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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肩上的大明 第354节

 即便高有勋穿越前几乎很难接触到蝗灾。可他是知晓这种恐怖的飞虫对农业社会的破坏力的,它也是吃人饕餮盛宴里的一份子!

 “须要留心的是河南那边,自去年来没有半点雨雪,各县各乡又竞相截留黄河以求灌溉,毫无水潦处,蝗虫的虫子密布于土中或干草间。一旦春夏之际成了势头,简直不堪设想。”徐光启说出这般的话来,顿叫高有勋心里堵得慌。

 没错,水灾后未必有蝗灾,可旱灾后必有蝗灾。

 可事到如今,河南大地上,无论官府还是士绅还是小民自己,连旱灾都无能为力,更别说相继而来的蝗灾......

 高有勋闭上眼,仿佛耳边响起无数飞蝗扇动翅膀的嗡嗡声,心脏都要被揪到喉咙眼了。

 谁来救民?

 还得是我来。

 “笑话,我要你的白银做甚?那龚好善答应我们的米谷,都是签字画押的,那就必须要是米谷。”同时,将赔付的白银好不容易抬到归德府城的郭遇吉,面对团团坐定兴师问罪的归德豪绅们,是无所遁形,只能打躬赔罪。

 豪绅冠带满座,差不多归德府的来了小三分一,面目或横眉冷对或居高临下或不可一世,都在盯着卑微的郭遇吉,叫郭差点透不过气,压迫感十足。

 第106章水旱蝗汤

 打头发难的,便是归德豪绅的领头羊,分别是宁陵的苗文秀、虞城的范良丞,这二位是在河南布政司年复一年残酷的大鱼吃小鱼的丛林斗争里淘汰出来的强者,都挂着千顷牌的,家中童仆何止千人,而归德府原本的百姓细民,却在灾情里扛不住,光是遭灾还不够,还要被官府追税,税缴不出来那就得卖田,沦为佃户、雇工、奴仆,进苗家和范家为代表的豪绅大庄田重,替主子做活,不想的话就只能去当流民,死在半路上的比比皆是,最后还是免不得要在另外个城邑里卖身为奴,现在闹得归德府能负担起举业的也就是这寥寥数十家,之间又互相联姻攀结,早就垄断了文教进官的途径。

 其实就连名声和操守比较不错的沈鲤、吕坤还有杨东明等,家中也都有千亩百顷的良田,也同样要同这批豪绅结亲交好。

 再者,沈鲤和吕坤长期在外为官,家务很难亲自打理,也只能托付给家奴,这群家奴哪里管老

 爷甚么家训家规的,在外面一样欺男霸女横行无忌,连带着沈、吕、杨等原本还算端良的士绅的家风都开始堕落。

 甚至连河南巡抚巡按还有各地的知府知州知县,都不敢随意开罪这群豪绅,因他们的深宅大院内蓄养的可不仅仅是奴仆,还有健儿刺客,哪个官员胆敢多言多语,小心半夜里在床上脑袋就要不翼而飞!

 此时,应和苗和范的,还有归德府老牌军事贵族代表中的代表汤家的子弟。

 这汤家可了不得,算是与睢阳卫相始终的,而且与那群读书举业拿到特权的家族不同,他们是不折不扣的开国勋臣之后。

 起初,汤家鼻祖汤宽是滁州来安的,元朝末年跟着义军领袖孙平起义,后投奔朱元璋,靠汗马功劳当上红旗长,其后又是冠带总旗,昭信校尉(那时这个武官头衔还算有含金量的),最终得以世袭广东神电卫正七品百户。

 到第二代,汤宽次子汤铭因长兄无嗣。故而接替了神电卫百户,而后又被升为睢阳卫前所千户,就这样千里万里,又从广东到河南来扎根。

 其后汤家便世世代代都是睢阳卫前所千户、骠骑将军,还有睢阳卫指挥佥事,还有河南都指挥佥事。

 像汤家这般的军功世家,在河南可谓多如牛毛,只因元末战乱,中原地区荒凉草昧,朱元璋便在河南和陕西大量设置卫所军屯,讨伐草寇,起初确实起到了保境安民和休养生息的积极效果,可最大的问题是,河南陕西安定后,明朝却始终不肯废除掉军卫系统,导致两省的土地尤其是膏腴处几乎都被汤家这样的卫官所占,他们又世代享有优免特权,使得河南平民的田地很少,甚至地方官在卫官的面前,对地方事务都没甚么发言权,好似柘城县:“柘邑区区百里,厂卫、军民错杂其中,县吏所治无几。”

