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肩上的大明 第377节
这时高有勋趁机翻身上马,挥舞着令旗,说道:“除蝗务尽,不然杀之不完,而今全豫、南直境内,止有单、丰之地乃是蝗灾渊薮,在此单县地界,必有大群蝻子还未被铲除,我等便要席卷单县东界、南界,逐杀蝻子,用火烧,用沸水浇,用药剂喷杀,斩草除根,不叫它们留下丝毫子嗣。不然来年它们的虫子羽化后,还要肆虐为灾。”
“除蝗务尽!”现在单县的乡民们的理念已得到改变,他们懂得集体的伟力,解决蝗灾的要诀不在于向蝗虫祈福投降,而在于团结一切能团结的人,不分门户,联合起来将蝗虫阖家剿灭才行,其余的地方乡民还没团结起来怎地办,不能被动消极等他们自然来投顺,而是我们要如浪潮般过去,拉着他们加入灭蝗大军。
可在此前......
几名积极的乡民不用诱导,就高呼,砸烂蝗魔庙,将无生老母的画像给抬进去。
先是,其余乡民听到这个,都有些发呆,很显然他们还是有些惧怕的。
因那些装神弄鬼的师婆恫吓过他们:
额头有王,腹底有梵,堪称害虫之皇帝的蝗虫,是有神通的,是主宰着生杀大权的,你们胆敢杀它们就是作孽。不但蝗神来罚你,并且到了冬日,它们还会呼唤来斑蝥来吃庄稼。
可
当高有勋再度举起令旗,呼喊一声:“灭蝗务尽!”很快就有数百人应和,接着就是成千上万的乡民都加入进来,他们举着各种农具,跟着里甲的大旗小旗,抬着无生老母的画像,列好了队伍,还用耕牛拖曳着两门铜制的佛郎机炮,足有万人,真的是感染了宗教狂热,向着县城进军,所有人心中的目的地只有一处,蝗神庙,我们要把蝗神庙砸个稀巴烂,去他娘的!
蝗虫捕杀差不多了,现在要解决的,是操控蝗虫作孽的人形畜生们了,他们比神魔更要可怕更该憎恶。
待到这股愤怒的洪流涌到城关时,那些城内的市井小民也瞬间倒戈加入,大家齐喊「除蝗务尽」,挡在他们脚步前的,出现在他们视线里的所有蝗虫还有蝻子,都被当即捏成踩成肉酱粉末,或是被唧筒喷出的药水给毒杀,这下蝗虫害怕「人类虫群」了,城关原本覆盖在各处密密麻麻的蝗虫被旋风般卷过去后,只剩满沟渠的虫尸!
待到大家将县衙边的十字街道堵塞得水泄不通汗下如雨时,蝗神庙上的挂着的匾额「百虫将军」的字样犹自明晃晃的。
传说蝗虫就是归这个百虫将军管的,其后也就同蝗神合而为一,其在典籍里记载曰:“将军姓伊氏,讳益,字隤敳,帝高阳之第二子伯益者也。”
现在还残存着些蝗虫,也好像是想找老舅诉冤请求庇护般,都伏在匾额和门柱上。
外面围着的破山伐庙的乡民市民,各个咬牙切齿,可场面还是有短暂的静默。
穿着花花绿绿道袍的庙祝,留着老鼠胡须,看众人默然,又隔着许多人头,看不到压阵的高有勋等。反而蠢气上来,平日里念咒跳神惯了,可能误以为自己真的有甚么神助,就指着众人骂:“你们要做甚,不修虔敬,唐突蝗神,惹怒了,今年管叫你等颗粒无收......啊!”
