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军事历史> 我肩上的大明

我肩上的大明 第337节

 “你搞这个做甚么?”万历问。

 “臣是想法子能不能为陛下和娘娘减省些大工的银钱,可王虎告诉我不用减省,减省的话,内库吃不饱皇上铺户也吃不饱,以后陛下再有大工就没人愿意接咯。”

 “皇上,皇上!我可指天发誓,我绝没有说过这般大逆不道的话啊!高有勋你这......”

 还没等王虎说完,高有勋就怒目指着王虎,说你是个甚么玩意,敢和我这般说话。

 郑贵妃应该是真没料到今日在景仁宫吃腊八粥会吃到腊八瓜。当即脸色也震惊到不能控制的程度,高有勋和诸位阁老其实说得倒没错,到底她还只是个市井家的女儿,见到高有勋咆哮殿堂,怒斥自己的内侍,也被吓到愣住了,硬是没想到,若是王虎倒霉,她本人会不会被牵累。

 高有勋一开口,也激怒了来吃粥的诸位中贵人们,他们依旧下意识地认为面前的这位不过是紫禁城内新近得宠的近臣,凭着万历和郑贵妃的青眼,自天下掉下来个大工的肥缺,该跪在我们的面前,勉力用这份大工将我们给伺候好咯,可不曾想过,这位实在是在朝鲜真真正正砍了几千颗倭寇脑袋,攻下所有倭城,离间整个倭国局势的人物。

 “我,我是个甚么玩意?你敢,你敢这么对......”王虎一下子也被骂懵了。

 对啊,我是个甚么玩意,我不就是个给主子刷便桶倒洗脚水的嘛。

 “陛下将大工托付给我,是因我在朝鲜立下大功,能压得住各种钻刺请托,狐假虎威......”

 此刻,万历举起手,示意全都给朕停下。

 接着万历很慎重地询问高有勋,你说你能压得住在场的诸监诸局的主事,那也即是说你所谓的垫付给内库的三万两白银是虚捏的咯,朕看得你现在说话,如此地心高气傲,岂是个甘心贿赂内使的人?

 这下,中贵们才纷纷在腊八粥的热气后擦拭自己额头和脸面渗出来的汗珠,齐齐叫屈,赌咒发誓说若有拿德藩银两者,天诛地灭。

 “不过既然这个事已说不清楚,到底高有勋有无垫付,而你们这群管内库的有无拿取,怕是无法对证的,不妨这样,你们就交出三万两白银来,替朕把这个漏缺给补齐罢。”万历不愧是万历,一开口就有作为九五之尊的道理。尤其是那个「替朕」,落地落得很有分量。

 皇帝开了口,中贵们也只能强作欢颜,拱起手来说谨遵承命,心底却无一不在开骂:“他

 娘的高有勋虚捏出三万两来,叫我们来补齐,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可一切并没有结束,高有勋这时又说,臣耳背,不小心捅了窟窿,按王虎所说,臣往后是一根木料一片瓦一块砖都运不进紫禁城来的,臣无能,臣请辞去大工督工,交还关防印信给陛下,另择高明,以俟君子。

 万历却斩钉截铁说不用,并且他问了第三遍:“这司礼监单子上的报价,和高有勋标注的报价,到底哪个是真的?我不叫别人来答,陈矩,你是司礼监掌印的,你来说。”

 陈矩起身,他毕竟不似张鲸、张诚那般的贪婪狡险,也早对内官的吃拿卡要作风颇为不满,便如实说到,应该是高有勋的报价更真一些。

 “真就是真,假就是假,实就是实,虚就是虚,怎地叫更真一些?”万历的语气好大的不高兴。

 “回禀万岁爷,那就是高有勋的报价是真。”陈矩立刻大声回复。

 “......你们内库啊,朕想起来,朕刚登基时就曾想要核校检阅来着。可那时,还是你们的祖爷们,个个都不给朕好脸色啊,愣是把朕给顶了回去,说起理由来那叫个冠冕堂皇。现在想来,越是慷慨激昂的,就越是心中有鬼,你们说,我大明这十座内库。若是现在打开,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是实的还是虚的!”

