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肩上的大明 第88节
对此，尹斗寿也没话说，不过尹斗寿倒是借机请求，给在安州之战里殉难的赵光宪，及东莱战事里死节的高敬命立祠追封。
高敬命在国难后，以「全罗道义兵将、三品折冲将军、行副护军」之名，召集六七千义军，在北上勤王受阻后，转而和当地官军协作攻打锦山城，结果朝鲜官军未曾接敌便溃败，抛弃高敬命父子于不顾，父子二人死在乱军之中。
“赵光宪夺还安州，旋即又遭平行长主力围攻，拒不逃离，有守土之义，最后全军覆没，其麾下千人，环死叠尸在将旗周边，赵光宪受伤被俘后，面骂平行长不绝而死......”
结果还没等尹斗寿说完，柳成龙就慢条斯理地诘难道：“若是给高敬命、赵光宪立祠，官军的名声怎么办？若祠庙立起来，使得民心就此向着在野的人，国将不国啊！”
尹斗寿语塞。
“高敬命还有个老母亲，赵光宪妻妾都在城落时殉节，本还有个侄子，安州陷落后也是战死，听闻还有个胞妹和庶子不知下落.....那高敬命的老母，在夫和子阵亡后，生活窘迫，快要断炊饿死......而赵光宪的庶子，还在贱籍之中，是否？”尹斗寿的意思是，能不能赡养下高敬命的老母，又能不能把赵光宪的庶子去除掉贱籍。
“国家的章程，不可轻许爵赏，徐为之。”李昖板着脸，等于是驳回了尹斗寿的提案。
尹斗寿也只能在心中悲叹声，无奈作罢。
次日，明军的前头部队即抵达龙湾馆。
征朝提督李如松身后跟着二十五位心腹家丁，拜谒了在此专侯的朝鲜国王李昖。
“日夜盼望，天兵终于来临，幸哉幸哉，上国对小邦的再造之恩，永世铭记不忘！”李昖喘着气，激动万分，一见李如松走进来，恨不得是五体投地。
李如松急忙说使不得。
此后，李如松告诉朝鲜君臣，宁夏啺葜乙狄哑蕉ǎ皢拜穷途无路，自烧杀，宁贼喅卸骶颓埽芏缴挛魅呔褚睹涡芮补倬呗恫甲嗵臁Ｉ显拢业戎辽窬┗始畔捉堇瘢菹虑椎俏宸锫ス巯追蟮洌阅慕菀舾娼济恚腋沾幽墓槔矗治刨量懿保聿唤獍澳坎唤唤蓿柿勺笞拥茏允哦裳悸探眉钕掠诖恕！�
李昖欣喜万分，认为很短时间内明军也会扫平盘踞朝鲜各地的倭贼，同样奏凯献俘，自己也能早日归去王京，重建社稷，对李如松请了茶礼，又请了酒礼，并请李如松向他介绍各营的军将。
“按军礼，殿下接待我军军将，当约定明日时辰，依次分营伍进馆来晋谒，殿下也好了解。”李如松虽是戎伍出身，可为人处世很有礼数。
李昖一口答应。
旁边的柳成龙就开始使眼色。
李昖便取出份礼单，请李如松过目，并说马上就照这礼单，将礼物馈赠给提督您，其实朝鲜这时哪能办得起啊，纯属拿片纸虚张而已，又阴阳怪气地求如松：“天军但有所乏，鄙邦当求无不应，只请勿要惊扰百姓。”
李如松自小生长于将门，是何等狷介的人物。当即就拒绝了这份礼单：“奉圣天子之命，来救属国，哪里是为领礼物？只领殿下一片诚心便足矣。”
谁料李昖和柳成龙看出如松是个拉不下面皮的，就张扬作势起来。
“小邦本来残薄，又遭兵祸之余，粮饷不继，天朝欲救小邦，则粮饷也欲仰请，惶恐之间不敢
多言，还望提督作成......此外，而今全道陆续有逃亡官员、军校、百姓来投，嗷嗷待哺，百废待兴，物资匮乏，再仰请天朝父母上邦，择鸭绿江中江口开市，海运上邦各色货物来此，以通有无。”李昖就没皮没脸地说了出来。
李如松当场答应：“殿下哪里话，某立即移文去宋经略那里求办。”
然后......明军至朝鲜境内的第二天，就开始缺粮。
左协李如柏，中协杨元，右协张世爵，这三协的大将去拜谒李昖，李昖也是请了茶礼和酒礼，又赐了人手一柄环刀，鼓舞他们上阵杀敌。
