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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肩上的大明 第335节

 王士俊心想,多清秀可人的小官啊。

 “哥哥,这莫非就是哥哥要养的班头,好眼光啊哥哥!”王士俊啧啧嘴巴,便冲着有勋竖起了大拇指。

 “这可全是我在苏州花大价钱买来的。”高有勋挽起袖子,桌案下的脚立刻左边被嫣柔踩,右边则是阿九踩,“哎呦——贤弟啊,这通州张家湾正是好地方呢,我的宅第也想在这,运物什便捷,也能在这皇城脚下寻个僻静去处。”

 “正是,正是,不瞒哥哥,照顾我买卖的就是这张家湾咯,我有一半的木头都是——葛翁,你对我使眼色做甚,这是我亲哥哥,说些体己话有甚么打紧的?”王士俊巴到高有勋这座靠山,兴奋到嘴巴都把不住关口,旁边长随葛老头又是挤眼又是咳嗽的,也没能叫他停下来。

 高有勋就故意道,贤弟不用继续往下说了,我毕竟是替天子缉事的官校,你就不害怕我把你给......

 “哥哥教训的是,绝不叫哥哥难为。打住,打住。”王士俊即刻住了口。

 说着,王士俊就对葛老头拍拍手。

 靠岸的二三艘大漕船内,倭丁还有王士俊的手下,沙典史又找来大批的罗庵信徒,背着抬子,逐个登上了坝头,抬子内全是沉甸甸的金花银,合计六万两。

 这也是王士俊事前就答应给高有勋的。

 高有勋要现银,不要会票。

 来到处大型的塌房前,高有勋下令将抬子篓子全摆下,满满一地全是。

 “竖起旗子,挂起匾额来,自即日起,这里就是大工总督的行辕。贤弟,往后你的船,直接挂我开的烙照,从苏杭直达京府,那是畅通无阻。”

 而后,高有勋挥手,众人将银子全抬入塌房中,那这里既是行辕衙署,也是座银库咯。

 高有勋即刻点出倭丁和罗庵信众来,说你们便在这里警护,不准银子有任何差池,房租饭钱我半点都不会怠慢的。

 “二哥,我现在算是明白,国家为何空虚了。”回途中,高有封骑在骡子上,觉得今日所见所得,简直比读十本圣贤书都更来得有效。

 就拿万历开西六宫的大工来说。

 万历「预支」了国库七十五万两白银,国库为了弥补,就得在地方上开新的事例银征派,极尽搜刮之能事;

 修西六宫的话,所需各种内库物料,还有很多的开支项目,都掌握在太监们的手中,一万两的物料到位,怕是要被太监刮走起码三五万两,可这些内库物料,还是在外的太监们搜刮来的民脂民膏,还是那句话,一份解送来京师来,起码已搜刮了十份之多;

 更别说内库还会被太监们监守自盗了,工部官员虽则算好些的,但多半也要揩点油水;

 而所需的木材、砖石等外部物料,运到京师来耗费也十分浩大,更别说还要被王士俊这样的皇商,还有那些专包的铺户给趁机偷税漏税虚报造假,国库应得的全都流失得干干净净;

 施工时,连最末端的工匠都要分一块肉下来,各种克扣物料私藏私卖,这叫「破冒」;

