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军事历史> 我肩上的大明

我肩上的大明 第41节

 高有勋赶紧把她俩给扶起,说咱们两氏总是关一个祖宗的,何必见外呢?

 而后,堂嫂又从堂后厢房内,取出件黑貂帽与氅子给有勋。

 有勋一看,这貂该是辽东的尖货,价值怎么也超过五十两银子了,便连说贵重,可不敢收。

 “叔叔说的是哪里的见外话,这天寒地冻,见叔叔身上只有件胖袄,可怎地耐得!”堂嫂执意叫有勋收下。

 有勋没奈何,也不想当耐冻王,只能致谢。

 高家奶奶又请高有勋留宿环碧庄,有勋心想这里全是女眷,哪里方便,就说不叨扰了,我还有吏部发来的文牒,要寻去旧城总漕衙门报道。

 一家人就送别了高有勋,并约定好。待到庭柯七七时,高有勋会回来帮扶庭柯全家。

 离开环碧庄的高有勋,戴上黑貂帽。果然轻柔又缓和,浑身洋洋的,心中还在感慨着性命无常。等他到了百料船边时,船夫们也刚好吃饭饮酒完毕,“去旧城。”

 于是百料船就沿着运河,朝着西湖嘴而去。

 淮安府,附郭县便是山阳,其后得名楚州,唐朝只有旧城,至南宋又在城北的天辰镇筑一新城,新旧城相距一里许,老的运河河道便在两城间而过,入明以后运河改道,改由旧城城南,再折去城西,过管家湖入淮。故而老运河的河道迅速干涸,索性就在其边界又筑上城墙,便是夹城。故而淮安府六七十坊的格局,实则是布设在新、旧、夹三城之上。

 总的来说,旧城多有官署园林,淮安卫的卫署也在此;而新城只有大河卫的卫署,夹杂许多以商业为主的城厢;而夹城则多为民居闹市,三城层次分明。

 那西湖嘴,本是伸入管家湖的一处沙嘴,按明代的称谓,城内的区域叫「某隅」,城外的区域叫「某厢」,村镇就叫「某坊」,西湖嘴原名其实就叫「下河关厢」,是淮安府最繁华的去处。

 那高有勋下了船,顺着西湖嘴而入。但见城厢的街巷杂乱无章,狭窄短小,不通不畅,多名为「钉铁巷」、「干鱼巷」、「锡巷」、「绳巷」、「竹巷」,一看就是明初因制造漕船而形成的名称,住这里的按照金陵雅言来说的话,都是吃粗粮的,呆屄养的。

 可诧的是,过了西湖嘴的城厢,又分布许多豪商的别业园林,雅俗贫富相邻相依,也算是淮安府的奇景。

 过了满浦坊和水教亭后,高有勋转了两转,就进了淮安旧城西的望云门。

 因庭柯堂兄家事,他着急想见江二先生,可这位却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也不知身处这淮安府何处,只能先去履职的衙门报道,等江二主动来召自个吧!

 进了望云门,往东大街上一路都是进士牌坊,好奇的高有勋边走边瞧,足足有五六座,大多是淮安名门叶家的,也有金家的,待过了西长街后,高有勋走到山阳县衙门口,再北拐走了不到五十步,便见到鼎鼎有名的总督漕运部院衙门,也就是总漕衙门。

 嚯,虽然天气刚刚下雪,脚下还泥泞着,但这衙门仪门前进进出出的佐吏何止百人啊,好不阔气威风。

 高有勋拿着吏部文牒进去,也没人拦他,顺着仪门进去后,才看到这总漕衙门规模,差不多是泗州州衙的三倍大,他转了几转,跑到经历厅,看到两名掌案在里面,就递上了文牒,说我来这里做大使的。

 那掌案把文牒翻了两翻,生硬粗鲁地掷回到高有勋的怀里,呵斥说:“怎么

 走门路的?原来是个不认字的蠢货!”

 高有勋腾一下火就冒起来,在泗州城没人敢对他这样说话......哦,这里是淮安府。

 娘的,本地的吏典实在没有礼貌。

 他就叫掌案再看看。

 “你要去的是漕帅衙门,不是我们漕院!”掌案说。

 “对啊,这总督漕运部院的可不就是漕帅吗?”

 “我们这是文院漕帅,你要去的是武院漕帅。”另外名态度略微好些的掌案用手指戳着文牒下的文字给有勋看。

 第55章飞天夜叉

 有勋挤挤眼,这才看清:「着安插漕运镇守总兵府衙门经历厅大使」。

 这下闹得高有勋尴尬了,就问说,这漕运镇守总兵府在哪。

 “顺着淮安府衙直顾往东走!”

