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肩上的大明 第227节
可别人不懂徐礼元,郭再祐还能不懂嘛?
此君对外自夸臂力无双,能骑善射。可之所以能在军队里飞黄腾达的根本原因,只是因他亲哥是东人党内的名士,倭乱以来,此君可谓是「战功赫赫」,守釜山是逃,守金海也是逃,一路逃到晋州来后。不但没有获罪,反倒继续被金诚一委以重用,只因二位有同党之谊而已。
前些年,徐礼元镇守北边时,还曾杀良冒功,被赵光瑛的哥哥赵光宪愤怒弹劾过。
郭再祐想要再开口时,主帅金诚一就满怀敌意地给他下了定论:“贪生怕死,苟且偷生,说辞与那明营的游击沈惟敬一模一样,可退去,无复多言!”
原来,晋州城之战爆发前,恢复了三四成元气的小西行长收拾好领地后,渡海重返朝鲜的顺天,并且找来依旧呆在倭营内的沈惟敬,告诉他:“太阁是决意要屠晋州的。”
沈惟敬叱责说,不是谈好了罢战的嘛,为何出尔反尔。
“太阁只杀晋州的高丽人,不愿与大明为敌。”小西振振有辞,不过他也提醒沈惟敬道,“既如此,沈君你不妨将计就计,直接以太阁回使的名目,将晋州的局势告诉贵方的副总兵刘綎刘老爷。”
小西行长也有着商贾般的精明。
这次丰臣秀吉狂妄到了——“可将我军攻打晋州城的情报,明告于唐兵,且看它有无指摘处,再看它敢不敢来援。”
小西行长自然照办,他也想看看明军的后勤到底有无可能支撑救援晋州城。
对上面,小西则是忠实履行了太阁的嘱托,将有利于保持他对明交涉的总负责的地位。
毕竟加藤清正死了,这里非小西行长主持而谁何呢。
于是小西行长在沈惟敬临别前,秘密地告诉他:“我得消息,该番皇明特使是高有勋,是勋殿,大家都是熟人。沈君啊,到时我再居中斡旋,唤来治部少辅,大家同席相谈,就把高丽之阵的事宜给彻底定下来。”
言下之意,为了长远的和平,晋州城是非要牺牲不可的。
小西行长的意思,让金诚一、徐礼元还有金千镒他们自动退出晋州,我方保证不追杀,这样给太阁一个满意的交待,下面再谈就顺利许多了。
看来小西是在平壤大逃亡内给磨炼出来了,也想在晋州复刻一把。
故而在郭再祐前,沈惟敬纵马来到晋州城下,已劝告守将们过了。
眼看无效,郭再祐便直接说,那请允许我领着义兵,不在城内,而在城外作战。
金诚一冷哼声,说方便你逃走是吧。
“我并不以逃走为耻,若是我慷慨赴死,反倒是趁了倭奴的下怀。”郭再祐的此番回答,引起满堂的哄笑,可郭再祐不以为意,缓缓起身告辞。
其后,就在众将围在地图边,指画着坚守方略时,城内突然爆发阵极大的骚乱,金诚一大惊,忙问发生何事。
没几何,就有人来报,先前自全罗道入城来协防的诸多义兵,不告而退,纷纷逃离晋州城。
“全是权栗那厮的兵马,混账,背信弃义的家伙!”金诚一狠狠将鞭子掼在地图上,直接将地图给掼裂了。
“权栗尚在西边的云峰观望,这些义兵不战而溃,莫非是听了郭再祐的蛊惑?”徐礼元提醒说。
金诚一顿悟,怒喝道,“唤李宗仁去,斩下惑乱军心的郭再祐首级!”
到了黎明时分,更大的噩耗传来:
原本驻守云峰,做出要援助晋州城姿态的权栗,也突然向着全罗道内后撤,全面收缩兵力。
而权栗为何会退,只因沈惟敬跑到了云峰,将局势利害告诉了权栗。
权栗军队跑路后,沈又快马加鞭,去鸟岭那里的军城去找刘綎咯。
这般,晋州城完全孤立了。
就在金诚一大骂权栗见死不救时,鱼束岭朝南山坡,密密麻麻的山林和小路间,被派出来要杀郭再祐的晋州军将李宗仁,正骑着匹黄骠马,挽着已上好弦的弓,领着差不多三十名骑兵,如狼群般捕捉着郭再祐的行踪足迹。
马背上的李宗仁心情是复杂的。
他对郭再祐并无什么恨意,之前在第一次晋州之战里曾并肩作战,还算是战友的关系,并且徐礼元当初守金海府时的不堪表现,当时任金海府使的李宗仁是亲自看在眼中的,晋州城守是该守的。可是问题是靠着金诚一、徐礼元这群虫豸到底能不能守住晋州城......