同时，李如松在营里清点兵马，即发现先锋右营葛逢夏所部一千三百兵丁中，有四百人「不翼而飞」。待到问起葛逢夏时，葛没好气地回答提督：“吃不饱，一天内倒了五十匹战马，这四百兵口称疲弱无力，职便放他们归辽镇休养去。”
李如松大怒，叫家丁剪翻了葛逢夏，要打这位的军棍。
“爷爷不去找管粮都司的霉头，倒来寻趁俺？”葛逢夏伏在地上喊冤枉。
“狗才！先打你的棍子，再去打都司张三畏的棍子！”李如松不饶。
“爷爷别打俺，打坏了腿怎能杀敌，这顿军棍爷爷权且记下，俺用五十颗倭奴的脑袋来抵。”葛逢夏说。
葛毕竟是军中头等的战将，李如松还真的不太舍得。
一个时辰后，征朝备倭辽镇管粮都司兼抚顺备御张三畏在营房内吃了十五记军棍，张三畏边被打还边抱怨说：“早知不管这屌粮饷了，还不如操刀上阵来得痛快。”
同时，宽甸分守参将佟养正与其弟佟起凤骑马来报，急匆匆对提督李如松说：“南兵的吴营、戚营和骆营，过江因火炮轻车太多，又缺牛马牵挽，在中江口淹留了下来！”
这时李如松才察觉到朝鲜方面的毫无作为，“要粮没粮，要草料没草料，要牲口没牲口。”
听闻张三畏挨了杖责，朝鲜国王李昖还装模作样地派出「副都承旨」沈喜寿去慰问，实则是对张三畏摊牌，那便是「莫要说义州，就是整个平安道也没粮秣供应」，并借张三畏的口，将其转告给提督李如松。
张三畏趴在榻上，屁股和大腿还疼着呢，结果又被朝鲜人这般寻趁番，气得当即就叫军吏把门关上，将沈喜寿关在外头，「婉拒」了李昖假惺惺的慰问，并说：“以俺不能察朝鲜无粮而受责，非贵国之失也，还劳动近臣慰问，多谢！”
李如松拉不下面皮，可随军来的两位兵部的赞画，即刘黄裳和袁黄（袁了凡）却能够，这两位老兄总算是文官，对朝鲜这套虚为委蛇的玩意太熟悉。当即就和高有勋一般，在李昖面前拍桌子发火：“我军为救你国而来，身为东道主，你国却甚么都不提供，未免太过分了。”
李昖缩着脖子，还满是委屈地辩解：“鄙邦替上国受兵灾......”
还没说完，袁黄脾气上来，当即一甩袖子：“既不愿受兵灾，那贵国便自作主张同倭割地和议，再叫那倭自来攻明罢了。就算你朝鲜为倭先导，莫非我明就怕了不成？求人帮忙还摆怪面色，那大军不在此逗留，即刻撤还归明！”
李昖顿时瞠目结舌。
刘黄裳也愤然抱拳冲着西方：“大不了我同袁主事去朝圣天子解释。”
这下李昖就怂了，告诉两位赞画道，不是义州城不给天军提供粮草，是刚收割来的粮谷，为沿途支应天军方便，提先分给沿路州县的仓廪去了，每州每县都留下一两天的储备，天军可由此往东，直驱平壤。
袁黄更是气闷，心里想，这不就是硬逼着我们去火中取栗打平壤嘛，可南兵的火炮还运不上来，如何攻坚呢？
“原本义州是有批牛马，专等提督军门来运火炮的，只是先前沈惟敬沈游击一心要与倭人和谈，前些日子又叫锦衣卫千户高有勋、吴有孚、潘俊岩等，强拉了牛马去清川江，小邦实在是抵挡不住啊......”义州城东门聚春亭，来不及休整就又要整装待发的明军阵营中，柳成龙坐在亭内，对着正在系甲的李如松，挑拨离间。
第103章重聚首
“拉牛马去做甚么？”李如松套上臂手，互相敲着，追问。
“说是制备三万顶脑包，赠送给倭奴军卒御寒用。”柳成龙就直接说出来。
此刻，聚春亭外，号令开拔的大炮，连响三通，震天动地。
这炮声也代表着李如松愤怒的心情：“沈惟敬市井无赖、钓誉小人，竟做出如此折损国格之事，我见其必面骂之。若这浙江奸棍胆敢还嘴，我必亲手斩之！”
炮停后，李如松奋然上马，数万辽东骑兵马头攒晃，都等着提督发号施令。
“诸位，即刻朝平壤进发，诸位既已吃过朝鲜国君的茶礼酒礼，那朝鲜国土便是我们的乡里，朝鲜百姓就是我们的乡亲......”