 “陛下,恕罪!”这群巨珰们一听这话风,全都瑟瑟发抖,推开桌案,统统跪在景仁宫内,对万历叩头哀嚎。

 高有勋一看这群奴才是要卖惨,便也泪洒当场,说:“陛下,你要怪,就怪责于臣一身罢。若是诸位巨珰今日因此得罪,反倒是臣的不是,到时宫中再离奇失火,臣怕臣总有不碰巧的一次,到时叫陛下或皇贵妃娘娘再曝露于火场之中,便是臣阖家寸斩的死罪!”

 这下,那群巨珰头就磕得更响了,简直要盖过外面风雪的咆哮声。

 万历的脸皮是青一阵白一阵,现在他的心情既有愕然,也有愤怒,当然也有恐惧,他晓得家奴反噬主人也是不得了的,可自己又和这群家奴是共生关系,他摆脱不了这群人,不如......

 “不如将大工分而为二,臣主外,臣已在通州张家湾立起行辕来,所有入京的皇木、石料还有金砖,臣一力把关;内官监则主内,内库里的布料、铜料、颜料等,都由内官监支付。”此刻,高有勋则径自将万历的想法给说出来,“若万岁爷信得过有勋,内外各该得多少两大工银,由有勋开个单子,也请司礼监、内官监等巨珰们来观验下。若是行,那就各司其职,最后营建由双方各派一人监察。届时大家一比就明白,谁的进度快,谁的用费省,又是谁的用料扎实,也不难看出,最后到底是谁在欺君。”

 “你想法是好的,可说法却是错的。”万历对高有勋说。

 言下之意是你怎地不通时务呢?

 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

 “攸关陛下银钱的事,臣愚钝,臣宁愿当个耳背的聋子,将眼光磨炼得亮堂些,反倒是省得别人来灌迷魂汤。”

 万历听高有勋这般说,反倒笑起来。旋即将那司礼监的单子扔给陈矩,脸又一板,说十三万两白银,十三万两,亏你们想得出来,这是将朕目为三岁幼童好欺瞒是嘛!

 “是臣等久居皇城之内,对外面的市价着实不知,以至被那群逐膻之蝇所欺骗,臣等失责敷衍,罪不容诛。”这下,那位司礼监的秉笔何采祥总算是脑袋转了过来,立刻伏地认罪求饶。

 “那朕来问你,现在十三万两,到底能取出多少料子来呢?”万历问他。

 何采祥运用毕生所学,发髻都冒青烟了,指甲直接将膝盖隔着衣衫都挠破流血了,最后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那你看这单子上的别色墨注,能不能算得通透呢?”万历又将单子轻飘飘地扔在何采祥的面前,何七抓八抓,好不容易才将其给抓稳当,后面又膝行来两位内承运库的,三个人撅着屁股研究了好久,才算给万历报出个数目来。

 “照你们抄得来的,这十三万两白银可是够修差不多三座中正殿的。”万历嘀咕道。

 “确实如此。”

 “也未必啊,陛下。”高有勋立即打断了对话,急忙说,“最缺的还是楠木,有价无市的,并且而今湖广四川还有贵州,也都难以寻觅得到。即便找到,也怕运送途中颠簸损毁,非得四五年才能解送到京不可。故而臣就说,头年只能说是备料,这大工要成,也必要四五年的期限。”

 这话虽然说的是楠木奇缺,可却戳中了万历的心窝子,最后他非但没有追究高有勋闯入景仁宫虚捏妄言的罪过。反倒直接颔首,而后对王虎说:“着你去南海子充净军吧。”