如果守不住,城破,而且全军覆灭,那不如不守。
想着想着,旭日升起来,无边无际红色橘色的光芒迎着李宗仁的双眼,风灌入他的双耳。待到了鱼束岭的山下时,李宗仁便看见远处的咸安城已冒出了浓密的黑烟,还听到了自那里传来的倭语喊杀声,和冲天而起的哀鸣。
“只一夜功夫,咸安
城便失陷了?”李宗仁勒住马首,大惊失色。
此刻李宗仁还不知道的是,仅仅距他二三里开外,咸安城西南角的一大片竹林中,赤衣赤甲的郭再祐,骑着醒目无比的白马,刚冲到这里,就遭到了日军的埋伏。
这股日军是穿过竹林,准备彻底断掉咸安城的退路的。
这个方向的其余日军,在郭再祐刚去晋州不久,就分路登上了咸安四面的高山,拔掉了郭再祐所部的各哨卡,接着居高临下,发铁炮铳弹如雨,泼在城墙低矮且处于洼地处的咸安城,城内的朝鲜义兵本就饥肠辘辘,军器陈旧落后,瞬即就在日军的射击下死伤百余人,下午时分就崩溃了,义兵们脱掉号衣,和百姓们一道拥过城门口放下的吊桥,沿着道路和竹林逃奔。
结果被这股日军给拦截,天将明未明时,竹林内到处都挂着燃烧的火把,照得义兵和百姓无处匿藏,绝望下纷纷起身逃跑,结果被凶残的日军到处挥刀砍杀,即便是投降乞饶的也定斩不赦。
这片竹林的土地上倒满了密密麻麻的无头尸体,飞溅到竹竿竹叶上的血迹斑斑点点,提着人头的日军武士和足轻嚎叫着举刀,继续追杀落单者。
眼见骑乘一白马的大将而来,几名跑到竹林边的日军足轻。当即就有两位铁炮手半跪,对着郭再祐放铳,其余的很灵活地绕到两侧,猫着腰挺着长枪,准备在郭再祐本能收住马势时,对准这位的软肋就刺杀上去。
此刻的日军上下,毕竟经过长时间的国内战争磨砺,大规模集团作战如何不好说,可这种小队伍的遭遇战,可谓驾轻就熟。
郭再祐一看到几十步开外,猛地闪烁起火绳枪的焰火来,便晓得对面有倭贼,咸安城也是凶多吉少,好在他同样娴于战阵格杀,警觉地将身躯往马鞍上一伏,拔刀在手,不退反冲。
跟在郭再祐身边的几位武装家奴,一位被铁炮射中膝盖。当即翻滚倒地,惨呼不已,其余几位则全跟在家主的后面,人数虽少,可也如两翼般展开,手持兵器,瞬间同挺着长枪来的日军足轻迎面格斗在一起。
郭再祐一马越过交锋线,还没等那两位日军铁炮手重新装填完毕,便又直起身躯,挥刀左右劈下,电光石火间,就叫两位铁炮手的脑袋从脖子上飞了出去,污血喷洒到了白马的鬃毛上,还冒着热乎乎的腥气!
竹林内,更多的日军冲了出来。
横过马匹来的郭再祐知若退缩,必死无疑,便扔下刀,拔出弓箭来,稳住呼吸,拈弓拉弦,射出一箭去,贯穿了当先一名日军小头目的额头,而后郭再祐便大喊:“我乃红衣将军郭再祐,领晋州城大兵来杀到,你等不知死耶!”
这一喊,起了效果。
日军内部,郭再祐的名气本来就很大。
郭的甲胄明明是朱漆涂的,可日军士卒内都传说,郭的甲胄全是取朝鲜处女的初潮鲜血染就的,战场上可保刀剑不入,连铁炮都无法射穿。
而这股日军里,还有不少朝鲜的假倭兵丁,他们也认定,郭再佑去而复返,绝对是得到了晋州城的援军。
恰好这时,李宗仁带着三十骑到来,举着旗帜如飞,是烟尘滚滚。
“李府使,快随我冲杀倭贼啊!”郭再祐一见到李宗仁,就继续喊起来。
竹林边的日军大恐,还以为后面会有更多的朝鲜方援兵,便纷纷遁回竹林内。
郭再祐回马,又自背后射杀了一名日军的长枪足轻。
其余三四日军立即扔下长枪,跪地求饶,嘴里喊着的是朝鲜话。
赶到的李宗仁,格外痛恨这些假倭,便也一刀一个,将他们全都斩杀当场。
刚杀完假倭,李宗仁就看到白光一闪,郭再祐已沿着其他方向,逃走了。
“留步!”李宗仁喊道。
可郭再祐丝毫不听,反倒张弓回对着李宗仁,喊叫说:“你休要追我,我也不射杀你,就此别过!”