 更别说还要以追索逃亡的匠户、班军为由,或是强征纤夫等形形色色的敲诈勒索,运输大工的水船旱船所过之处,必如飞蝗过境,寸草不生,哀鸿遍野。

 “有封啊,你看得清楚,不过你二哥我呢,就想着化害为利呢。”高有勋在马背上,悠哉悠哉地说道。

 可内心中,高有勋却比谁都要焦灼

 。

 他必须快些将大工银给弄到手,抽出部分去救灾,去充实山东河南地界罗庵的力量。

 京城西十库再往西不远的所在,立着座外表看起来平平无奇的酒楼,并没有匾额楹联,低调到你路过的话,绝不会意识到这里居然还是个饮酒聚餐的所在。

 只在你掀开帘子进去后,再通往内里有个半月门,上面钉个木牌,漫不经心地写着「廊下家」三个字。

 这是个标志,也是个暗号。

 代表着它是宫中炙手可热的太监办的。

 故而这座廊下家酒楼是不对外开放的,它的职能更多的是秘议、行贿和勾兑的场所,一如沈一贯的私堂园林。

 高有勋也是首次晓得还有这么个去处,他来到这里后,穿过院子,上了楼。

 扫眼望去,几个弹索拉琴的小道士坐在屏风画前,王虎还有几位便服的男子(细看有的无须,有的是粘了假胡须)坐在那,高有勋在泗州看过蒙老公的排场做派,一进去就觉得满溢着太监的气味,有些令人作呕。

 虽然高有勋事前邀请了禁内监局的所有主事太监。可实际上来的应该全是传话的代理人,这群大太监各个也如同皇明阁老般滑不留手,老鳅鱼了,自己不出面,全叫小的出来顶。

 “本督已开始拿到大工银了!”高有勋倒也不慌不躁,他知道一切有王虎听着,就代表那群主事太监的耳朵全在这房间里竖着,“先有六万两,打浙江的藩司银库里率先解送到通州的,现在就存在我新立的行辕银库之中。”

 果然,王虎和其余几位都兴奋莫名,窃窃私语番,就问那就是说,七十五万两会陆续到齐。

 “当然,我们的朝廷,我们的万岁爷很有钱啊。”高有勋笑眯眯地说,“这次大工,我来搓好汤圆,大家都见者有份,只想叫大工有所需时,诸位主事的中贵们能开方便之门,这次汤圆分得好,诸位中贵都没得说头的话,下次三殿六宫再遭火灾时,还是继续得叫我挂印分汤圆,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那几位都继续坐在桌边,森森地看着高有勋不作声。

 有勋便转向了王虎。

 王虎就是总的代言人。

 王虎的话是滴水不漏:“高缇帅,你来督工其实大家都高兴得很,往年总有些不识趣的工部衙门官儿,天天嚷着要减省这个减省那个,省出来的银子也没进万岁爷的荷包里,还把大伙儿和铺户、皇商给逼得寻死觅活的,下次谁个还肯替你做事呢,大伙儿都得齐心排挤寻趁他,他是减省了些银子,可他这官儿啊,可算是做到头咯。”

 这话,不光是在埋怨曾经遭殃的正直工部官员,也是在变相警告有勋:“你可得上路子。”

 高有勋笑着摆下手,说兄弟我是武臣是粗人,哪里会如那群儒生,天天格物致知,他们的命都是盐换得,用命去格吗?

 听到有勋的表态后,王虎才同那几位互相点点头。

 “说亮话罢,七十五万两,我们全都造册造里面,每笔银钱都得有每笔银钱的路数,这样谁都查不出错漏,每颗牙都能对得上,不过也有个暗里的汤圆分法。至于如何分,高缇帅你就别烦劳咯,只是预先告诉你,有五万两是你的。”堂子角落,靠着小道士最近的,有个脸面因光线不明而模模糊糊的太监,尖着嗓子嚷起来。

 也就是说,七十五万两如何使用的明的簿册,我们会交给你,向皇上去报销。

 至于暗里的簿册,你别问,到时拿五万两分润就好。

 高有勋抱起拳头,就又说:“从此以往,还得仰仗各位中贵人呢,高某绝不是个有眼无珠之辈,也懂得些宫中的规矩。来,来,来,我预备下有三万两白银,先飨诸位。”

 “好,还是缇帅够意思,别说三殿六宫咯,那北京南京的各处陵寝营缮,哪年不得有几十万两啊,你这次做得好就不愁没下次。”这几位一听还有铺路敬茶的三万两,不由得兴奋得很,话也多了起来。

 “等等......”王虎很警惕地举起手,看了看旁边几位垂涎欲滴的家伙,意思是你们怎么这幅埋汰模样,是没见过银子还是怎地,“高缇帅你的心意我们晓得咯,只是这三万两银子的来历干净不干净呢,有没有线头?”