是释明空耐不住性子,直接从旁边乡民手里绰来一支长枪,当胸就戳了这庙祝下,那庙祝前脚还在吐沫星子乱飞,后脚就呕出血沫来,倒伏在地上,说不出来话,想必是肺被扎穿了,只能如风箱般对外面出气,而没有入气的份了。
“好,扎得好!”民众先是怔了下,可转瞬就爆发了巨大的喝彩声,那是非常地畅快,都指着倒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庙祝,是异口同声。
“纵蝗残民,尔有何灵,敢称神仙?今日便要荡尔庙门,绝尔血食!”高有勋趁机在马背上,扬起令旗,指向那「百虫将军」的匾额,当着千万民众怒斥道。
话音刚落,有勋身后的小佛朗机炮就发了一炮,在民众捂耳惊叫声中,炮子不偏不倚,恰好轰中那匾额,将其打得是四分五裂。
“灭蝗神庙啊!”释明空将长枪一举,接着提起那濒死庙祝的发髻,将其拖到庑廊处扔下,踏在其胸上。
“哎呀我的娘啊,饶命啊饶命啊!”吓得几位呆在庙里的师婆咕咚下跪倒,手掌都要搓出火花来,哀叫求饶。
可愤怒的民众哪里管得这些,当头的踏着匾额的碎块,冲上台阶,纷纷举起手里的农具,噼里啪啦,看到东西就猛砸猛打,没一会儿门扉和窗户全被砸碎,又砸开了墙壁,数百人涌入进去,见到端坐台座上的蝗神像,不知谁说了声别怕,今日哪怕和祂同归于尽,也要绝了祂的血食,祂这种凶残邪神,哪里是无生老母的敌手,大伙儿并肩上,“且慢!”释明空喊着,而后和几名头目提溜着师婆,掷在香炉供案前,指着蝗神的面容道,“你们且求饶于祂,祂若显灵,你等无论枪刺火烧刀劈剑砍,自当不死。”
这番话吓得师婆们都叫起来,这蝗神端的是我们伙同庙祝虚捏出来敲诈香火财的,哪里有甚么灵验,那庙祝不过是单县某乡的无赖汉,偷了件道袍穿上的,并无任何师承,合了几位庠生,弄虚作假,招摇撞骗。
可释明空根本没等他们说完,就暴喝声,举起所携的刀来,硬生生把一位巫婆的脑袋给劈砍下来,接着将其提着,直接掼在供案上,贡品骨碌碌被挤落满地,其余师婆吓得要发疯,又叫道我们招认招认,那些庠生还有师婆的名讳,被他们给一一报来,说藏匿了多少钱财,糟蹋了多少女子,又谋害了几条无辜性命,这听的,不但当场的贫苦人怒发上指,连带那些被骗钱的中等人户都怒骂道该死。
“杀,杀,杀!”当即整座庙内,无数个手指都劈头盖脸地指着这几位师婆,民众以前只是畏惧只是松散。可一旦真的叫他们懂得到底谁是仇敌谁才是领袖时,他们自然会赤心跟着谁打倒谁的。
释明空看了立马在外的高有勋。
蒙脸的高有勋颔首。
释明空就举起血淋淋的刀来。
一位乡民冲出来,对着一师婆的脑勺举着锋利的榔头就是下,砸掉了对面半面脑勺,脑浆迸溅到蝗神像的云黄色「披风」上。
又有几家被师婆庙祝给活活害死人的,直接扑过去,个个血
红着眼,抓住他们,撕咬他们的肉,一块块咬下来,惨嚎声顿时响彻庙内,其余的人都蜂拥登上蝗神像的台座上,喊到我砸烂你的头叫你再为害!一顿乱打下,蝗神像的脑门五官被打得四分五裂,最后脖子也被敲断,头颅滚落在地上,被大家你一脚我一脚,直接踩成团稀泥,又有人说把你的飞翅和手足给打断,叫你再飞来飞去害我们的禾苗,喀啦喀啦,神像的飞翅还有胳膊也都被砸断踩烂,又有人说挖你的五脏六腑,结果掏开了神像的内里,居然发现许多银钱——那庙祝将骗来的都藏在里面,“全都分了,全都分了!”
现在庙祝的尸体被吊在庙门的横梁上,晃来荡去呢。
无几何,蝗神就只剩个光秃秃的下半截还在台座上,几位师婆都被杀掉,尸体都被肢解得四分五裂,肠子还有其他脏器都被拖出来,扔得满地都是,和蝗神的泥身混在一起,就连给蝗神配对的「金姑娘娘」的小些的神像也被拖翻在地,直接被拖到大街上,男女都指着其大骂娼妇,娼妇合该骑木驴。当即真有人不知道从哪里拖来长板还有木驴,把长板钉在金姑娘娘头颈上,再把「祂」给抬到木驴上游街,游到了北城关处,被愤怒的民众一拥而上,同样砸得粉碎,踏为稀泥。
那几位被指认出来的生员还待要溜走,直接就被邻里带着暴怒的民众给堵住了,阖家老小全都被揪出来,也不分甚么良莠了,被人人一拥而上,不分彼此,拳打脚踢。有个生员阴囊被踢爆而死,还有个被摁在道干沟渠里被活活踩死,还有几位被打成重伤,连带家人都遭了殃......直到县里的父母官朱大淼出来阻止,这些人才侥幸捡回条残命。
可继续追击的民众又把朱县令还有县里的佐贰、典史给堵住,说已有人家遭了蝗灾,父母看如何处分。
“开仓放粮,开仓放粮。”朱县令哪里还敢有屁话可说,乌纱帽重要还是性命重要,他瞬间就想明白咯。
一旦朱县令被迫开仓赈灾,那整个虞城县毫无疑问,已落入到罗庵的掌控中。
下步该如何办?