 王虎猛地抬起头来,先是仰视着万历,接着又对郑贵妃投去求救的目光,而后就是陈矩,可陈矩却把脸给偏移开去,王虎汗涔涔的,又转头去看诸位巨珰,可哪里能

 看得到他们的脸呢,只能看到一个个撅得高高的屁股和脊背。

 王虎明白了,这群没出面的巨珰还能搪塞装傻,还能破财消灾。况且万历也不可能真的将宦官系统给肃清掉,可高有勋言之凿凿的垫付银这个陋规,也算是在今天彻底将天给捅破掉了,来来去去,也只能有他来受这个夹板气,当替罪羊咯。

 “谢,谢陛下隆恩......”为今王虎也只能脱下三山冠,对着万历脚前三尺的地板,重重地三拜五叩完,才丧魂落魄地走出景仁宫,余年他也只能在南海子那块地方渡过。

 在与高有勋擦肩时,王虎咬牙切齿地看了他眼,仿佛在说,你可是对天发誓的,那就祝你家儿子世代为奴,女儿世代为娼。

 “我信无生老母的,我还是尊辟支佛,玉皇大帝满天神佛哪里能管得着我?”高有勋目不斜视,嘴角带着轻蔑的微笑,根本没将王虎的坠落放在心上。

 景仁宫的门开了,王虎刚走出去,就被裹挟着雪的寒风差点给刮倒在地,他的泪顿时流出来,又觉得这样不行,很快就会结冰的,他的背后则是泼天的富贵,就在上一刻前,他还同那群巨珰称兄道弟,还是他们当中的一员。可转瞬间,他就被剥光干净,赤条条地被赶了出来,有权势的宦官是一浪接着一浪的。可还没听过被发遣到南海子充军的能东山再起死灰复燃的。

 风更大了,王虎抬起袖子,将脸给挡住,努力不叫自己的眼泪变成冰坨坨......

 “朕以为,就别分甚么内外咯,搞得事权不一,互相掣肘,往后高有勋的督工关防从利津到通州,再到顺天府,到皇城的内库,均是畅通无阻,你们啊,也别再埋怨甚么,朕该给你们的早就给够了,有时候别和王虎似的,应多想想本分二字。尤其是现在国计日绌的当口,千万别自找麻烦,伤了彼此和气。”景仁宫内,万历算是一锤定音。

 “臣愿披肝沥胆死而后已。”不管其他人如何喊,高有勋当即是这般抱拳说的。

 在拳头后,高有勋的嘴角浮起来丝微笑。

 他很自然地想起数日前,他来到工部衙门,见了一位官员。

 “万历二十一年,同少监佥书王国宁修景皇帝陵,原本估价一万二千两,却能减省四千两有余,工程完毕后又上灰,原本估算灰料七千两白银,又减省二千五白两,发放工银时,连带砖料又减省一千五百两,合计减省白银七千两;二十二年,同太监何江修献陵,原估银八万余两,减省银四万余两,其后复估,再减银一万两有奇......”高有勋对这位工部营缮司郎中的佳绩是如数家珍。

 站在他面前,神情不知是喜是忧的郎中,脸上自带着土木打灰人的精明、疲累和天生的不合时宜。

 说他精明,是说他经手每项大工,都能减省大半的预算,并且还能按质按量地完工,这是非常了不得的。

 而说他疲累,是因他越能减省银钱,就有减不完的工作要接。

 说他不合时宜,那就是他有吃不完的苦,职务却积年不曾被拔擢过。

 故而高有勋的罗举,在他的耳朵里。非但不算是荣耀,反倒像一条条鞭痕,打得这位郎中抬不起头缩着脖子来。

 他叫贺盛瑞。

 他已经知道为啥工部官员别称「冬官」了,那就是这个职务比冬天还冷比冬天还萧索。

 “而今西六宫的大工,以修复中正殿为先,贺主司可交份详详细细的清单来给我。”

 起初在贺盛瑞的眼中,高有勋也是个来钻刺的家伙,便随手拟了份六万两的清单出来交差。

 然高有勋却立刻说,司礼监也给我开了份清单,是十三万两银。

 贺郎中立刻不说话。

 “照得贺主司过往的经手,修复中正殿也就六万两足矣,是不是?”