看来,郭再祐也晓得李宗仁是来干啥的。
毫无头绪的李宗仁只能收容了郭的家奴,一并向着晋州城退走。
第101章千呼万唤还没出来
跑回晋州城的李宗仁,只看得城中已是一团乱麻。
前些日子作为权栗先遣队的部分进城来协防的义兵开始向西南方向撤离,引得城中是人心惶惶,守城主帅金诚一想要弹压,可权栗下面的义兵根本不服从他的管束,各方反倒在城门边爆发殴斗,不少义兵抢夺青川上的船只而坠水,而此刻军情更加急迫:
日军的先锋部队看起来是分为两道,宛若钳形,一路已攻陷咸安,还有一路已抵达咸安与宜宁间的渡口鼎岩津处,将还滞留在该渡口的朝鲜义军彻底击溃,顺势拿下了宜宁诚。
如是,晋州城的门户大开,据塘马报给金诚一的情状,倭贼满是精锐,各色军旗,牛头鬼面,甲胄耀日,遮山蔽野席卷而来,光是塘马数得的便有二三万之众。
“不要慌张,固守待援!”筹边楼
上,金诚一望着晋州城的内外城防,又看着外围绵延的高山和南面滔滔的南江,下定决心,要将晋州城化作磐石,狠狠崩碎掉倭贼的门牙。
倭酋平秀吉痴心妄想,要吃掉晋州城,可我偏偏叫你啃不动吞不下,晋州城就是个刺猬。
待到下午时分,一股五百人的倭贼已敏捷地登上城东北角的马岘峰,凭高视下,掩护其余各队伸展,向城北诸山布阵,几乎同时又有大批倭贼向城东而来,准备占据要冲。
当真是黑云压城城欲摧啊。
筹边楼的当夜,注定是无眠。
自咸安归来的李宗仁向庆尚道右兵使金诚一报道,说郭再祐已逃走,多半是去了西北方向的咸阳郡城,与权栗会合去了。
“懦夫!”金诚一这句骂,不知道是骂郭再祐还是在骂权栗。
接着李宗仁不顾劳累,请缨要求趁倭贼立足未稳,领精锐夜袭马岘峰,扰乱倭贼的阵势。若等他们完成对晋州的合围,那我们就被动了。
“你若夜袭不成,反折损兵丁和士气。”徐礼元在旁边拆台。
“我领一二百人足矣,务要斩下倭贼首级。若能携首级平安归来,反能大壮士气,利于长期固守。”李宗仁还是坚持己见。
另外边,晋州义军将黄进也愿同李宗仁一道前往。
金诚一思来想去半个时辰,还是不准,说守城期间,一兵一卒都是非常珍贵的,当婴城坚守,多凭敌台炮楼杀伤倭贼,而倭贼一旦伤亡惨重而落胆,或是粮食耗尽,自当败走。
李宗仁见自己的计谋不被采纳,暗恨而退。
出了筹边楼,李宗仁长叹一声,望着东面和北面山上开始伐木立营的倭贼星星点点的篝火,狠狠捶打了下城垛口。
“要么该出动出战,杀杀倭奴的锐气,要么就要趁倭奴还没有围住西面的时机,赶紧突围退走。”此刻,义军将黄进从身后抱着胸,也看着倭贼的阵势,批评金诚一的颛制无能。
李宗仁与黄进,可谓在战场上生死相交的挚友。
“你怎么留在城中的?”李宗仁回头问黄进,为何不与其他义军将那般逃走呢。
“这场卫国的战争,一度叫我看到希望,可现在又叫我绝望。难道之前抛弃军民连续在三京都不战而逃的虫豸们,突然就能洗心革面吗,复兴这个国家吗?不可能,他们只是希望用无数忠勇国民的头颅和热血,换回他们的旧江山而已,烂透了!”黄进愤然道。
“你绝望了,甘愿在这座孤城里赴死?”李宗仁表示无法理解。
“不,我没那么高尚,在那些衣冠楚楚的大人们的眼中,我不过是趁着国难恰巧攀爬起来的草寇,能为大人们而死是我等的荣幸......我贪恋上了晋州城最美丽的妓生,如是而已,我在她的温柔乡里已不想再继续厮杀下去,就这般死掉算了。”黄进说着,抬起双手,语调里带着自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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