高有勋的定位,这只是次罗庵组织救世的初战,得进退合宜,有理有节才是。于是他在蝗神庙的废墟前召集所有头领,交代说:“我等替无生老母铲不平,绝不害及苍生,今天来扫荡的也是淫祀邪祠,众人不得犯良善人家,不得劫掠,不得破坏城隍、佛寺、学庙、衙署、仓廒,干犯命令者斩无赦,另放炮召集县域其他地界乡村的里甲前来学捕蝗之术。”
由是虞城县城内迅速回复秩序。
罗庵连万人的破山伐庙都能串联起来。何况是维护个一二千人家规模的县城?
这也是次极其宝贵的经验啊。
先是城关乡村的保正里甲被唤来,人手颁发一本捕蝗杀蝗的图册,而且还附有捕蝗队列的「阵法」,甲乡蝗多蝻子多就先去帮甲乡,甲乡清除之后便要清点人丁再去帮乙乡,乙乡好转后再去丙乡......总之,整个单县的治蝗是一盘棋,没有谁能置身事外的,要么抱团咬牙获得全面胜利,要么继续对着蝗魔屈膝跪倒,被吃得一点不剩。
人毕竟是有智慧的。
人一旦动员组织起来,哪怕是凭借不太现代的手段,依旧能在区域战场里获得对昆虫的胜利。
很快,单县南面、西面的村庄的飞蝗还有蝻子,被一处处扑灭掉,手把手被交出来的单县自己的捕蝗队,也开始在脖子上挂着光饼,携着唧筒还有火种,到处喷杀焚杀蝗虫还有它们的子嗣,蝗虫落于下风,生下来的子藏不住,羽化的被杀落不住脚,最后除却极少部分飞去旁县,已基本属于苟延残喘,个别零散的也形不成灾害咯。
受到单县的鼓舞,丰县百姓与部分开明正义的乡宦士绅联手,也声势浩大地捣毁了本县的蝗神庙,狠惩了渔利的庙祝、神棍还有劣绅。
而勋祖和无生老母的信仰,也随着捕蝗灭蝗,深深渗入到这几个县来,最后连归德府下面的县邑也开始有罗庵活动的身影,按照有勋的说法,整个罗庵的基盘算正式连成一片咯。
信众们都拿着图册风传,那无生老母托梦给勋祖,赐予他一柄宝剑,说此剑可斩邪神,可救失乡子女,那蝗魔吓得要死,可还不自量力,托庇在单县庙里,然千里万里也逃不过勋祖的法眼。这不,身骑白马掣剑如电,数落了蝗魔的罪状后,立斩之,金姑娘娘跪在勋祖面前告饶,勋祖说你枉受香火可却助纣为虐,和那娼妇有甚么区分,便给金姑娘娘上了长板骑了木驴,游街后给烧了,金身神像被烧了,就是金姑娘娘往后便没了法力灵验,实则被勋祖给收了。
于是又说勋祖随身携带着宝具,一本账簿,里面记着神祇所行的善恶,还有一把算盘,上算前五百年下算后五百年,算得阳间也算得阴曹,算清楚了对这些神祇是该杀了杀该收了收该放了放,只要人间满是善神,
拯救亿万失乡儿女,才算是罢手。
“都说魏郑公是白日治人,梦中屠龙治鬼,这勋祖就更厉害,手持无生老母一柄宝剑,惩恶扬善,杀的满是那作孽的神佛啊。”
越传越玄乎,越传越叫那单县县令朱大淼骇怕,这若是罗庵结社自救还罢了。要是他们那日成了气候倾覆了官府,那可怎生了得。于是朱大淼便拿起罗庵递给他的匿名信,心想要不要朝兖州府、山东抚院报告。
毕竟单县、鱼台这片是三个省,即河南、山东还有南直的交界地,单县和鱼台都归山东兖州府,虞城是河南归德府,丰沛又是南直徐州的。
谁曾想,拿着信的师爷刚出门,就有一发铅子从墙头射来,打入到师爷头顶上的屋檐,击碎了半爿瓦片,哗啦落下来,吓得师爷一屁股坐地上,屋里面的朱大淼也是惊得钻桌肚里面去,当他抱着脑袋,就听得外面有人喊话威胁:“姓朱的,你识相点,别以为勋祖的善恶簿子只能记神魔,记不到你这个凡人。若是你在上面笔数多的话,下次就请你本人吃铅子,这次权让你家屋顶代受咯。”