谁想还没等李提督把话给说完，就有营将回言：
“我等哪有吃到茶礼酒礼？”
其余军将纷纷应和。
李如松当即就愣住，说不下去。
还是旁边的李如柏悄悄告诉他：“那日朝鲜国君只见了三协大将，其余安排好的五十员营将，一概闭门不见，只推说自己身疲力乏。”
李如松皱起眉。
在他的眼中，浮现刚才在聚春亭内和柳成龙交谈的情景，那柳成龙将地图上通往平壤的城邑、亭舍逐个用朱笔描出，可也对自己声称，这条血色的路线沿途的每座州县都只剩一两日甚至是半日的粮食支应，也即是说，明军必须一刻不能耽搁，马不停蹄地抵达平壤城下。随即同样不能有片刻休整，就得投入到残酷的攻城战中。
若是失手，弹尽粮绝的明军将无退路。
但现在问李昖要补给，李昖推脱道，全交给手下官吏去办，自己是一概不知。
李如松又对柳成龙说，须用火炮压制倭奴的鸟铳（铁炮），破坏倭奴在平壤的城防。
可数营南兵的火炮又因征集不到牛马，半数都在鸭绿江那边过不来。
更何况，李昖不提供任何情报，平壤的城防如何，沿路有无义军策应，倭奴有多少兵马，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知道。
柳成龙用朱笔画出的这条血色路线，难道真的要靠将士的血肉铺就嘛！
聚春亭侧，在路旁来送别的只有朝鲜兵曹判书李恒福和同知李蘋两人。
国君李昖不见踪影，问起后，就说「染病在床，无法送别」。
明军将士个个愤然作色。
李如松自怀里抽出柄扇子，打开扇面，上面是他入朝所题之诗：
提兵星夜到江干，为说三韩国未安。
明主日悬旌节报，微臣夜释酒杯欢。
春来杀气心犹壮，此去妖氛骨已寒。
谈笑敢言非胜算，梦中常忆跨征鞍。
诗是何等豪迈，“眼前又是何等之难！”
李如松闭上眼，长长叹了口气，而后又睁开眼，看着通往平壤的漫漫前程，将马鞭一挥：“大军，前进！”
至斧山馆，李如松要见沈惟敬质问。
却得到回报说，沈惟敬刚过清川江去，而今已抵达安州南侧的肃州，距平壤百里路而已。
这时安州城郊，日军将赵光宪等义军死节者的尸身掩埋起来，并在坟茔处竖起慰灵碑，曰「吊朝鲜国忠肝义胆」。
雪在战火纷飞的那日后开始消解，义士冢四边开始滋长出青青的小草。
小西行长虽给予了死节者必要的尊重。可同时也宣布将全安州城幸存的兵民掳为奴隶，用刀剑和绳索押去平壤城，为行长昼夜翻修城防工事。
明军利用五十天的休战期，迅速迫近平壤。
而小西行长也在利用这段休战期，几近疯狂地巩固着自己在朝鲜的城堡。
高有勋索取来的百头牛马拉着满载着脑包的车辆，进抵到安国寺处。
日军前来接脑包的，是行长的家臣竹内吉兵卫，带着好多夫丸。
高有勋站在牛车和马车前，举手阻挡竹内，不许他现在叫夫丸来交卸货物，而是要求：“沈惟敬先生只赠予摄津守殿一人的军队，不许冒领，不许多领，现在请阁下将摄津守殿详细的军队数目列成清单，我才能将对应的脑包交付。”
日本人总在些领域有莫名其妙的认真，竹内吉兵卫鞠躬，说这个自然，决不会冒领多领千户阁下一顶脑包的，我们有严格的人数清点。
言毕，唐通事张大膳毕恭毕敬地走出，将清单交到有勋手中。
两人的手臂相交的瞬间，张大膳很熟练地在捧着清单的手缝间，露出颗蜡丸，有勋的动作也很快，用自己手指，夹住这蜡丸。反而捏在掌心内，用另外只手打开清单，在上面竹内吉兵卫将小西行长还有秀吉安插在他身旁的监军、与力合计的人员数目誊写得清清楚楚：
二万四千三百二十四人！
而这数目并不代表小西行长所统的第一番队拥有这么多的作战人员，而是分为四层。
你问高有勋为何知道是四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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