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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肩上的大明 第281节

 “须知大明封贡的可是你,不是那平秀吉。”高有勋一语道破。

 平秀次又问,明朝天子将何以处之呢?

 “兵部正在集议,不日我朝天子将有平台召对,且静待消息。”不过高有勋也提醒说,明军在朝鲜虽是精锐,可数目毕竟有限,我马上便上一奏疏,力劝陛下暂且不要撤换队伍,反要添水兵陆兵,只是你随即身为日本国王,须亲持旗幡出阵,庶几对倭贼的士气有莫大的打击,那在朝鲜的倭贼阵营甚至会产生分裂,平秀吉而今年老昏聩,见识也好体力也好都大不如十年前,所诞之子尚在襁褓,日本诸大名强藩也久恨平秀吉的暴政淫威,而你正值壮年,未来就在你的肩上。

 “我......”平秀次想到自己又要上阵厮杀,不禁想起小牧长久手之战的耻辱来,犹自心悸不已。

 高有勋看透了对方的心思,就正色宽慰鼓励他说:“你莫要害怕,你看我皇明天子,即便是内阁辅臣一年也难得见他半面,可依旧稳坐龙床,统制天下,何也?这叫静摄中宫。”

 对「静摄中宫」,张大膳结巴了,不晓得该如何翻译,只能勉强对平秀次表达意思道:“清静无为地在宫内统摄着文武百官和天下的黎民百姓。”

 “厉害!”平秀次虽不太能理解,但却大受震撼,日本其实也有这样的传统,越是居于高位的人物便越高贵,就越强化了其神秘的身份。故而慢慢变为只具祭祀职能,具体的庶务就委托给中下层臣仆去办,时日一久就形成了日式的层层架空、下克上还有权力多元化的政治特色:天皇被太政大臣架空,其后又被法皇夺权,可太政大臣和法皇的公卿机关。无论是官衙还是经济基础即各地的庄园,又被幕府将军委派来的「守护大名」和「地头」给蚕食侵夺,可将军也好景不长,拿镰仓来说,其大权不过一代,又被执权给架空,执权又被负责其家政的内管领给架空,到了室町末年的战国时代,守护大名又被守护代下克上,守护代又往往被自家的庶族或家臣下克上......

 所以万历这种呆在深宫里,天天躺平摆烂不问事,居然还能总摄天下大权的风范,能不让平秀次惊骇莫名进而奋起直追吗?

 高有勋便替他筹谋道:未来大战,你也静摄在帷幄之中,只需关键时刻露脸、通书信、交接便好,阵前作战的事务,交给我等便好。

 “勋殿,你对功成的把握性有几分?”说到这,平秀次直接对高有勋叩拜下来,急不可耐地询问说。

 有勋沉吟几分钟,就说我将结果分为三等。

 最上等自然是拥戴你回京畿,你歼灭或驱逐平秀吉,重新掌握山城京、大阪还有伏见三城,名正言顺地收回聚乐第,当你的日本国王兼摄政关白。

 中等的嘛,你能在日本的九州站稳脚跟,得到批反秀吉的大名支持,我建议你那时以太宰府为施政机关,背靠对明、朝鲜的贸易,纠集力量与平秀吉长期对峙,只要维系不胜不败的局面,拼年龄他根本不是你的对手。

 最下等,你在明和朝鲜的支持下,驱逐在朝各大名下海回国,叫秀吉元气大伤,你即便过不去太宰府,起码也能在朝鲜南道保持存在,拼年龄秀吉根本不是你的对手,待他死后,你依旧有逐鹿的良机。

 总之,上等结果看运气,中下等结果拼年龄。

 最后高有勋给平秀次打气鼓舞说:“孙七郎,兵法的要诀在于果断,只要我们有六分的胜算便可出击迎战,同时要打起十分精神来应付其余四分的败算,这也是兵法修炼的一环啊。”

 让我们稀里糊涂、堂堂正正地干起来罢!

