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肩上的大明 第374节

　，而后撰出个公平合理的水约来，可这虞城县的同善会真的是狗咬吕洞宾啊！”

　高有勋这般一说，郑允珍不由得心一横，想到原本能保护大家的公益，我们自然乐于听同善会还有广仁会的，娘的，现在为了大局要掘我们这几家的祖茔，轻重不均若此，那我凭什么还要唯同善会的马首是瞻啊。于是就对高有勋作揖道，只求缇帅做主。

　这虞城县的士绅间有了裂痕，可不就是高有勋趁虚而入的好时机咯。

　高有勋便慨然保证说，本帅在归德地，最恨的就是恃强凌弱的事，见哪家的树长歪了本帅就要去劈劈，哪家的路不平本帅就要去铲铲。不过你得给本帅在这里交个底：“遥堤的事，你总不会反对是吧？”

　郑允珍急忙说，缇帅待我如手足，我怎敢欺瞒缇帅。

　“那你去广仁会中，将广仁会的担子给挑起来罢。”高有勋说完，拍了拍郑的肩膀，表示你直管去办，我绝不叫虞城县这个埠能开得成，只要你能拉一部分实诚良善的好缙绅来，往后你便是虞城县的士林之镜。

　郑自然是忙不迭地应承。

　“只要郑翁站到丁家道口这边来，往后所有干系全在我的肩上，你在虞城县那是要风便是风要雨便得雨。”这时高有勋举起左手，说「风」便是米谷，又举起右手，说「雨」便是长芦盐。除却风雨外，马上还有数不清的好处，足以叫你在虞城县当上这个——有勋挑起了大拇哥。

　原来是这个风雨，郑允珍顿时会意。

　“对了，既然你我心照布公，那我也就明说了罢，现在你我行事，唯一要忌惮的便是杨家在朝堂里的靠山，说穿了便是沈阁老，这位是归德府的旗杆，他若败了，整个归德的豪右那也就一败涂地咯，我自可便宜，那还请郑翁你说说，沈家在归德的虞城是怎地发家的？”高有勋当然不会让郑如此轻易得逞的，必须要拿出交换来。

　郑一来要阻止展城，二来要巴结高有勋以求自家子弟能升进，当下就一五一十地将沈家的黑点给招出来。

　听得高有勋还有沈惟敬是哈哈大笑。

　“俺在浙直时，那些衣冠高门总爱说俺是个市井无赖，可他们的底子哪个是真干净的。”沈惟敬摸着山羊胡须，觉得非常解气。

　“不过这话也得分谁来说，我们说出去没有丝毫杀伤力，得叫个真无赖的御史或言官冲在前头放炮。”高有勋笑着回答说。

　对不起，沈阁老，你我虽然算不得有甚么怨恨，可你身为归德府衣冠的旗杆，也只好先把你给斫断掉。

　这黑点算不得多大，但也足以叫沈家难过一阵的。

　高有勋便告诉郑允珍道，我这人最喜说到做到，先给你一千两银还有某票，你可先造起声势来，把杨家给拖住，待到这个夏季过去后，河南归德这块还能收成好后，我对你自然会说话算话。

　意思便是：“你被强化了，给我上，富贵就在眼前，看你能不能有勇气来拼来拿！”

　郑允珍既然今夜能来，那早已置之度外咯，当即就领命作揖离开。

　“所以我说，也别说倭国那群大名整日勾心斗角，这归德府家家户户里但凡有一石粮的，哪个不要斗得你死我活的？”待郑离去后，高有勋指点着他的背影，揶揄道。

　而后，高有勋就继续方才与沈惟敬的话题。

　“你带着标营的一半，找机会驻屯去大河以北的怀庆府那边去，地点便是清化镇的巡检司。”高有勋部署道。

　沈惟敬说行的。

　“怀庆府最紧要的地方便是这清化，北阻太行，南环沁水，北高南低，为三晋咽喉，财货堆积之乡，商帮南北往来莫不要居停在此，设立税局，抽分抽厘养兵绰绰有余，但别忘记同藩府间搞好关系。”

　沈惟敬说这个俺最擅长的。

　“怀庆府多有煤窑，还产硫磺，可炼制火药，此外更盛产钢铁兵器，别忘记咯。”高有勋再度提点道。

　那群藩王府和德王没啥区分，都是群见钱眼开之徒。

　至于在清化那边实力最为雄厚的山陕商帮，不用麻烦你，我自会同他们沟通的。

　沈惟敬就有些担心地问道，和彼帮走得太近，江二先生会不会对我们有意见？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离了水，到了山，可不就得吃山？别闹那么僵总归也是好的。”高有勋低声回答说，江二那边我自会说清楚，他也能体会的，“对咯，倭国那边现在情态若何？”

