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肩上的大明 第349节
“缇帅果然神机妙算。”而后,李大年深感敬佩,并以自己和父亲能在朝鲜于高缇帅麾下平倭而倍感自豪。
“大年啊,你现在和令尊也算是执掌蓟州到山东的诸海防兵营咯,一个是参将一个是游击,前途不可估量的啊。只不过这人啊,若想腾达,怎能不靠裙带姻亲呢,不如这番完毕,我来做个冰人月老,着你家同州山吴家通婚,如何呢?”
李大年面对这个提议,有些犹疑,他晓得高有勋是要做主,叫吴有孚他家找个女儿来,嫁给自己,只是那新建伯惧内的事是朝野闻名了现在,足见州山吴氏有些教女无方啊。
“大年你看的还是老黄历,我那大兄新建伯,早就使一根棍棒,将吴家奶奶打得服服帖帖。这不,州山吴家也不敢怨,前些日子还专程写信给我,叫我做东,和新建伯喝杯了事酒,女人嘛,该心疼时就心疼,该打将那就要打将,你看,我还娶两个老婆呢,不一样驾驭有方嘛。”高有勋也不嫌害臊的,吹了番法螺,总算叫李大年回心转意,答应下来。
那边,陈良玉来报,说不管是胥吏还是来顶罪的,口供都录齐全了,绝无破绽。
高有勋便拿过来,细细看了番,也觉得火候到了,便挥挥手,说再按着口供抓人,顺藤摸瓜,给我连根拔起!
没几何,龚好善熬不住,这才想起来要逃,可到哪里逃呢,真的是插翅难飞啊,他没想到高有勋会这么狠,宁错杀毋放过。很快,就有队穿着半臂棉袍内蒙甲衣的兵丁举着红旗,高喊着抚院大令的口号,直奔安居镇而来。
“我......”龚好善看到自家门开后,双腿一软,也没敢反抗,心想这次真的要被破门灭家咯,和妻子俩直接被兵丁摁住。绑了,双足腾空,被拖着进了府衙中来。
“缇帅,你不可杀我。”见到高有勋后,龚好善抬起头,居然还如此说。
高有勋指了指旁边的刑具,说认得此物嘛,它可不是拶棍那么简单,这是锦衣卫专有的「铜巴掌」,几巴掌下去,你和你家里的,先是面部肿胀,而后便是口鼻流血,不消十个巴掌,以后是非死即残,面容尽毁,骨头都埋不进地里去。
“缇帅,我愿撤废荒市,另外将半数家财奉上赎罪,还请缇帅周全,我是国子监的监生,马上是要及第为官的,实不相瞒,我的铺路银子都付过咯,缇帅还求你网开一面啊缇帅。”
吓得龚好善的老婆也磕头求饶。
高有勋刚想骂龚好善不过是痴心妄想,旁边就有名校尉来说,缇帅,郭遇吉要见您。
屏风后,郭遇吉神通广大,也不知是甚么手段才混进来,来了后,就递给高有勋两道书信。
有勋拿来一看,原本因节节胜利而舒展的脸色顿时就凝固住了。
两道书信,一道是德王亲笔。
还有一道,竟然是江二先生的。
而书信的主题居然是一致的。
别杀龚好善,甚至都不要真的揭举此人,其余干犯,任凭你处分,只要能对民众和朝廷销差便好。
“缇帅......”郭遇吉是徽商商帮的牙人,当然立场分明,他也是将高有勋看作自己人的,便问到,请缇帅尽快回话。
“凭我现在的地位,不听德王和江二先生的,就是把这龚好善革掉衣冠。当即用刑哪怕是枭首,倒也使得,只是不好这般稀里糊涂地冒险,容我一步步来,这江二到底是甚么来头呢?此番为何单单要为龚求情,龚的黑产难道也和德藩、江二有关联,这些对我来说仍旧是云里雾里。”高有勋眼珠转了几转,立即恢复狗吏本色,笑着对郭说,那就当我是抓错了人,不过龚好善也得破财消灾才是。
“这个自然,我去同他说,不劳缇帅操心。”郭满口应承。
没多久,郭又转进来,低声告诉高有勋,“龚上舍说,只要能放了他,愿交出六万两的买命钱。”
“他娘的,有钱啊,这几年龚当大网头,到底黑了多少灾民的血肉钱呢。”高有