 高有勋说绝对干净,是我在朝鲜所得,打了印记的。

 “有印记的,我们可不敢要。”王虎一口回绝。

 “可万岁大工银七十五万两,也都戳了印记的,不妨这般。虽说今年只是备料,可我们先开个小工,先把那焚毁的中正殿给修起来,我这三万两足矣,修起来后,烦劳各位造册出来,造个六万两的价目报销,我再把多出来的三万两合情合理地支给各位,谁都寻不出把柄,也好叫万岁爷看到我办事的实心诚心。”高有勋将手抚在胸口,很诚恳地说道。

 王虎和这几位良久不回应,而是继续聚在一起,切声密谈不休。

 “高缇帅,这次你可算是破了戒咯,

 我们答应你,凡事开头难,我们信你能把这个头给开好,不会把自己的碗给砸了,对吧?”王虎眯着眼,软硬兼施地对有勋说。

 高有勋就指着天:“我对玉皇大帝诸天佛祖起誓,若我高有勋扒碗砸锅,管叫我生儿世世为奴,生女世世为娼!”

 “言重啦,言重啦。”这群易装的太监都起身劝道,说只要缇帅懂得双赢之道就没问题。

 高有勋便又说,我这人最重情重义,那张诚张老公虽阖家遭难,可他托付在泗州寺中的坟和碑,我可都是保护得好好的,诸位中贵人也想起坟寺的话。尽管告我,高某当仁不让义不容辞。

 没几天,内官监给司礼监就递上了中正殿的修复造价。

 “他娘的,也忒黑了,我说六万两足矣,给他们贪墨三万两,这群阉贼居然给出了十三万两白银的造价来!”拿到司礼监移文的高有勋,觉得还是小觑了这群家伙,这群依附在皇权身躯上的蛆虫。即便在宫灾后被处决一大批,可蛆虫怎么地能改得了吃屎的习惯呢。

 第85章臣耳背

 天一日冷似一日,终于北京城下雪了。

 风穿过绵延的燕山,裹挟着冰冷的雪花,幕天席地地卷了过来,墩台的守兵们裹着棉袄还有草席,蜷缩在冰窖般的台内。虽然一面过着风雪,一面天顶上还隆隆地落着冬雷,待到雪到了黄瓦红墙的紫禁城上空时,就陡然变得庄严气派起来。

 紫禁城关键在于个「禁」字,它是个森然神秘的禁区,自明代定都北京来,便沿着元朝留下的皇宫格局,逐步营建为以紫禁城为中心,西苑、南内还有景山环绕的格局。

 都城与皇宫间,隔开的红墙,便是元朝遗留下来的规制「红门拦马墙」,今日彤云低沉,阴风呼号,雪花漫舞在这高耸的红墙间,紫禁城内外通道全为片银色,靠在墙根下的「红铺」,也即是大内禁军的岗哨据点,这会早已被一夜过后的雪给压得更加低矮,屋檐全挂着冰溜,出来巡逻的士兵浑身冷得战栗,可也只能伸出手腕,摇振铃铛,在凛风中摇出微弱的声响。

 同禁军巡卒的铃声相呼应的,还有高有勋靴子踏雪而出的吱吱呀呀的声音,他正朝着内城走去。即便今日没有风雪,以他个人的体量,也是无法将这座宏伟的宫殿尽收眼底的。

 街道内外,因大雪,衙门大多已经闭门,可各座监局还都有内官们活动的身影,这些衙署夹在紫禁城同外侧的御苑间,其布局之工整,机构之繁多,宛若众星拱月,围着皇帝的三殿六宫,总计有内府十二监、四司、八局还有各处作坊,御用、御马、针织、衣衫、酒醋、米面、甜食、兵杖、盔甲......,举凡皇族所需,一应俱办,涵盖了皇族的出生到死亡,都不用走出紫禁城半步,如此布局正是体现了这皇城内的一切,都是要供养帝王一人的理念。