这,朱大淼再也不敢提上报的事,“反正再当一二年也就回家卖红薯去,只要单县不出甚么乱子便好。饶是省里来了老爷,我也落不着好的。”
毕竟官场生态都是以刻剥凌虐下级为能事,俗言官大一级压死人便是这个道理,你朱大淼又是纵容民变又是擅自开仓的,抚院真要来人调查,摘你的官帽都算是轻的。算了,算了,还是同罗庵苟合罢,熬过任期再说。
第131章那么,代价是哪里?
然而,这单县知县朱大淼有些想得太多。
他可能还不晓得,在本年的考核中,他同鱼台、金乡、巨野、虞城等县,所份属的府院衙门不同,可考绩却都是「称职」,当即也是莫大的讽刺。
和其他在灾害里无所作为导致人口大量死亡流失的州县比起来,朱大淼们可谓躺着躺着就赢了。
须知在明朝对官吏的考核系统里,称职已算是三等中的头等咯。
隋朝前,官吏考核的标准是清正、知行、勤谨、廉能,到了唐宋又是甚么「德义有闻」、「公平可称」、「恪勤不懈」,到了元朝,嗯,「甚么是官吏考核?」明清时代是差不多的,就是「清、慎、勤」,可这些实则都是虚文把戏,具体起来就是没啥操作性,说穿了就和班主任评语似的千篇一律。于是明朝又慢慢发展出一套实操性较强的考核标准。即「三等八法」,三等便是称职、平常、不称,八法即贪、酷、浮躁、不及、老、病、罢、不谨,从实际出发,更多的是做减法,算是古代考课制度的一大进步。
这朱大淼,还有鱼台知县班正清,「积极」赈灾,境内百姓又没大规模损失,还坚持抗击灾害,这一对比,其他州县父母就不是人,他们属于拟人感最强的,可不就能得到个「称职」嘛。
搞得朱大淼是哭笑不得。
同时,高有勋也决心稳扎稳打,将释明空等喊到了单县县城的蝗神庙前,这时的蝗神庙已经再没有半点祭祀蝗虫的影子,百虫将军的牌匾被砸碎,所有的门梁被砸烂,神像被捣毁,庙祝和师婆也都被杀掉,地方的官府,不管是县衙,还是更上面的按察司或巡抚衙门,或是不敢过问,或是毫无察觉。毕竟对夹在太行北堤和太行南堤间的这群州县,明廷只把他们当作一片随时都能牺牲掉的病躯烂肉。虽然平日里口头提起来或说些对当地百姓的同情之语。可心里巴不得不承认他们也生活在这个帝国内。
“现在还要抗灾,还要耕殖,扫清了蝗神这种邪神淫祀后就该埋头发展、巩固,不要多事,谁要是顾着出风头,谁就会当上眼中钉出头鸟。”勋祖告诉众人,当务之急还是蓄粮、增产,重心在于农商工,别让朝廷觉得我们是场针对它的民变。
一段时间后,高有勋已基本扫清了单县、丰县还有其余县的蝗灾,回到鱼台,阅视了徐光启所在当地所试验的「稻麦连作田」。
黄淮地区同样能运用水利种稻,这是被桃园塞圩寨所证实的。
但徐光启所试验的,是稻麦连作,用句时髦的科学术语来说的话,那便是提升土地的「复种指数」。
在鱼台靠近南阳湖所在的圩田中,徐光启预先就部署好了半顷田,其实这个东西,他在松江府当生员时就见识过实际的存在,而先前在泗州呆了段时间,他开始具体的摸索,其后到鱼台县算是彻底落地。
宋朝尤其是南宋,因大批中原、西北的移民因战乱而涌入江南,也将食面、食羊的喜好给带来咯,而江南农夫为图谋这批人的利(他们大多是中高级军官,钱是不缺的),则开始大规模种麦,可江南人烟很稠密,地少人多的矛盾突出,倒逼出来稻麦轮作来,理论上是这样的,先在田里种晚稻,晚稻是个慢性子,生长期比较长,但因是夏季播种,吸
