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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肩上的大明 第49节

 而高有勋在白天化日下,大摇大摆地来到环碧庄。

 走了又走,再也见不到什么光棍无赖胆敢来骚扰环碧庄了。

 大家看到高有勋,都是屏息静气,哪个敢露头?

 那中了铅子的贡生高庭训,还在家里躺着,奄奄一息,医生说创口糜烂得很快,这样下去可不得了。

 高有勋走到块田边,看到个低头耕田的农人,正是昔日来滋事的光棍某,恰好尿急,便站在田垄上,冲着那人就撅尿,这光棍差点被尿了一脸一身,可看到是高有勋,吓得连滚带爬,没一会儿就跑得没影了。

 高有勋哈哈大笑着,收了,抖了抖,在树干上擦擦手,继续走到了环碧庄。

 进了庄,堂嫂高沈氏因「小产」而躺在卧房的床上。

 高有勋保持礼节,隔着窗户,在廊外和高沈氏对话。

 “哦,果然是胡达那条老狗。”当高有勋说起在淮安府二堂所见之人时,沈氏一副不出所料的语气,“胡达、胡懿这对兄弟,是万柳湖胡家的,他俩的祖父胡应嘉,更是我大河卫沈家的世仇。”

 顿了顿后,那沈氏就说:“叔叔请进来说话,隔着窗户听不清楚。”

 “岂能?”

 “那些虚礼是给别人看的,既在庄内,无需如此。叔叔若觉不便,叫嫣柔陪在旁边好了。”

 高嫣柔到来,有勋便同她进了房,隔着道仕女图屏风,各自坐在半月凳上,听那沈氏慢慢道来:“嘉靖二十年,岁在辛丑,家祖中式为殿试第一甲第一名状元及第,授翰林院修撰......”沈氏说起自己祖父的往事,语气充满了陶醉,“因家祖为人耿直,不阿权贵,踏入官场足足十五载,也只是去南雍做了个国子监祭酒,倭寇大举来犯后,家祖回到淮安府,散尽家财,招募义勇,誓护桑梓,倭寇两犯淮城,都是家祖力战击退,一张铁弓,两中倭酋,倭寇听到「状元兵」的威名,无不丧胆,百姓听到则无不安心。为防备倭寇第三次来犯,家祖便同淮安城郭、大河卫、淮安卫的乡绅卫官缔结了乡约......”

 一听沈氏说到乡约,高有勋便想:“咳,这都不用猜啦。”

 是的,沈氏的祖父沈坤,先后两次被给谏、御史弹劾,一次被弹劾的罪名是私募乡兵,心怀怨诽,图谋不轨;还有一次被弹劾的罪名,

 是横行乡里,擅用非刑。

 沈坤最终被削了官籍,由锦衣卫逮至诏狱,便瘐死在那个暗无天日的地方。

 而第一个弹劾沈坤的,正是淮安同乡,时任给事中的胡应嘉。

 胡应嘉就是胡达和胡懿的祖父。

 “家祖是大河卫沈家最后一位有骨气的男人了,他的子孙两代全都是软骨头。”说起家族现状,高沈氏悲愤中带着鄙夷。

 “可胡应嘉家这几代,官运是越做越亨通,而嫂嫂家的这几代,则是越来越潦倒,足见报应也未必不爽。”高有勋猜得八九不离十地说。

 “是,人穷志短,马瘦毛长。叔叔是知道的,嫣柔你也该听着,那即是任凭你满腹才华,就是个状元及第,可在朝中无人,官也做不好,做官的人非得有个靠山才是。依我看,这靠山第一个还得是财,第二个才能说得上是势,就是势也脱不过要用财去结纳;若没了财,这势也就是个不中用的东西。你要是无财便无势,就算你是个龚遂、黄霸这般的贤良,也没处显着你的能耐。朝廷把那腌臜货都举荐尽了,也举荐不到你的头上来;把那软脚虾都升迁完了,也升迁不到你的身上来。可你若是有财,就能找到靠山,这靠山也不是非得是亲戚,非得是朋友,更不非得是父兄伯叔,只要你能将银钱给撒将出去,就不用管相知不相知,认识不认识。也不用论甚么官职的崇卑,也不用在乎甚么衙门的风纪。但只有书仪送进,便有通家的帖子回出来,同姓的认做家兄贤弟,同县的认做表弟表兄,同省的认做敝乡敝友,外省的认年家故吏,你使了多少银子,就能竖起多大的旗号,敲锣打鼓,招摇过市。不晓得叔叔认为我说的,是对还是不对?”