勋暗忖道,却又对郭说,我还得杀一批,以儆效尤。
郭便答曰,这任由缇帅的心意。
“还有,这龚好善骗赈来的那二三万石米谷,也得归我。”
“这个......怕归德府那边的士绅不好交代啊。”
“莫怕,我给你一万两白银,再加三千两赔付,你去出面交涉。”
郭遇吉心想这也行,便答应下来。
“还有,归德府到底是哪些士绅在买谷米囤积,你得把名字打听到,我马上去济宁的西面州县救灾,须要知晓。”
“这个自然。”
随即,高有勋走出屏风,转到前堂,狠狠盯着龚好善夫妇。
当郭遇吉俯下身子,告诉龚如何如何,二人还时不时看着自己时,高有勋恨不得抄起铜巴掌,给龚狠狠来几下才解气,可却想到小不忍则乱大谋,眼下还是救灾最大。
第101章三皇五帝神圣事
郭遇吉告诉龚好善的是,只要能交出银钱来协济救灾和大工,便能在缇帅面前求来免死金牌,没有提及江二先生和德王。
而德藩给有勋的信里,说的是勿要牵涉太广,很明显德藩每年所得,这荒市怕是也要占据部分。
至于江二先生在信中,则要隐晦得多,只是要有勋「不要操切,龚身上还有线头,放长线钓大鱼」。若是处分了他,幕后的人物可就石沉大海咯。
“唔......”现在高有勋也不知江二所言,几分是真,几分是假。
可抓到救命稻草的龚好善却主动说,六万两白银难以一时间凑齐,还望缇帅宽贷时日,我先缴二万两,其余四万,分期缴清,我将浑家和子女全抵押在缇帅这,若是违期,缇帅杀我全家便好。
高有勋便说我杀你妻儿作甚。
于是龚好善便道,只当做个质子信凭,以示我所言不虚,我还是要去顺天府应考的,绝不敢拿家人的性命开玩笑。
高有勋思前想后了番,说那也好,你妻儿便归我拘住,你直管去筹措银子便好,另外济宁府接下来任何事都与你无涉,你早些离开罢。
怎料龚虽是跪着,却冲着有勋笑起来。
有勋就问,你笑甚么。
“缇帅,不如你我来个君子协定如何?我将买命的银钱再加二万,合计八万两,换你个承诺。”
“说。”
“万历二十五年丁酉乡试还有来年的春闱,你须答应我不横枪干扰我登科,那这八万两我就交得心甘情愿,你我恩怨一笔勾销,自此雁行南北,各不相干。”
这话说的高有勋也笑出声:“龚好善啊龚好善,你这种人明明死到临头,却还惦记着科举登科,也算是个正统的齐鲁人士咯。”
“如何?”龚好善只是问,并说你不用担忧,八万两白银我还是能搞到的,老婆孩子都在你手中,你不用担心短少分毫。
高有勋心想,八万两可以做许多有价值的事,杀了这龚好善的脑袋当球踢,也踢不出三五两银来,龚的藏银更不知在何处,多半不在济宁的,不如长线榨他的好,便答应了。
至于在荒市中曾被龚勾串奸棍们所戕害的数万灾民,眼下还是要得到救济最适合,此外还要瓦解掉整个网头所经营的黑产。
于是一声惊堂木,有勋就骂道:
许你纳银赎命了,三年内不准再踏入济宁府地界,更不准再裹挟勒索灾民。
龚好善却继续笑着反问:“我不裹挟强迫,难道这些灾民就能落得不死?这世间,哪里没有灾荒哪里没有流民,他们不被迫背井离乡的话,那些达官贵人还不会买他们为奴为妾呢,细细想来,还不是这整个天下早就乌黑透顶,我吃点腐肉又怎地咯,我看缇帅你啊也不是甚么善类,你要这群灾民做甚么,还不是叫他们做牛当马,也别再我面前妆甚么大了。我是读书的庠生,素日里嘴里道德仁义私下底猪狗不如的勾当见得怕是比缇帅你还要多。我卖与两淮的盐司,让这群灾民充灶户盐丁,你弄下这群灾民,不也是叫他们胼手砥足,为你提督大工烧砖制瓦,还不是靠吞噬他们的血汗,给你再换更大的补子?你我虽一文一武,可却都是衣冠禽兽脱不得的。”
说完,龚好善盯住高有勋,反过来逼问了句。难道缇帅你家中就没买过几个灾年里活不下去的男女童稚?