收光热比较充足,待到当年入冬时便能收割,口味也比早稻要好,再接着种麦子,至于来年五六月再割麦。
可徐光启去年时分并不在鱼台,故而晚稻无从种起。
另外他现场勘验过后,现在则告诉高有勋:“不要着急搞晚稻,我在松江府见过,这里的农民暂且搞不来的。”
原因很简单,山东、河南的农民暂且还不具备稻麦连作的技术。
其实江南的农民也不太具备。
因稻麦连作理论上看起来很美好,比如觉得割麦种稻,劳动力分配上正好能无缝衔接。正所谓「四月筑麦场,五月潴稻陂」,另外还察觉,稻麦种一起还能有效防治虫害,可大家都忘记了,稻子是水田,而麦子是旱作,你割完晚稻,怎地将水田变为旱作,是个最头疼的问题,因田地整治是个浩大精细的工程,地力恢复也需要时间,非得投入大量劳力不可:而黄淮间的农民这二百年来因水患而居无定所,种田哪能毫无顾虑地投入进去呢?大多只能以粗放式的麦田,甚至不如麦田的其他作物,能收一茬算一茬,能收几分便几分。
“二哥,我在泗州见到你们那边种麦,为避水患,喜欢垫田,其实江南也是相似,田分高下,高处叫垄,下处叫圳,垄上种麦,圳里种稻,往后鱼台这里也就这样咯。”
故而不能叫稻麦连作,只能叫稻麦异植。
徐光启对连作的建议,那还是救急,种荞麦,实则是因地制宜,不叫稻麦连作,而该叫麦荞连作。
“割完麦子,可消停歇息一月,练拳练阵法练兵器,六月种下荞麦,差不多是六月种八月熟,比江南得提前一月,主要是荞麦最怕降霜,北地降霜又早,秋无霜荞才能大熟。”这差不多就是徐光启的看法。
荞麦这作物,曾被汤希韩给骂过,说用这玩意做成面粉,出面少,味道还有些苦。
不过徐光启却认为,关键时刻能救活人命便好。
荞麦富含淀粉,也就蛋白质含量低,可也具有容易煮熟容易加工易于消化的优点,再加上成熟迅速。作为弥补类型的作物是最合宜不过的,荞麦就算有些难吃,总比灾民吃观音土要强得多罢!
故而徐光启站在这半顷田里,高有勋见得,麦子都开始孕穗咯,他抬起手,首次这样珍惜地摸着麦秆还有青涩的穗子,穗子在翠绿色的襁褓中,内里孕育着日月星辰的精华,高有勋摸了摸,不知怎地,居然像是摸着美丽孕妇那宛若天鹅绒般细腻而光洁的隆起的腹部,而那些麦芒,则宛若孕妇薄衫处装饰用的流苏垂带。快了,快了,当一阵有些热的风刮过来后,立足在麦田泥土里的有勋闭起眼,在心底不断期盼着念叨着,只要再过段时日,南风拂过,这些青色将瞬息变为金黄,被镰刀割落委地,成为人们最宝贵的财富,而徐光启所指着的,微微起伏的丘陵。甚至是被黄河水侵染过的盐碱沙地,同样是一块块麦田,麦谷在这方面的坚韧性要超过水稻,它不太在乎这种恶劣的环境,依旧能在粗疏中收获,再送到水轮碾坊中,轰隆轰隆地被磨出细白的面粉来,守护照料着千万百姓的口腹。
“好,就按玄扈说的做,割完麦子,抢种荞麦,现在时日依旧不宽裕,半吃麦粉半吃荞子也是不得已。”高有勋叉着腰,说道。
若是来年,徐光启成功引种一批水稻和旱稻来异植,那勉强也能算作达到了「二年三熟」的水准,不说粮食有多富余,起码不用担心饿肚子的问题了。
正说着,忽地天边传来阵闷闷的雷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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