 其实供养皇上的,何止是皇城内外的五部六府还有数万宦官宫女呢,而是这个帝国的亿万民众啊。

 历朝历代的开国皇帝,最先牵挂的莫不是定都何地。

 洪武帝朱元璋也不例外,他最先登基的地方是应天府南京。可朱元璋起初就没有把南京当作皇朝的久留之地,而是必须要鼎都中原地区以备进取。没错,朱元璋最先瞩目的「北京」是宋朝旧都汴梁。哪怕北伐成功了,朱元璋还是对其念念不忘,前后两次亲身去考察才放弃,理由是至明初时,汴梁早已是民生凋敝转运艰辛的「死地」咯。当朱元璋问策群臣时,得到的方案虽五花八门,可无外乎就在前朝的几座都城里打转。有的说要在西安,有的说要在洛阳,有的说要在北京的。

 这些方案都被朱元璋一一否决,理由就是「建国之初,民生未息」、「花费甚多」或是「旧元势力尚在北方,继承其旧都,尚不适宜」,可讽刺的是,朱元璋却又自己定了:在家乡临濠大兴土木,兴修宫殿,号称中都,以求将来定都于此。

 谁都知道,濠州这地方哪里有作为帝都的气象和条件呢?

 可朱元璋不听,除了「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的念头作祟外估计也没别的解释。

 中都修了六年,大概朱元璋自己都觉得没法支撑下去,遂又一纸诏令,废了在定都中都的念头,继续以南京为都,中都作为陪都的角色存在。

 于是又开始折腾扩建南京的大内。

 所以南京的明皇宫,其实是照着凤阳中都的样式修起来的。

 而中都的宫殿样式,又是综合考察自周到秦汉,再到隋唐各座皇都的经验,汇总而就的。

 折腾好南京后,晚年的朱元璋又把目光放在了西安,那是他心目里新的「北京」之选......

 靖难后,朱棣最终决心将「北京」,定在故元的大都。

 从永乐四年下诏营建北京城开始,明廷不间断地集中全国的人力物力财力,修了足足二百年,其实到嘉靖和万历时还在修着。

 北京的皇

 城自营建伊始就有个血淋淋的优势,那就是「充分汲取了凤阳中都和南京大内的丰富营建经验」。因而在规模和气派上,工艺精湛上虽逊于中都,但要比南京宏敞,最终在布局上比中都、南京则更为完整。

 可这种完整,却是以千家万户的残破为代价的。

 紫禁城的金銮宝殿在建成第二年就被雷火给劈中烧毁掉了,永乐帝朱棣惊惶万分。虽想重建,可那种巨型楠木再难寻得,另外明帝国虽说处于最强盛的表征时代,居然财政也无力支撑重建了,气馁的永乐帝只能做个姿态,下诏求直言。

 这时一位正直的大臣,江西吉水的邹缉洋洋洒洒,正言直谏说,别再重修了。因为陛下你在北京的营建已把国家和百姓给彻底折腾惨了:“陛下肇建北京......凡二十年,工大费繁,调度甚广,冗员蚕食,耗费国储......自营建以来,工匠小人假托威势,驱迫移徙。号令方施,庐舍已坏。孤儿寡妇哭泣叫号,仓皇暴露,莫知所适......贪官污吏遍及内外,剥削及于骨髓。朝廷每遣一人,即是其人养活之计。虐取苦求,初无限量。有司承奉,唯恐不及。间有廉强自守,不干事媚者,辄肆谗毁,动得罪谴,无以自明......今山东、河南、山西、陕西水旱相仍,民至剥树皮掘草根以食。老幼流移,颠踣道路。货妻易子,以求苟活。而京师聚集僧道万余人,日耗廪米万余石,此夺民食而养无用也......”

 可谓句句血泪,字字实情。

 那时候的情态可能比万历年间还要更来得严重。

 可伟大的帝国哪里能容得下这种吹毛求疵。

 邹缉的奏疏被狠狠地掼在雄才大略的永乐帝靴子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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