最终,龚好善仰面大笑,声震堂梁,对高有勋扔下句:“豺狼当道,安问狐狸?”
被龚说了这番话后,有勋心中有些郁郁不乐,可还得要强打精神处分余下事端,便又将济宁州吏目方韶还有一干吏员全部提出来,在堂下跪着,叫李大年、陈良玉前来陪审,给这群吏员一人一张纸单,上面空着姓名还有款数,说你等继续扣在牢中,府衙内的运转交给总河衙门那边的吏员前来充任,或是交给你家族人接替。至于你们自个,也纳银自赎,方吏目最高,交五百两白银来,一半解送去山东抚院,一半留存我督理荒政的库中,其余吏员遵照高低,
各二三百两直到五十两不等,依次缴赃赎银。
这群济宁府的胥吏都嚷着说,情愿叫族人来顶班。
高有勋点头,交了银子足数,自然可来顶班。
而后,几位收了龚买命银的破落户连带家人也被提上来,高有勋对他们说:“现在摆在你等眼前的有两条路,一条是继续拿你们这几位顶罪杀头,将济宁民变给搪塞过去,给你们的三千两白银,一半没官,一半自家留着......”
高有勋第二条路还没说完,下面就吵闹起来,有的破落户的父母或老婆就流泪,劝自己的儿子或夫君顶罪算了,你掉了脑袋也好,起码家里还能留一千五百两银子,死了不算亏。
可顶罪的人这番却丧了心气,破口大骂家人猪狗不如。
高有勋啪一声,再拍惊堂木,说还有个出路,你等可活命,可三千两买命银钱却统统都要没掉。不过你等愿指认民变罪魁一人,可得赏银五十两,又如何?
最终,拿来顶缸的六人中,四人愿走高缇帅给的第二条路,还有二人愿走高缇帅给的第一条路。
高有勋也有些唏嘘,就问那二人,买命银再多,你也脑袋坠地咯,一千五百两可够殷实人家无灾无难地过一辈子了,你半分也享受不到。万一叫你家寡妇给拐了走再嫁,或是叫族人胥吏给敲走掉,岂不是血本无归嘛。
这二人,一位说只想叫女人过上好日子,叫她能穿金戴银的,那我也死而无憾,还有一位是欠了几十两银子的赌债,说自己三辈子也还不起,还不如把烂命给扔了,能让父母家人下半生快活些。
高有勋也只能叹息声,说你俩也算壮士,对你俩的命运选择我只能以尊重为主咯。
没多久,高有勋又骑马来到济宁城外的荒市,圈内几万灾民鸟嘴鹄面的,眼巴巴地隔着栅栏看着他。
“那日民变,你们到底有几人参与来着?”高有勋喝问道。
灾民沉默一片,无人应答。
于是高有勋便将包虎雄试印出来的一张纸单,扬起来叫前头的人都看见,说这是张赊单,你们每户合计五两银。若是没家户的每人则是一两五分银,分五次二年给清,今年二次,每年三次,所发给你们的这笔银子,全是你们欠行辕的,这些钱也不到你们手中。而是预先换作种籽、农具还有耕牛发付与你等,将你等安插在济宁下面的县内,用你们种出来的籽粒、棉花来偿付赊单,待到印制齐全后,你们便来领取,按家按户,如若不来领的,便视作网头安插在荒市内的土棍奸民,枭首示众......