 屏风前,嫣柔看看小爷,其实她心底是不太认同娘亲的说法的,娘亲先是说起她家祖的清誉名声来,可话锋一转,又让小爷做个使银子开路的人,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可高有勋却懂堂嫂话中的道理。

 捐钱纳粟买的官,在这些两榜进士出身的眼里,根本就不是个正途,占据官职要津的他们是绝不可能将高有勋这样的「科贡官」、「义官」放在眼里的,只要稍有机会,便要无情打击、排挤,连举人出身的官都只能喝些残汤剩饭,高有勋这般的怕是连桌都不给上。

 可你要走举业,别说比骆驼穿针眼还要难。就算是向大河卫沈坤这样一等一的殿试状元,最后还不是落得个死在牢狱中的悲惨下场?

 你选择在科举体系里摸爬滚打,就再也挣不脱这个体系的铁链。

 现在高有勋想通了,唯一的法子就是积蓄财富,然后疏通关节,找到个能凌驾在胡达胡懿兄弟的靠山结纳,果然最终的真理都是质朴无华的。

 仕女图屏风主体是用较薄的轻纱蒙就,隔着堂嫂床前的烛火,其实能看得大半清她卧倒的身姿,高有勋略微将眼神斜下,就回答道:“我明白了,我那堂兄庭柯的家产,拼了命也要夺回来。”

 “嫣柔也在这,有句掏心窝子的话,我是必要和叔叔说的,那就是若叔叔成功,家产的一半,差不多三万两银子,实心实意地送给叔叔,以后我同嫣柔,还有嫣柔大母,全都托付给叔叔,以后但凡有用得着处,叔叔尽管吩咐。”

 堂嫂刚说完,高有勋就沉声说:“嫂嫂热孝,又刚刚小产,便呆在宅中休憩养病,只是高家的话,嫣柔可能做得了主?”

 “嫣柔是庭柯的亲生闺女,如同儿子一般,如何做不了主?叔叔有甚想法,只管与她说。”

 “我想的是,嫂嫂和嫣柔如能宽广心怀,我即安排嫣柔与马廷见面,当面焚烧掉马廷的卖身契,再答应给他一万两银子,只要他肯交还那批盐引,重振庭柯堂兄的家业便不难。”

 “叫我家宽宥马廷?”嫣柔很是惊讶,这是她从不曾想过的,也绝不可能去做的事。

 “那批盐引不在高思才处?”沈氏仿佛没听到嫣柔的质疑,而是有些讶异。

 “还在马廷手里藏着,且我已了解到马廷的着落。”

 “那就烦劳叔叔,一切都听叔叔处分。”沈氏没有任何迟疑。

 嫣柔想和娘亲说些什么,可沈氏只是隔着屏风挥挥袖子,示意她不要说话,可以离开了。

 没办法,嫣柔就追高有勋到了正堂对着天井的那半爿处,“小爷......!”

 “嫣柔,我晓得你转不开念头,但时机稍纵即逝,刚才我与堂嫂的话你也听到,成或不成,就在你点不点头。”

 嫣柔略略斜着那对点漆般的黑眼睛,盯住高有勋会儿,就说随我来。

 「思退斋」,是庭柯在环碧庄临水外的书斋,合计五间,嫣柔拿到钥匙,引高有勋来到第三间的柜子处,用钥匙开了锁,又踮起脚找了找,便找到了马廷的卖身契。

 “小爷,若马廷在我烧完卖身契后翻脸不认,怎办?”

 “事到如今,也只能拼一下,明日午时后,我和你去桃花营的轻罗

 阁。”

 “轻罗阁.....是甚么地方......”自从上次和高有勋去过桃花营后,嫣柔回想起来,那个他们雇嫂子和取阴阳脸猫的阁子,可不就是那种地方。

 这次怕是也不例外。

 “娼馆!”高有勋用公事公办的表情做出的回答。

 果然。

 明天一早,芦庄的江二先生忽然出现在淮安城中,并且摇着羽扇,造访了对头「山陕商馆」。

 温与亿还有一干山陕总商如临大敌,坐得是满满当当的,无数双眼睛凝视着江二的一举一动。

 不过江二也不慌张,潇洒地坐下,说徽商其他总商也在淮安打造船只,只是高邮、宝应直到三江营这片的漕河全因洪灾破毁,连带着这片的盐场是荡然不存,全部修复还不晓得要到什么时候呢,不妨我们淮安的商贾们集资,疏浚旧盐河淤塞的河段,而后越过黄河,去海州支取食盐。

 “合则两利,斗则两损,山陕的商帮,和徽州的商帮,这次不妨携手起来,各自募集八千两银,作为挑河的工价银。”江二提议。

 本来,海州与淮安间,有盐河可直接由涟水朱码头相通,海州又有板浦、临洪、徐渎数个大盐场,每年所晒之盐自金元朝起就沿盐河运入淮安,再入扬州东关,散往江西、湖广等地销售,可黄河夺淮入海后,生生将海州与淮安隔开,又卷来大量泥沙,居然把盐河给淤塞掉了。

 故而海州的盐,便不再运到淮安府,而是归于山东、河南的引区。

 江二想到的,正是山陕商馆所想到的计策:

 温与亿已派人去海州打探过了,除去引区所需外,还有不少旧盐储备,可数量不足以铺满淮扬的盐市。所以他们打算掘通旧盐河,派船载运海州的旧盐,再绕个海路,抵达泰州再支取足够的盐,等漕河重新修复完毕,便驶入淮安府一并集散。

 这也是他们图谋江二先生那八万两白银的根本目的,这种没本钱的买卖,是古今往来商贾最梦寐以求的。

 旧盐河,岂能容江二的徽商商帮来染指!