 平秀次当即燃起信心,又对有勋毕恭毕敬地拜了三拜,说待我功成后。不但毕生遵守和议条目(当大明的一条狗),还会将你尊为我的后见役。

 后见役,便是师傅、监护人的意思。

 “方才的上中下三等结果是对你孙七郎说的啊,可其实对我也对大明而言,中下等才算得是最上等,对不起了孙七郎,最上等的结果其实就是你和平秀吉或是德川家康什么的,都把血流个七八成才好,血流得快,伤口恢复得也快,就让血慢慢地流,叫

 日本不死不活罢。”高有勋对着平秀次伏下的额头,暗忖道。

 待到从隆安寺出来时,高有勋牵着马,同谢用梓、徐一贯二位主事道别。

 其实从刚才面谈时,高有勋就敏锐察觉,谢用梓的脸色非常难看,苍白,眼眶血肿,冷汗淋漓,似乎还有起热畏寒的迹象,起初他在全罗道停留时好像三天两头便会发烧,就关切地问了句,谢兄的身体还未康复吗?

 谢用梓说话吞咽都有些艰难,只答曰谢过缇帅兄台的关切,正在服药。

 高有勋的目光停留在谢的脖子上,只觉得那里隆起些许不正常的肿块。

 而同谢一道出使日本的徐一贯,此刻神色不宁,目光闪烁,看着高有勋是欲言又止。

 “莫非......”高有勋惊愕之余,不禁给出了最坏的猜想。

 遥远的日本伏见城内,石田三成将记录秀吉卧病症状的文书展开来,越看越是冷汗直流。直到最后骂了句「可恶,开甚么玩笑!」将其掷在地板上。

 对面的番医施药院全宗等,则吓得全都低下脑袋。

 正此刻,外面传来阵吵闹声,淀姬茶茶的声音非常尖锐,说让我进去,转瞬障子被拉开,满脸愤怒的茶茶身着华服走入,石田三成和诸位番医急忙转向施礼。

 “叫我与太阁自即日起分宿,是甚么意思?”茶茶坐下来便质询道。

 “伏见城,不,怕是京都和大阪的聚乐第、游女郭,都要彻底清查疫病,太阁所染的十有七八就是这疫病,为了不让夫人您也感染,必须同太阁分宿。”三成很认真地答复道。

 “治部少辅,你在胡说些甚么?”茶茶气鼓鼓的。

 “南蛮疮,是南蛮疮......!”三成抬起头,所说的病症将茶茶惊得几乎魂飞魄散。

 “原本番医定为普通风邪受寒来医治的,开了桔梗汤。孰料桔梗汤是发散的,将太阁的南蛮疮毒全都发出来了,怕是已入了血液和肺腑。”三成的直言,叫施药院全宗等个个五体投地,胆裂欲死。

 要是叫太阁知道误诊,怕不是要从床褥上气得坐起来:“统统拉去六条河原斩首示众!”

 “夫人,夫人......”

 三成的呼喊声里,茶茶几乎已化作具惨白色的雕塑,已无能为言语了。

 全罗道求礼郡的求贤馆一处房间内,嘴巴上蒙着面巾的阿泷,在几位手忙脚乱侍女的帮忙下,正用银针确认着位高烧倒下,呼吸困难,满嘴胡话的日本美姬的病情,这几位美姬正是谢用梓和徐一贯从日本顺路带回的,本都在大阪城的游女郭的,一位倒下了,其余的都隔着扇门,互相抱着,伏在地板上,看着那边阿泷的施治,颤抖不已。

 阿泷摸了摸美姬的脖子,又解开了她的衣衫,赫然看到腰部和大腿上......

 侍女们纷纷跑出去,摘下面巾,呕吐不止。

 “南蛮疮,且已是病入膏肓,无药可医了......”阿泷也坐下来,顿时有种无力感。

 “我,我侍奉过太阁,我害怕若是将病传给他,他会发怒把我活活烧死掉。所以我才跟着那两位明国的使臣乘船离开了日本......”此刻幽暗的床褥处,那美姬的脑袋似乎清醒了些,对阿泷有气无力地说道。

