我儿来袭,叫你老来不得个善终!我和高有勋清清白白的,我躲他家里去的时候,他都不在淮安,这左邻右舍百人千人都看得亲切,你污得我的清白,还能拉粪糊了众人的眼嘛!”
“反了你了,给我打这小私窠子的臭嘴。”吴氏戟指着沙氏,吆喝家奴道,然后把脚上穿的鞋踢到沙氏前,“拾这鞋底子抽她的脸面!”
家奴当即举起吴氏的鞋,左右开弓,对着沙氏的脸,抽得是毕剥作响。
“王承勋,你就眼睁睁看着我被打死?”沙氏脸被打得红肿,嘴角流血,对着始终站在旁边不作声的王承勋喊道。
王承勋也是吓得发抖,当即拱起袖子,准备来劝解。
可坐太师椅的吴氏叉起腰,横了王承勋眼,王承勋是又急又怕,赶紧低下头,低声对沙氏说,你就认个错服个软罢。
于是沙氏就叫,叫得绝望,任由别人来打,叫得房梁都在颤晃。
门外,高有勋又说了遍,去通报新建伯爷爷,大营内有要事相议。
后面,李承勋等将官互相看着,心中不知这参将府里发生了什么事,只是觉得蹊跷。
这时,又一位家奴从侧边门房出来,些许是有吴奶奶在撑腰,狗模狗样的,挽起袖子,对高有勋竖起大拇指:“新建伯爷爷还有我家奶奶叫你一人进去,把包庇......(沙氏的事情说明白)哎呦!”可惜还没说完,照面就挨了高有勋狠狠一马鞭,帽子都被抽飞掉,捂着脸滚在台阶上,其余家奴还来不及去搀扶,就被高有勋跳下马来,用马鞭追着抽打,从门房直打到院中里去,大叫着「打杀人啦,打杀人啦」连滚带爬的。
高有勋便往正堂上走。
光瑛则推开了大门,将官们都进了门,可又听到有女人叫骂的声音,便都站在门板前,不再往里进了。
高有勋一到堂下,恰好和那吴氏是面对面眼对眼。
“你这狗吏,来的时候,见你把我兄唤作家兄一遍遍喊得倒是亲热,没想到内里包藏着如此的祸心,千里万里送这狐精来淮安,离间骨肉,拆散天伦,还有脸来参将府,说,你和这狐精有没有私情?”吴氏指着高有勋骂道。
“此番来,是告诉爷爷,漕军标兵操练好了,可以去总兵府相议剿灭坝贼的事宜,没想到一来,就看到吴奶奶关门施家法呢,不如先放爷爷离了府,吴奶奶要施到甚么时辰都没账。”高有勋一番话,全叫吴奶奶一头撞在棉花上。
“狗吏放肆,今日奶奶我不但要骂你,我还专门备下了棒槌要打你呢。”吴氏说着,就抽出棒槌来。
“爷爷先去商议军机要紧,吴奶奶要打我出气,我就跪在这任她打,打死了,州山吴氏自己到京城金銮殿中去交待。”高有勋对王承勋说。
“我家里的,看在我的份上,你且饶了沙氏和有勋罢,左不得我叫沙氏离了淮安回北京,永不再见她。”王承勋远远站着,对吴氏求道。
吴氏看到高有勋是有飞鱼补子的,晓得不是轻易能打的,就又骂起来。
“爷爷,你看吴奶奶骂得这般难听,又说是你的错,不如你过来跪着吴奶奶罢。”高有勋当着满堂人的面,摆摆手,假意劝王承勋认错服软。
“你......!”王承勋瞪着有勋,脸皮是五彩斑斓,说不出话来。
“爷爷,既你不敢走,就过来给吴奶奶跪着吧,等奶奶气消了,便放你了。不然叫满营的将士都在那耗着等着,如何是好呢?”高有勋又说了遍。
这下,满堂的家仆、丫鬟还有婆娘都面面相觑,都在想堂堂新建伯会不会真的这般软脓咂血,给吴氏长跪吧。要是真的,这以后还怎地带兵打仗,掌那颗总兵印啊。
王承勋的脸皮也熬不住,这要是没了尊严,以后在家也好在营也罢还怎么混呢。于是装腔作势地骂起吴氏来:“住嘴,你这梳三绺头发穿两截衣衫的(意指吴氏是妇人),高镇抚找我去营中登坛阅兵,此乃头等大事,杀头的干系,你在这歪缠甚么,给我滚去后堂!”说着,也挽起袖子,说这女人不打是不行咯。
一下子满堂的家仆都围过来抱住王承勋,说爷爷切莫激动,开始劝和。
吴氏也看到那院子大门外,似乎真的站着的全是营里的将官。要是给他们传扬出去,就全下不来台了,便冲着沙氏说:“今天用鞋底打了你这贼小私窠子的脸,奶奶我也算是出了口恶气,你还要叩头谢过奶奶我的体恤呢。要是抓你游街见官,把你的淫邪罪状一项项
地说出去,非但你要骑木驴,你家中的哪个近亲不得受到牵累?现在起就给我逐出淮安地界,永不得踏入新建伯家半步,更不准再勾引新建伯踏入你个这贼小私窠子身边半步。”
说完,家奴一把将沙氏给推翻在地。
沙氏仰着面,流着鼻血,缓缓坐起来,对着吴氏冷冷地回了句:“谢过奶奶不杀之恩。”
接着看也不看王承勋眼,跌跌撞撞爬起来,挨在高有勋旁,用极细微极细微的声音:“有勋啊,我疼得慌,扶我把。”
高有勋赶紧搀住沙氏,走下台阶,光瑛迎上来接过,又不好自正门出去,只能绕到后院的小门。
可刚出门,沙氏就昏厥过去,高有勋赶紧把她背起来,说得找个地方安置,再去请大夫啊,送回自己家吧,怕招惹街坊邻居猜疑。于是又想到把沙氏送去环碧庄疗养,可光瑛却说,“沈依柔还不认得我呢!”