 现在,这群军事贵族又大多改武习文或文武兼修,演化成为了地方望族缙绅。

 汤家同样是其中的典型。

 至第七代时,除身为汤氏长子的汤希韩袭睢州指挥佥事、骠骑将军外,其弟汤希范是贡生,当过山西赵城县县丞,其小弟希富则是监生。

 一个贡生一个监生,乍看起来好像还不如高有勋他家。可汤氏最硬的牌面那还得是世代都能掌睢阳卫的卫印,广有田土,且他家还同归德卫冠带总旗叶家缔亲结盟,汤家和叶家乃至绝大部分归德府的士绅。无论是军卫还是科举出身的,财富最重要的来源还是田土、人力,由于归德府本身没有「丹锡金漆」这些特产,只能靠麦谷和棉花这些农产品。尤其是棉花,汤家叶家委派家奴,每年都把收获的米麦棉絮贩售出去,获利极丰。

 当然这种丰厚的利润,是离不开对家奴和佃户的残酷压榨的。

 归德府也是少有的士绅租税要超过官府赋税的地区,黄河肆虐多年。哪怕是士绅阶层,想要继续荣华,就免不得要吞噬掉小鱼小虾的尸体。

 而今大旱,米谷才是最根本的,有米谷才能喂饱佃户,才能催他们继续在棉田中挥汗如雨。

 棉田劳作离不开密集的人力的。

 现在你拿白银来赔付,汤家当然恼火。

 于是前来参会的八代汤敏,也是睢阳卫的庠生,就差指着郭遇吉的鼻子骂了,说你上头是不是徽商商帮来着?你家主子是不是江二来着?我家每年卖与江二那么多米那么多棉,今年遭灾了,嗷嗷待哺呢,江二却倒过来劫了我们整个归德府的利市,是不是觉得我们这群冠带门户全是摆设!

 吓得郭连连赔罪。

 可众士绅哪里肯饶,当即鼓噪起来,说要联署封信件,去向江二问罪,叫江二非但要足数将他们预订的米谷给送齐备,还要额外赔付八千石米。

 “天爷爷啊,高缇帅啊高缇帅,这下你算是捅了蜂窝咯。”郭遇吉在心中是叫苦不迭啊。

 信写好后,士绅们勒令郭必须让江二在半月内给出明确答复,不然恐有不忍之事。

 郭捧着信,猫着腰低着头,唯唯诺诺离开。

 留下来的士绅继续碰头,谈起黄河边桃园塞的十八圩寨来。

 “必须要讨伐捣毁,如今泰平时节,群氓聚集成屯,不服教化,那便是同山贼草寇一般。”汤敏慨然说道。

 大家无不颔首赞同。

 其实有些话是不好意思当面说的,但大家心中也都清楚,那便是士绅们更看重的,是黑复生在圩寨里囤积的稻米,那才是性命所系啊。

 于是众人筹划,以归德卫、睢阳卫的名目,钤印发兵。但卫所现在的战斗力他们也知道,只是提供旗帜名目罢了,充当主力的,还是这群家族的私兵,也就是他们在庄田里裹挟蓄养的奴仆,合拢起来不下五千精壮。

 至于上头的抚院还有地方的父母,归德府士绅压根就把他们当空气。

 攻破圩寨,将里面的乱民「教化」成顺民,再拉到黄河干涸后形成的河血土上替我们耕作,对朝廷则继续报灾,将这批肥沃的河

 血土统统造入灾册,那便能享受免税的待遇咯。

 就在计较已定时,门外就有人来报,说督理荒政的钦差已到府城,就在万寿寺。

 在场各位豪绅不禁愕然,哪又来个督理荒政的钦差啊。

 往前数,那不是钟化民的嘛,可钟化民早就归朝了,怎地又来一位呢?

 当然大家压根不喜欢朝廷的钦差,尤其是这时候。

 “让堂尊去应付下好了。”苗文秀有些不屑地说。

 “可,那钦差在万寿寺碰到了牙人郭遇吉,就找小的来传话道,济宁府龚好善的米谷是他扣下的。”

 “?”这下子所有在场豪绅无不侧耳。

 好家伙,宛若一颗大炮子,直来直去,从济宁府直打到了归德府来。

 大家间互相交流下眼神,都知来者不善。

 尤其是报信的家奴还说,这位钦差还兼提督大工,说龚好善在济宁府勾串土棍激起民变,除龚逃罪在外,其余已全部伏法,他又访得,龚还骗赈济宁的漕米,并且卖与这归德府的豪绅,这番来,就是要同诸位豪绅勘定此事,谁接的单就拷问谁。

 “好大的胆子!”汤敏愤然而起,拍着巴掌,对各位说道,这位多半就是个幸进的小人,也敢到归德府来撒野。

 “贤侄稍安勿躁,明的,我们还是碰不过他的。毕竟挂着钦差关防,据说还是二品,先前在朝鲜斩下倭贼首级五六千之多。”消息更为灵通的范明丞仿佛想起来来者何人,急忙说道。

 大家都沉默了。

 又有说,杨京甫(镐)就在朝鲜的全庆,在他麾下营田,可这位不该是在朝鲜的嘛,怎地又出现在河南归德府,莫非他有缩地之术。

 这群土皇帝,其实对外界的讯息算是比较闭塞的。

 这高有勋虽然算是单枪匹马来的,可想要对付他还真不容易。若他兜里真的揣着几千颗倭贼的脑袋,那便是大明这二十年来头等的功勋,那就算我们各家派出死士把他给刺杀或是烧死,那真的要举朝震动咯,到时谁能担得起这个职责?