 “广疮?”隆安寺外的竹林旁,找个借口又溜回来的徐一贯,跑到亭子旁,对在此等候的高有勋提及了谢真实的病名。

 广疮,便是梅毒。

 这种可怕的维纳斯病,最早流传在欧洲,这时欧陆大部分医生都认为该病原本在新大陆,是哥伦布和他的船员不小心带回欧洲来的,可其实更大的可能,是欧洲原本就有梅毒。只不过那时的梅毒症状和其他如雅司病的症状很类似,医生们辨别不出来,都认为是雅司病,而后在奴隶贸易中,欧洲人先将梅毒带去非洲,在非洲那种病症天然能够养蛊进化的恐怖环境里,梅毒得到了全面的强化,感染了非洲黑人,这些黑人再被贩卖去美洲做工,又将强化后的梅毒回馈给了欧洲。旋即在第一轮全球化殖民贸易浪潮里,它又搭乘着航船,漂洋过海来到东亚——当然维纳斯病虽然以美神命名,可无论是欧洲还是亚洲对其都有些难以启齿,法国人称它叫那不勒斯病,意大利人则称它为法国病,荷兰人叫它西班牙病,俄国人叫它波兰病,当然终结者是奥斯曼人,叫它为欧罗巴病;到了亚洲,印度人叫它葡萄牙病,而中国的江浙则叫它「广疮」,因最早是在广州那边传播开来的,日本人呢,就叫它南蛮疮,或者是「唐人纵情病」。

 病症嘛,始于一个被称作下疳的小伤患,然后开始发烧、头痛、皮肤损伤、淋巴结肿大、骨骼和关节疼痛。若不去治疗,可能最终损害心血管系统以及神经系统,导致瘫痪、痴呆乃至精神错乱,直至死亡。

 “有药可治吗?”高有勋急切问徐一贯。

 徐一贯看看四下,嗫喏着说,只有用轻粉药来治。

 “轻粉

 药?”高有勋立刻困惑,这是个甚么药物。

 “水银?”伏见城中,当施药院全宗咬着牙说出治疗太阁的药物时,三成和茶茶同时色变。

 轻粉药是李时珍在本草纲目里的说法,其实就是以水银为主的药方。

 这时全世界都在寻求治疗梅毒的良药,最后也只能用水银咯,水银在西方由炼金术师发明,在东方由炼丹方士发明,都是为了炼制长生不老药的,东西方都认为水银能杀死一切病症,当然同时也能杀死病人自己,早在唐代韩愈就写过服食水银的恐怖症状,说当时的工部尚书归登吃了水银后,自述宛如有根烧铁棍从头顶直贯穿而下,将五脏六腑都烧炼为火,自七窍里喷射而出,最后「狂痛呼号泣绝」。

 得梅毒而死,和为了治梅毒服食水银而死,这是个选择。

 直到回到指挥同知弟,高有勋还是心慌慌的,心想谢用梓死了倒罢了,可这广疮梅毒啊,在明朝国土也不算甚么罕见的病症了,一百年前就盛行海宇间,要再被言官弹劾,旧事重提,可就不妙了哇。

 为今之计,只巴望着万历早些确定对倭的政策和战略。

 “唉,幸亏我洁身自好,得梅毒就是瓢虫的最终归宿。”高有勋叹息着,刚将马交给仆人,后头万历的文书官李文辅又匆匆到来,隐秘地对有勋说,在文华殿的平台召对,缇帅必须参与。

 啊,高有勋意识到,自己终于迈入到帝国的核心圈子咯。

 此次召对,万历肯定是要他谈及平倭之事,我得精思傅会,到时方能应答如流,那样万历对我的支持才会更多几分。

 这,刻书坊也好,李阁老巷也罢,这两日无论单双怕是去不了啦。

 带着歉意的有勋,就叫个丫鬟,前往嫣柔和阿九处告知了下,自己则呆在指挥同知弟的书斋来,召来有封和光启,三人一起核校应对。

 耿耿星河欲曙天,北京城最好的时节和天气,金色的晨光成片成片将紫禁城屋脊上瓦当原本的阴色给撕掉,恢复了它们原本的琉璃瓦的神采。就在这天将明未明的时刻,万历难得地起了个大早,驾临了文华殿。

 文华殿,位于紫禁城东隅,会极门东侧,五行属木,神为青龙,是太阳升起的地方,每日阳气初生,紫气东来,明初为太子的东宫。当万历走进到这座宫殿时,心头顿时涌起了阵熟悉又陌生的感觉,当年正是在这里的东廊,他才十岁大,刚刚出阁读书两个月。好像也是个清晨,好像也是个夏日,前夜紫禁城响起了沉闷哀婉的钟声,百官和百姓代表们密密麻麻地穿着丧服,哭嚎着跪在这会极门外,穆庙也即万历的生父驾崩了。