 又走了一刻钟,高有勋才见到「漕运镇守总兵府」的匾额。

 这个总兵府规模小就不提了,建筑陈设也透着份寒酸气。

 经历厅内,一个对着墙烤火的老掌案抬起眼,两颗白惨惨的眼珠,是白内障无疑,把脸蹭在高有勋递的文牒上,好久才看清楚,说好好好,你去东北侧的司房去吧。

 高有勋嘀嘀咕咕,走到司房,只见到这总兵府里面,没几个活人似的,一进门,桌凳柜子全落着厚厚的灰,天花板和窗棂间结着蛛网,便找到扫帚,昏头昏脑地扫了半晌,扫得干净,便又在隔壁耳房的床榻上放下铺盖卷,又从床底抽出个火盆,从墙下找到木炭,生了火,房间内这才明亮暖和起来。

 “他娘的,早知就听堂嫂的话,留宿在环碧庄啦。”高有勋对着火盆,抱着肩膀,抖索了好一会儿,浑身才流动起暖气来,又把萍叶做的靴子褪下,架在火上烤得热乎了,重新套上。

 而这个总兵府里,也找不到负责人告诉他身为大使,应该做什么工作。

 高有勋到了存放案牍的架阁库里,只看到全是泛黄发霉的卷宗,堆在那里,书架上爬满老鼠,把纸张啮得不成样子,心想早知把丁勿用给带来啦,管叫它大显神威。

 “随你做甚!”回到经历厅,高有勋问那个掌案老头,老头就这样喊着告诉他。

 “老丈啊,这漕运总兵也就是漕帅啊。可是整个淮安府武职之首啊,怎地现在总漕衙门那边叫文院漕帅,这里是武院漕帅了?”

 掌案老头就告诉他,最早淮安府确实是漕运总兵说了算,莫要说淮安啦。自从永乐爷爷迁都北京后,这总兵啊,管漕河上下十二卫,十二万漕军,总理河道、漕运,不过到后来朝廷就在淮安府设都察院,也来管漕运的事,后来都察院的势力越来越大,十二年前直接夺了淮安卫指挥使司衙门,改作总督漕运部院,也就是你说的「文院漕帅」,待到济宁府又专设个总河衙门后,总河的势力就更大啦,到现在——总河、总漕还有总兵三足鼎立,总河管河道,总漕管漕运,就我们总兵府是这个——那白内障老头竖起根小拇指。

 高有勋看着老头的小拇指,心顿时凉了大半截。

 淮安府的钟楼鼓楼都响起来,已是傍晚时分,高有勋垂着头,失意地出了淮安旧城,旧城和夹城间有条靠水的街,全挂着灯,靠近一观,才晓得这里叫桃花营,是妓馆旗亭,鳞集水面,便走到里面,点了饭菜,喝了酒,人家问他要不要嫖宿,高有勋没心思地摆了摆手,要了些熟食,又走回漕运总兵府的司房慢慢吃,吃完就上床睡了,直睡到次日巳时才起来,也没人管他。

 “索性不做了,回泗州去,强似这里十倍。”

 毕竟高小五叔在泗州那可是一呼千应的。

 就在高有勋准备出门觅食时,有人主动来敲门。

 他拽开门,见是个穿着青色补子的官,探头探脑的,“你谁?”

 虽说是官,可却根本感觉不到官威。

 “漕运总兵府经历,田汉英。”这个官拱拱手。

 高有勋就让进来,两人各自坐定。

 田经历是个开门见山的人儿,他说自己是四川来的,花了七百两银子买的这个官儿,也是到了这儿后才察觉被蒙骗,着急要回本,又没有回本的手段,那漕运大大小小的事全都报给总漕衙门,这总兵府一年莫要说打秋风,连秋风刮起来的土都吃不到。

 所以当田经历晓得还有人来这里当大使时,心里就用巴蜀雅言想着:“这是个甚宝批龙?”

 “这也是个呆屄养的。”高有勋暗自判定田汉英道。

 于是一个呆屄养的,一个宝批龙,很努力地用各自方言,结结巴巴,寒暄沟通了几句,田经历便索性说明来意,问高有勋愿不愿意买官。

 高有勋就说我为何要买官,你又卖的是什么官?

 田经历就说,我有几个卫所的经历官在手头,并且都是待缺的,那个在吏部文选郎署选事的,骗我七百两银子送到这里来吃土,我曾找过他算账,他为息事宁人,就送了这几个经历官的空缺给我卖,天南海北,各卫所都有,每个经历

 出价八十两到一百五十两不等。

 这就是田经历回本的路数。

 至于这经历官有甚好处?

 田经历对着高有勋拍胸脯说,你买两个,到下次吏部考选时再卖,绝对能赚三成利润。

 明代的吏部每次考选,最痛苦的就是如何处置那些才品劣等的杂流官吏,统统罢黜掉吧,那州县会缺人手,可如不闻不问的话,吏治必然败坏。于是在成化年间就有人想出办法来,把那些考核劣等的卑官送进藩王府里当「王官」好咧,这些王官,进士出身的是根本不屑去当的。所以卑官去当的话,名为升转,实则就是变相罢黜,因王官基本是没有什么迁转希望的,随随便便干个几十年到死为止......最初这法子施行得不错,可而后问题又出现了,那就是王官数额毕竟有限,因藩王府主要就分布在中原、楚、蜀、江右等数地。所以万历年吏部又打了补丁,送考核劣等的卑官去各地卫所当「候缺经历」,这明代卫所可是密布天下啊,不愁没有空缺安置,吏部的本意是好的。然而.....卑官胥吏们,开始疯狂购买这些卫所的候缺经历,人实际在淮泗,可卫所籍贯却可能远在陕甘或两广。一旦作恶被告发被检举,就藏匿起来,对外则诡称:“我已回卫所的原籍!”