　沈惟敬说，我们此来，顺带还将那关酋的亲子「拾」给携到京师，交给隆安寺抚养，先前我和嘉旺始终呆在那大阪城，还曾被缇帅你的朋友邀去游览过和泉沙界来着。

　沈惟敬口中的「和泉沙界」便是堺，而高有勋的朋友，自然就是堺的那群豪商茶人咯。

　沈惟敬就说那沙界并无城郭，民居寸土寸金，都挤在一起，周围几十里广，街巷间华物番货无所不有，而此地也从来不害怕兵燹，因为一旦有敌人来攻，

　就输钱给对方求降，我见缇帅那位友人，做得是和吕宋的生意，蓄财居然有五百万钱之多。

　“他娘的，吕宋助左卫门居然这么有钱......”连高有勋也吃了惊。

　早晚叫你们堺的钱，派上我的用场。

　可高有勋所想，怕是暂时得不到实现咯。

　按沈惟敬的说法，日本现在迅速泰平下来，大家都继续遵守关酋太阁的总无事令，都说其国东北有一大诸侯，素来自夸为「奥州总笔头」马思明违反之......

　唉，马思明，应该是伊达政宗的汉名读音罢。

　“对，那马思明还眇一目来着，逢人就夸自己是倭国的独眼龙李克用，还写过诗自比来着。”

　说那伊达政宗忽地被围攻讨伐，畏惧丰臣国主还有内府的兵威，穿着赴死的白麻衣衫到倭国的京城里来谢罪，封邑被剥夺了七八成。

　“笑话，甚么李克用......”高有勋听到这，自己都乐。

　沈惟敬还说，伊达政宗的封国也被移了，说石田内府做主，把伊达政宗的舅舅（最上义光）给移过来，伊达的新封国则被夹在最上和南部间，属实是彻底坐牢了。

　哦，这番石田三成那厮的手腕还算不错。

　毕竟丰臣秀次的侍妾驹姬的父亲，就是最上义光啦。

　最上加增力量后，还能看住奥州和关东的大门，监视蒲生和德川两家。

　唉，只是倭国就这般安宁下去，实在是有些超出我的预想，为何不乱起来呢？

　“那你看到关酋没，他死了没？”有勋又问。

　沈惟敬还真看到关酋丰臣秀吉呢。

　那是在京都伏见城的赏樱会上，请罪完了的伊达政宗给参席的诸位丰臣大老们打毛豆年糕，还熬了喜气洋洋的小豆饭。作为「大唐天官」的他，还有李宗城，也坐在宾客席位上，见到障子后的关酋，当真是惊鸿一瞥，因关酋「而今已有死相，形销骨立，毛发全落，精气委顿」，只是出来露一眼，便被搀扶回去。

　因为同情关酋，沈惟敬还赠给关酋三丸药，助益他调息病体。

　“甚么药？”高有勋讶异地问说。

　沈惟敬说，便是俺素日里所服用的「真人秘藏丸」，吃完后气涌身轻，须发变黑，牙齿不落，可有返老还童的功效。

　“你可别把关酋给吃死掉咯。”高有勋说，否则我怕倭国还是会继续乱。

　“乱的话，缇帅的行都司就会稳若泰山。毕竟俺们还是怕倭奴会再打来的，必须要个藩屏才好。”沈惟敬说的这倒也是。

　第127章郑允珍大闹地藏王庙

　沈惟敬也是个说到做到的人，他和有勋商议妥当后，便收拾好行装，说俺和嘉旺先去清化镇看看地理形势，这未来的军城该怎地规划。

　高有勋就嘱托说，这般也好，你马上有操练兵丁的教师吗？

　沈惟敬即说，在朝鲜时宋经略相公的赞画袁黄袁了凡相公，和俺算是同乡情谊，他麾下家丁冯仲缨、金相、邵应忠，个个都有好武艺，来当教师最合适不过。

　“打朝鲜战事平息后，这群人除却替朝鲜编练三手军的，其余的也都无用武之地啦，可我国边警仍频，朝鲜不打了，其他地方依旧剑拔弩张，我们练兵带兵的，要时刻枕戈待旦，这手头和心思可决不能荒废。”高有勋说到这，挽起袖子，坐下来，说对了，恰好有事烦劳，犹记得先生昔日途径淮安时，曾与我看过相，不妨现在再看看，都说人的命相啊，会随时而变的。

　沈惟敬说好，嘉旺搬来把椅子给他坐定，细细端详着有勋。

　“缇帅啊，古人都说燕颔虎颈那是封侯拜相的命相，燕能飞千里万里之遥，虎则能扑剪食肉，这合在一起的相貌便是食万里俸禄的，那起码得当上君侯。”