 “非有此能。”贺郎中急忙答道,唯恐惹祸上身。

 司礼监和内官监说多少,那就该是多少。

 “我看是贺主司非敢有此能。”

 贺郎中满脸「您爱怎地说就怎说」的模样。

 不过有勋也没有把这个话题继续下去,土木打灰人是最了解彼此的,他径自取出份图式来,给贺郎中看,贺郎中看得,这是有勋自己绘制的中正殿图式,上面尺寸表明,再修包括此殿在内的西六宫的话,规制全都不得不缩减。

 贺盛瑞对此评价,「缇帅图式是对的」,因巨大的楠木在国内已接近灭绝,西六宫各殿还算好些的。若是大殿,虽比洪武年凤阳中都,还有永乐年间遭雷火毁坏前,已然是缩减了好几分。可在内里的栋梁却都需长九丈围一丈三四尺的楠木,库藏里合乎其绳墨的完全不再有。

 “都去哪了。”有勋问道。

 贺郎中说,我之前问过行家,说楠木巨材,尽坏于前代大举造船之中,造出大船来,又封存搞了海禁,楠木便白白地损毁掉了。总之按照品相的话,一号楠木已绝迹无寻,二号三号哪怕有些许,可光是采

 伐解送来京,也要数年光景,所费白银,一根何止千万呢?为今之计,也只能用杉木来替代,如缇帅图式,将西六宫各殿给「缩小」。

 “贺主司,鄙人不才,可却能搞到二三号大小的楠木。”高有勋当即便说。

 莫非是从播州那群土司手中搞?不行啊,谁都知道,在云贵川那种地方运出根大木材来到底有多难,泸州百姓光是前几年拖木过水,死的人就漫山遍野,且无人收殓。

 高有勋却说,我有能耐从吕宋、倭国买来。

 吕宋甲米地那里,有比徽州、建宁更原生的硬木木材,而倭国的纪伊有河流入海,也能相对方便地搞到大楠木,起码这个时代还存留不少,倭国为建大寺神社,也有一套成熟的采伐体系,在倭国「楠」这个字眼本身就具备强烈的神圣色彩。

 这年头,能靠海洋贸易解决的问题,你们愣是如聋哑人般,只顾着折腾本国的老百姓。

 “可是我却需要比采购闽浙杉木更多的银钱,去自海外买,当然贺主司你也晓得,这依旧比在我大明国内采伐要便宜得多。”

 贺盛瑞终于颔首表示赞许。

 天生会减省预算的他,似乎在高有勋身上找到了共鸣。

 高有勋这才将司礼监的那份单子拿出来,给贺看。

 “其实,一万四五千两银子,足够将中正殿修复一新。即便加上缇帅你自海外购来的楠木价格。”贺边看边摇头,这群阉竖搞钱简直能用丧心病狂来形容。

 “贺主司,我虽提督大工,可具体事务一应托付于你,怎样?”高有勋这才说出来意。

 第88章火汽菩萨?水车菩萨

 孰料贺盛瑞的脑袋摇得好似拨浪鼓似的,对有勋说,对不起,您还是另请高明罢。

 高有勋晓得他在担忧甚么,就坐下来,正色说,贺主司切莫推辞,这番大工毕后,我保你升官。

 这种话贺盛瑞听了不下八遍了,无一次作数的。

 然高有勋却径自告诉贺,我已经将你的名字报于陛下,你是行要上,不行也要上,总之由不得你。

 “怎地还来强得?”贺盛瑞是欲哭无泪。

首节 上一节 337/414下一节 尾节 目录txt下载

上一篇:1900:游走在欧洲的物理学霸

下一篇:返回列表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