 吏部官员也好,朝廷御史也罢,都没法子插手卫所的人员管理,对此无可奈何。

 要是之前的王官倒好了,毕竟藩王府很容易就能锁定的。

 等到风头过去,这些卑官胥吏们又杀回来,继续蝇集一方,鱼肉百姓,当时人们称这群卫所经历官叫「飞天夜叉」。

 高有勋想起自家的事业,有封已是北雍监生,没必要再买,可又想到自己,便心头一动,狡兔还有三窟呢,就问能不能买到京卫的经历官?

 “你想得美!”田经历吐吐舌。

 “那福建呢?”

 田经历想了想,说有个永宁卫的候缺。

 于是高有勋花了七十两买下。

 就这样,在淮安府又稀里糊涂地买下个永宁卫的经历。

 有勋从家里来,带了二百两银,五十两当了葬仪,七十两又买了个经历官,接下来几天无事做,江二先生依旧无影无踪,只能在废弃的总兵府里闲逛,或是去桃花营、西湖嘴游玩,随后忽想起,马上就到了庭柯堂兄的七七之日,要出丧安葬了,也不知那群船厂高有没有逼迫环碧庄呢?

 于是高有勋吃饱饭,戴上黑貂帽,向环碧庄而来。

 等他第二次到的时,环碧庄连个庄人都找不到啦,就剩高家奶奶,还有他堂嫂和堂侄女在里面,惶然不知所措。

 第56章嫣柔

 一问,高家奶奶就说:“我家在清江浦北岸的十顷田,被那高庭训私下里投献出去了。”

 “啊!还有这等事?”高有勋是怒发冲冠。

 这田产,可是庭柯家的,他高庭训凭什么就将其献给了其他人。

 可还没等有勋说些什么,环碧庄外就传来吹吹打打的声音:高庭训、高思才两个,带着上百名船厂高的宗族,个个蒙着白色麻布,杀气腾腾而来。

 站在庭院里的高有勋一瞧,这阵势比上次还要大呢。不但男的来了,各自的婆娘浑家也跟着来了,当真是虾兵蟹将、豺狼虎豹,等他们涌进环碧庄院子里来,庭柯家女眷都退到灵堂上,这群宗族的婆娘乘势而上,也进了灵堂,跪在高庭柯的灵柩前号叫个不停,其余男的则摩拳擦掌,将高有勋围在中间。

 “怎地又是你?”高庭训眯着眼,恶狠狠地问有勋。

 “我堂兄今日满七出殡,我自然要来。”高祖辉曾告诉过有勋,出门在外,话要软,拳头要硬,“既然诸位族人也到了,那大家一起用了饭,就出发了吧。”

 高庭训看了看,见到院子里雇来的吹手、歌郎、亭彩、和尚、道士是满满当当的,各面铭旌也竖起来,厨役也在后面忙碌着,就冷哼声,又问有勋:“告诉我,丧主是谁?”

 高有勋见高庭训满脸的麻子、皱纹,正对自己,心中早就深恶痛绝,可还是按捺着,用手对着堂侄女,说:“丧主自然是.....”

 “嫣柔,高嫣柔。”堂上,堂侄女看有勋指着自己,就用清脆的嗓音报出自己姓名。

 “放你娘的狗屁!”高庭训是勃然大怒,手指几乎抵到高有勋的额中,“你一个泗州来的,白衣巷高家,小二百年下来,也别说八竿子,起码是七竿子半打不着的,跑到我们清江浦来妆甚么大!怎地,你要吃绝户不成?”

 这,这当真是猪八戒倒打一耙!

 “我要是吃绝户的,怎会推庭柯女儿为丧主?倒是你们,左一口吃绝户右一口吃绝户的,那你们就说,庭柯就这个女儿,她不是丧主谁是?”高有勋虽然恼火,可语气还是保持平静。

 院子外,户部前坊的乡约跑来,看不是事,环碧庄怕是要闹将起来,就赶紧支派个人,飞也般地向山阳县衙里去报官,而乡

 约本人虽知这群船厂高才是吃绝户的,可当地高氏宗族力量太大,再加上高庭训是数得着的奸棍,高思才则是堂堂举人老爷,哪个敢惹,也就只能躲在外面望着。

 这时,高思才转到高有勋眼前,挤眉弄眼的,语气就更嚣张啦:“如今高家奶奶没了儿,也没了女,怎么能守得住家事?天底下哪条乡约族规也不能将这里的产业便宜外人。所以那店、那田,还有这庄子脱不过也得是我们的,高庭柯活着的时候,这一族人帮衬他多少啊,也到了有恩报恩的时节......”

首节 上一节 41/414下一节 尾节 目录txt下载

上一篇:1900:游走在欧洲的物理学霸

下一篇:返回列表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