　“我呢，我呢，我算不算燕颔虎颈啊。”高有勋摸摸下巴，迫不及待。

　沈惟敬又看了遭，说：“缇帅这脖子算是虎颈无疑，你看后面浑圆，和双肩贴合，还非常平坦，只是这下巴，算不得燕颔......燕颔须得下巴宽阔，才是富贵，缇帅这下巴多骨，且是尖的。”

　“怪爹，我这下巴和他的一模一样。”高有勋再度摸了下下巴，确如沈惟敬所言，不是燕颔。

　就在高有勋略微失望时，沈惟敬却又提及自己手腕上的赤色蛇纹，说蛇便是小龙，可最终能不能化而为龙，只看风云际会咯。

　高有勋就把自己想去南京探究的念头告诉了沈。

　沈说：“我年轻时也曾听闻，金陵极多蛇，且多灵瑞，缇帅确实不妨去看看。”

　“马廷啊，你看我的脖子，算得不算得是虎颈啊，像不像？”等沈惟敬告辞后，高有勋来到行辕大堂，见马廷正在核算筑堤的物料，这位毕竟曾是大店掌柜，就好奇问到，还转背过去，伸展双臂，给马廷看。

　“那时在淮安府时，你穿着皂色质孙服立在小姐身边，看不出有虎脖，脖子细长细长的（跟只瘦鸟似的），想来就只是小

　姐把你给养胖咯。”马廷丝毫不给面子，便低头继续打起算盘来。

　“......”高有勋讨了个没趣。

　次日高有勋兴致勃勃看完标兵的会操，看他们也算是进退有序，行伍严整，便颇为欣慰，其后又检查了标兵的帽标还有腰牌，见没有错乱遗漏，就知这支兵前途无量，更是高兴，说可用啊可用，再练几个月。哪怕拉去朝鲜或是辽阳，也有一战之力咯。

　会操完毕，高有勋叫所有兵丁用饭，用完饭食，下午还得去挑河下埽呢，其家属则要抢种谷麦，事务繁忙得很，自己则要出发去济宁府，筹划谷米还有税军的事宜。

　“忙啊，这下虞城县那头也有的忙了。”绕在堤坝工程下面的有勋，是话中有话。

　虞城那边确实是「忙起来」了。

　杨东光和杨东明兄弟俩刚起床，就有家里的「指头」（河南将家奴唤作指头）跑进来，说二位爷爷大事不好大事不好啊，有人在城隍、金龙王、地藏王还有观音等几座庙宇门前偷偷贴了「谤言」，就是冲着杨家还有展城来的。

　杨家兄弟大惊，赶紧出门，跑到距离最近的地藏王庙门前，早就围了群人指指点点议论纷纷，杨东光上前将诽谤的招贴给扯下，一看，气简直不打一处来。

　招贴里最核心的两处，都是冲着杨家来的。

　一者说展城是为了护整个同善会会友在外为官时所搜刮的钱财，拉我们整个虞城县的百姓当他们这些家的「枪夫」和「火夫」，替他们家守财防盗，却拿着乡兵名义，不给粮不给饷；

　二者说同善会这几家说要展城，得平毁掉西北和东南民家的祖茔，说得好听，为虞城县甚么开埠，实则就是害怕别人家的子弟靠祖茔的气运中举，便使出展城的手段，夺他人祖茔风水，聚自家的文运。

　杨家三兄弟在虞城县这么多年，哪里受过这般的污蔑的。当即是怒火攻心，杨东光更是将招贴撕得粉碎，可这招贴早就贴满了全县城，“敲钟击鼓，叫人去请，请所有同善会还有广仁会的来这里，我要剖开肝胆给大伙儿瞧瞧！”

　其实杨家兄弟一看第二条，就知道这些招贴是谁贴的了。

　“当面说清楚！”待到两个会社的人陆续来齐后，杨东光的发髻都气得冒烟，拍着供案，吼道。

　城，可以不展，可这些无中生有的诽谤，必须要找到元凶负责。

　同善会的几位也都怒形于色，有的更是举起老花镜，交互着看这招贴，边看边摇头叹息，说我虞城本是个风质淳朴之地，现在怎地会出这般小人，真的是唉......东光啊，东晟啊，你俩也别太上火，今日我们就趁机合议，将展城这件事给定下来，大家出银钱的出银钱，出人和米谷的就出人和米谷。

　“且慢。”忽地，广仁会那边坐席上，有人举手发话。

　杨东光和杨东晟的眼睛，倏地转到了那边，他们明白，奸人自己跳出来了。

　果然就是郑允珍。

　这厮，一个等着挨贡的庠生，没巴望中举的东西，也就家中颇有些田产，算得个殷实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