 按照礼制,坐在文华殿内万历,穿着有些大的缞服,透过悬挂着「绳愆纠谬」的匾额,看着紫禁城露出一角的青空。可即便在朗朗夏日内,万历却依旧看不到任何东西。因为那日钦天监记录着,六月初一,日蚀。

 也正是在此,万历前后三次接受臣民们的劝进表,并在第三次后,也即六月二日发出谕旨:“天位至重,诚难久虚,况遗命在躬,不敢固逊,勉从所请。”

 在这一天,万历开启了帝国最高统治者的道路,他不知前方是甚么样的路。但他肯定晓得,绝不会如紫禁城的御道那般笔直,头顶上也会不止一次出现如他生父发丧那天的日蚀。虽努力极目远望,几乎甚么都看不到。

 站在文华殿御座边的万历,在等待着阁臣自文渊阁赶来时,总是抑制着自己,不让目光转向文华殿的东厢房,可偏偏不遂心愿,那里的屏风早就被撤去,大概率被塞进某间僻静的仓库内,或是在某个他不知晓的寒夜中,被守夜的内侍太监用斧头劈碎了,当柴烧了取暖了。

 那位站在画着兴亡图鉴和大明江山图式的屏风前,眉须如水墨般,时而严厉时而和蔼的大先生也早就不见了。

 那本在万历小时候时时刻刻摆在案头的《帝鉴图说》,也被封存在箱子里,落满了灰尘和蛛网。

 东厢房现在重新使用了,因皇长子朱常洛继续在此讲读。

 可对万历来说,一切早就如烟煴般过去了,散掉了,消失了。

 往后这条路,他会独自走到底的。

 想到此,他郑重地坐在御座处,左右各一只青蓝色的铜鹤,熏香冉冉盘旋而起。

 “高缇帅,且在外稍待,等万岁爷爷同诸位阁老议事毕后,再有事同你商量。”当高有勋来到会极门外,守门的太监请他暂且在下面休息。

 一道宫墙所隔,赵志皋、沈鲤、沈一贯、陈于陛、张位、石星这群阁臣,排队进入到了文华殿之中,对着万历叩拜,而后站起,各自手捧笏板,等候着此次召对的议题。

 第30章皇上急了

 文华殿内,香雾缭绕,遮掩了御座上万历的仪容,使得这位帝国最高统治者充满了神秘的威严。

 然而第一个议题却格外家常,也最让阁臣们感到苦恼。

 万历问,锦

 衣卫带俸千户,王恭妃之兄王道亨接受罪阉张诚银钱贿赂的案子该怎么了结。

 首辅赵志皋立刻盯着石星,意思是你还署兵部事呢,锦衣卫该归你管。

 石星则满面事不关己的表情,意思是此乃陛下家事,要么陛下自己处断,要么付诸法司,我兵部奉旨照办便是。

 看石星装死,赵志皋便又示意沈一贯来说。

 沈一贯只是低头,仿佛在回答:“快些下个议题罢。”

 倒是沈鲤昂然向前,对万历说,王道亨收了张诚一千两银,主要还是因王恭妃母子在景阳宫内过的日子太贫穷,连给河南赈灾的银子都捐不出来,情有可原,王道亨罚俸半年足矣。

 “朕向前给王家的赏赐还少了嘛!”烟雾后的万历语气颇为不悦。

 你沈鲤挑这个说是甚么意思,为何不照着朕的走向来说呢。

 沈鲤也不害怕,捧起笏板说:“去年皇长子出阁读书,足见陛下慈爱之心,当初陛下是十岁出阁读书,皇长子虽迟了三年,可也无伤大雅,臣听闻给皇长子讲读的官员都对皇长子是赞不绝口,想必四书五经很快便能通熟,还请陛下早日为皇长子冠婚,按会典,皇长子十二至十五岁便可冠婚,今岁冠,明岁婚(婚后你总不能不册封太子了罢)。再者,皇长子出阁时,陛下着户部户科办出阁礼,亦有数十万两银。若这些银子真的花在皇长子的身上,王恭妃也不必行险,让王道亨去筹借这区区一千两银了。”

 沈鲤这番话,说得万历脸皮,即便是在香雾后,也是青一块白一块的,处处扎心,毫不留情地揭露了万历偏瘫溺爱郑贵妃和朱常洵的嘴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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