是啊,嫣柔不认识光瑛,去了后怕是直接炸锅,要费口舌。
背着沙氏的高有勋,只能原地打着转。
为今之计,也只能按光瑛所说,送去槐树李。
“这是谁,怎地遭如此的毒手?”当高有勋背着沙奶奶,走到枕湖堂的复廊来,阿九见到沙奶奶的脸面后,是大惊失色。
一行人来到阁子内,将沙氏给安顿到床榻上躺好,有勋的汗都把衣衫后头给浸透了,说烦劳九姑娘和光瑛妹子看护,我去街市上搞些药来。
正说话间,沙奶奶悠悠地睁眼,见到光瑛和阿九正在帮她擦洗,却又不认得这二位,不晓得哪个才是高有勋的「冤家」,转了转眼,倒是看到有勋站在床榻旁,心中各种酸苦顿时涌上来,呻吟着喊了声有勋的名。
“沙奶奶,是我,我在这呢。”高有勋看着沙氏这般,心里也是难受。
沙氏伤情倒不是很严重,只是被折辱得狠,又被王承勋给气闷得狠,这下看到有勋,眼泪止不住地往两腮边流,咬着牙呜呜呜的。
这下高有勋更多是心里发毛,他记得沙氏在那雪浪园湖草堂给自己秤银子时曾赌咒发誓,上次她被赶出来是害自己,下次再被从新建伯府中赶出来就会害别人。于是有勋说了些宽慰的话,又旧事重提,请沙奶奶暂且离开淮安回京城去,凡事从长计议。
面对有勋的提议,沙氏没说好,可也没说不好,眼泪不流了,就剩眼神直勾勾地望着房间的藻井咯。
离开槐树李宅邸后,高有勋上了马,心中还是懊悔,怪自己就没想到李承勋父子来练兵会走海路经过安东卫,若早些做好交接,也就瞒过吴氏咯,他娘的,说来说去最终还要怪德王府的长史胡懿,还有山陕商会的温与亿,不拿他俩开刀,誓不为人。
济南的德王府,就是历下古城的皇宫,它格局虽小,但却和皇宫营造制度非常接近,整个建筑群以王府为中核,东西对称,南北辐射,左庙右社,四围城垣,里面的街道基本是正南正北,房屋全都排列有序,不过王府的街巷全都有泉水流过,院落里,花园中,甚至是房屋内,都密布藏有泉眼,这是上天给泉城济南特有的眷顾,而德王府就占有了其间的半数。尤其是王府北门和济南文庙的相邻处,珍珠泉水和王府池子泉水汇流,曲曲折折,和亭街相依,直流入大明湖,当真是天赐的福地。
也难怪初代德王先是被封去德州,可很快就非要到这济南府来咯。
胡达一路风尘仆仆,跑得比兔子还要快,到王府城门处递交了晋谒的书仪,很快就走到王府长史厅内,见到亲弟弟胡懿。
这时,长史厅外错落有致的石块间,也自然流动着潺潺不竭的泉水,就像一条条灵动小巧的瀑布,几只花斑点的鸟儿,正落在石上,啄着清冽的泉水水珠,洗刷着羽毛和脚趾。
“那高有勋的花布船快过济南府咯?”胡懿看哥哥亲自来告,自然满心期待,且深信不疑。
而看着自己的胞弟,胡达的脸面不由得闪过丝愧疚和慌张。
那胡懿又问,花椿校尉不是追杀那泗州狗吏去了嘛,看来是没得手。不然那狗吏的船队怎地会自淮安府来呢。
“是,没得手,无妨,一刀杀了高有勋这狗吏反倒是便宜了他,按武定禹定谋禹六爷的法子,定他个通倭,名正言顺地办了他,这才是真的妙。”胡达说,计划甲没成功不碍事,计划乙更好些。
“那花椿花校尉呢?”
“继续藏在淮安府里盯梢呢,花布船启碇的消息就是他传递来的。”
“哥啊,万柳湖胡家还是得靠你,你考中过进士,又做过朝廷的官,几个孩子也都有出息,诗书的匾额传承下去是必然的事情,不像我,连个举人都没中过,多年的生员挨了贡,花了钱才捐纳到德王府来,从典膳慢慢做到长史,德王信得过我,把王府的宝玺符印还有各色钥匙库房都交给我,不就是因为我这多年给王府到处购田置舍换来的嘛,可说千道万,也是仰仗哥你在外的
帮衬。”兄弟俩在长史厅内坐下来饮茶,看着院落泉林亭榭在初秋时的美景,胡懿不由得慨叹说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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