 第68章轻罗阁

 “江二,你想要在盐河这里分一杯羹,可你哪来的海州这片的盐引呢?”温与亿带着嘲笑的语气问到。

 “我虽无海州盐场的盐引,可却有泰州盐场的盐引。只不过路途被去年洪灾冲毁阻隔,不妨你我商帮互相参合,你分我一半海州的盐引,我分你一半泰州的盐引......”

 江二的话还没说完,温与亿就仰天长笑起来,其余的山陕商人在座位上也都笑个不停,有的甚至将茶水都喷溅得满身都是。

 “你说有泰州的盐引,不是我等不信,只是想你当场拿出来,大家互相好有个见证。”

 “温总商,商行贾场里有些事最好是心照不宣,凡事说得太白就没有意思。”江二紫棠脸皮有些发红,看起来是恼羞成怒。

 “那我不妨把话说得更直些,这旧盐河的挑河通航,不会给你留一道缝的,送客!”温与亿当场就下了逐客令。

 山陕商馆上下,在江二悻悻离去后,又把他当笑话,是笑了好久。

 不过温与亿却不敢轻慢,立刻准备派人北上济宁府,请求总河衙门允许山陕商帮专包旧盐河的疏浚和航船。

 那人启程时,京师那边,潘季驯被准了辞呈,说是仅穿着青衣小帽,牵着匹马,步行出了天门。

 各部堂衙门风传,潘季驯罢官最主要的原因是「固陵不验」,也就是说他之前向万历皇帝呈的奏疏里,夸下海口说明祖陵岿然不动,可还是遭了水淹。

 可有些念想,只存在回首再看天门的潘司空心头:“或许,我只是太累了。”

 接替潘季驯当总河大臣的,是前总漕巡抚舒应龙,人们都说,舒没别的本事,萧规曹随还是能做得到的,潘的治河方略,他不准备改动,此外总河衙门当务之急,便是尽快恢复漕运。至于给事中张贞观所递交上去的开周家桥、腰铺河以杀黄河之势的奏疏,因三十六万两银子的庞大造价,吓坏了所有人,而被束之高阁......

 总之,新三年,旧三年,修修补补又三年,大抵也只能如此。

 同日午时前,高有勋来到环碧庄角门处,便见高嫣柔一身儒生打扮,细麻白直缀,不系腰身,雪色深衣,摇着柄白竹扇,戴着顶乌纱四方平定巾,走了出来。

 “今天怎地是(这副打扮)......?”高有勋刚要开口问。

 “你我换下身份,又有何不可。”高嫣柔漂亮地将扇子转了两转,盖在胸前,她年纪虽不大,身姿却颇为秀拔。这样看来,倒真似个俊俏风流的读书郎。

 “换?那我。”

 “我是金陵的生员高彦,你.....你就是给我挑担子的二汉。”高嫣柔挑了挑乌黑的眉毛,冷冷地说。

 “我,二汉?”高有勋想说我是你小爷来着,却被高嫣柔指了指,“你现在是二汉,叫高二勋,走在路上,离我三尺地,

 我前你后,走,去桃花营。”

 而后高嫣柔得意地背手走前面,高有勋嘴里嘀嘀咕咕,不情不愿地扛着行李跟在后头。

 两人走走停停,等到了桃花营轻罗阁时,高嫣柔略微仰起头,才看到这娼馆的门竟是分上下两截的,上半截是钓起来的,莺莺燕燕的娼妓冶人,都举着宫扇、倭扇,立在门后,被下半截门挡住,恰好露出脸来,搔首弄姿的,和往来客人调笑戏耍。

 “二勋,二勋!”高嫣柔连喊了两声,高有勋才靠过来。

 然后高嫣柔回头瞪住高有勋。

 高有勋打量打量自个,就想问你瞪个甚。

 “二勋,叉手正定。”

 咳!高有勋只能放下行李,叉着手,细声回了句,“彦大舍。”

 这下嫣柔笑起来,很满意,然后又低声对高有勋说:“小爷(很低很低),你看斜刺里的那家馆。”

 高有勋看去,只见挂着个匾额,叫「栴罗舍」。

 有勋虽看过爹的那本万事不求人,懂得不少嫖赌机关,可实操却一次都没有,这个「栴罗舍」也不晓得是何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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