这下灾民们开始口口相传,骚动不宁。
这不愿意领赊单的,不给银钱就算了,还要被当作乱党枭首?
这也太强制了罢。
可高有勋却想,你等几万人,竟能被群网头奸棍裹挟离乡来到济宁,而今强制你们领赊单来安插,又怎地咯。
没几日,两类赊单都印制完毕,一类按户发,一类按人发。
两类都不肯领的,高有勋也不客气。当即给锁了数十人,提进牢中拷打,其中绝大部分耐不住,纷纷交代说自己确在网头下面帮办,监视统制灾民,叫这些人对灾民为所欲为,他们都是假扮灾民混入在内的,先前聚集上街砸毁衙署辕门劫掠铺户惹是生非,也是他们驱使灾民干的,没想聪明反被聪明误,先是被缇帅带来的兵丁堵在荒市圈内脱走不得,又被赊单给变相甄别出来。
“原来你等不是灾民,全是济宁本地的土棍打行、泼皮无赖。”高有勋对这群人实在是太熟悉不过。
七抓八拔,直拿了二百余人下了狱,又有许多真的是怕了,逃离济宁投别处去了,对着二百人,高有勋是毫不客气,有家产的索重金来赎,没家产的狠狠地用龙须板敲背,沾有血债的验明后,统统押到观澜桥杀头。
现在高有勋不是狗吏,而是酷吏,其手段之雷霆酷烈,连山东巡抚孙鑛听闻后都有些咋舌,说这药下则下矣,可也有些太猛了些。
但还没完,高有勋又将灾民中有亲人被贩走的给喊来,额外给银,叫他们去赎。但要他们指认其间的牙侩,于是等于再将网给拉了一遍,又杀了好几个专门干人口买卖勾当的牙人,才算是消停。
其间,有勋双管齐下,将利津、蒲台还有济南所积的米谷、花布还有银钱,用船解运到济宁这个枢纽来,怎么做?一是这批米谷不过街市铺户,只发付给灾民,不波及济宁米价;二是将银钱囤聚起来,交由包虎雄、郭遇吉打理,准备马上大大投资鱼台等县的罗庵产业。
忙定后,新年眼见就快来到,济宁府漕河上下又开始落雪,这番狠狠打掉荒市,裁汰许多为非作歹的胥吏、生员还有打行子弟后,济宁起码能有三年的清平日子过,并且米价平稳,市井也都算安居乐业,那群得救的灾民也在罗庵头领的组织下,一批批有条不紊地向着鱼台等县开赴安插——在那,释明空还有普
洞见等,都把所有都搞得妥当,虽然这二位属狂信徒,可做事卖力真的是无可挑剔的,这几万人的转移、接济、置业,竟然没出甚么大岔子。
山东的巡抚巡按都没察觉到这么规模巨大的安插,因济宁知州徐世鸿身边有些帮办大吏早被罗庵的人乘机取代了。故而对外还是以官府救赈的名目来做这些事的。
济宁靳家的拙园中,难得几日清闲的高有勋,总算又和二位妻子能在新年时分团聚团聚,待到开年后,他既要向皇宫运木料,也要备战新的年中河南持续的旱魃咯。
“小爷,你这几日老是愀然,是不是想着朝鲜的光瑛?”火盆旁边,坐在椅子上抱着高板儿取暖的嫣柔关切地问到。
阿九则在厨房中备着饭菜,那丁勿用是只橘猫,最是嘴馋,就呆在房里的柜子顶,居高临下地看着厨房砧板上的诸食,就准备趁阿九不注意时偷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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