 没多久,这群豪绅又讨论起来,公推汤敏去,因这位和高有勋年纪辈分相仿,不似其他数位都算是有勋长辈,不方便对话(如被这位折辱,那往后就在归德府的颜面就保不住咯),又交待汤敏说,只说这是出外行贾的家奴所为,被龚好善给欺骗,还当是市面上的米谷呢,就买来救灾的,他没奈何的。

 汤敏一想也是这个道理。

 万寿寺,也是当朝李太后所建的,匾额上清清楚楚着「敕修护国万寿寺」,里面也供奉着九莲菩萨的香火,高有勋到这来,简直别要太轻车熟路,九莲菩萨的庙宇哪个我不晓得?

 进了庙,栓了马,几位倭丁持剑而立,吓得庙里的方丈直哆嗦。

 “老法师莫怕,我不是歹人,携的有关防,特借这处清净地前来廉访桩事件,访完便走,这几位是我在朝鲜那边收的夷丁,虽相貌粗恶些,可最是听话。”高有勋坐在椅子上,双腿八字形叉开,威风凛凛,但又语气和善。

 方丈这才稍微安心,便泡茶饼,准备斋饭,款待有勋。

 高有勋就很机敏地问了方丈几句话。

 没几何,汤敏昂然而入,同方丈见礼后,就问钦差在哪呢,方丈赶紧指了指佛堂。

 汤敏进来后,看到坐着的高有勋,也只是略微施礼,态度倨傲。

 高有勋则直接坐着不动,更倨傲。

 这倒是出乎汤敏的意料,他本以为高有勋能起身见礼的。毕竟汤氏是河南响当当的门户,难不成这位自小乡野里长大,未曾听说?

 可高有勋依旧不言语,而是打量着汤敏,眼中不是那种酸臭文人故意摆出的谱,而是真的是一个尸山血海中滚出来的将军,观汤敏便如稚童般的俯视。

 再者,有勋身旁的几位倭丁,各个眼神凶狠,要么剃了前额,要么就是披着头发,腰间插着极长的倭刀,团花战袍,虽然天很冷,可依旧穿着草鞋,更让汤敏胆寒。

 “你就是归德府士绅的代表?”高有勋声若洪钟。

 汤敏强定心神,刚琢磨该如何应答呢,随他一道来的家奴还不知好歹,便提着棍子说:“我汤家好歹......”

 下秒钟,倭丁闪电般拔刀横切,来了个「袈裟斩」,家奴呆在原地,咣当声,所提着的棍棒就剩个把还在自己手中,其余部分早被斩断,跌落脚下。

 “咔。”倭丁不言不语,鼻子如野兽般哼了声,耍了个花,便收刀归鞘,严丝合缝。

 汤家的奴仆们无不两股战战,不由得往后倒退几步。

 “汤家?”高有勋心想,这河南算是提前三百年上演水旱蝗汤咯。

 “正是......我伯父乃世袭睢阳卫卫印兼指挥佥事......”汤敏这才说出声来。

 我归德汤氏,二代祖汤铭是靠讨伐山贼,凭功升迁为睢阳卫前所千户的,并一跃为当地首富。

 到三代祖汤庠时,随大军在正统九年北伐征讨兀良哈叛军,于

 玉沙泉血战不退,才被赠骠骑将军的。

 四代祖汤英课军校屯田,训练有方,兵食充足。不但被赠骠骑将军,还升任河南都指挥佥事......

 总之,这归德地界镇压寇乱、管理屯田、振兴卫事、筑堤防患,哪里没有汤氏的赫赫功勋呢?

 待到汤敏慷慨激昂地将光辉的家族历史给介绍完后,就听到对面高有勋一声哂笑,顿觉脚踩了空般,脸皮上难受得很,“我问你,你又是甚么个身份呢?”高有勋连续问了两遭。

 汤敏涨红脸,憋了半天,说自己还是州学中的庠生。

 “我是全庆行都司的都指挥,二品后都督府佥事,奉皇命提督大工督理荒政,锦衣卫带俸,特来调研济宁府漕米遭骗的案件,你等归德府的豪绅同奸棍龚好善素有勾串来往,用低价银钱买入漕米,还酝酿民变,到底是何居心?归德庠生汤敏,回话来!”高有勋这番就丝毫不客气,简直是劈头盖脸,彻底将汤敏给压住。

 汤敏只能按照几位世伯父的嘱咐,原原本本地向高有勋解释这个那个,哪还有刚才的桀骜?

 “你说是各家家奴所为,与你们无涉,这倒也说得过去。不过这群家奴到底各自为谁,我要一一提回济宁问讯。”高有勋态度有所缓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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