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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肩上的大明 第99节

 可南兵将领依旧执拗,口称:“既提督做不得主,那官司便打到经略衙门里去,也非得有个分较不可。”

 只留刘黄裳、袁黄等文官还呆在场内,颇为尴尬。

 计首之会不欢而散,整个征朝的大营内,北军南兵的矛盾裂痕初现端倪。

 南兵将吴惟忠、王必迪、骆尚志等很快串联。果然到宋应昌那里,要勘定清楚功绩谁大的问题,并指责李如松说:“军门老爷私心甚重,原本我等围攻平壤,倭贼全被堵在倭城之内,弹尽粮绝,旦夕可下,只要军门老爷不擅开和议,那平行长怎会走脱?军门又叫丽兵(即朝鲜兵)于城外围截倭贼逃兵,好比用破网兜大鱼,此战未能全歼平行长部,实在是军门的过失。”

 宋应昌只是捻着胡须不语。

 旗鼓官沈有容跑进来,对宋经略说,抓到了,抓到了!

 宋应昌面露喜色:“是平行长抓到啦?”

 “老爷不是,可也抓住了妖僧景辙玄苏。”

 这倒也是意外之喜,宋应昌就问立功的人是谁。

 “就是老爷您衙门部院里听用的那几位锦衣官啊。”沈有容也是懂事的。

 这下宋应昌直接是喜上眉梢,说快,快点引壮士进来。

 沈有容走出,和高有勋把臂,两人都有说不出的欢喜,沈说就怕你在战场上遭了不幸,谁曾想却立下泼天的功勋,这不,经略相公便在堂上候着。

 “仰仗诸位兄弟齐心协力,我是何等憨物,全在哥哥们的指教。”高有勋谦虚道。

 门外,吴有孚扶着玄苏和尚,还语重心长地劝他:“你既当了我明的俘虏,自然不会杀你,只要你能消弭兵灾祸事,那圣主爷爷开心,封你做个国师又有何难?当真算是那殷子去微,明珠暗投啊!”

 玄苏和尚皱着眉,对吴有孚说:“应是微子去殷,弃暗投明吧?”

 “咳,投甚么不是投啊,明就是暗,暗就是明,你们佛家不就是这么

 说的。”吴有孚表示成小事者不拘大节。

 无奈,玄苏和尚只得进了堂。

 如高有勋所料,明廷是不会为难一名无辜僧人的。

 宋应昌和在堂的诸位南兵将领都对玄苏以礼相待,而玄苏也剖明了心迹,说从来不希望明日两国构兵,自己是被朝鲜那边佞言所害,玄苏还告诉宋经略,真正在丰臣秀吉身边担当外交政策规划的僧侣,是西笑承兑,人称「兑长老」是也,自己也是为兑长老效劳奔走的。

 于是宋应昌就问,这兑长老是主战,还是主和呢。

 “是主张太阁的唐入之阵的。”玄苏不敢隐瞒。

 “蚍蜉撼大树,可笑可笑!”宋应昌嘲笑说,又问玄苏,“倭酋平秀吉究竟是什么人,倭国到底是朝廷做主,还是藩镇做主?”

 玄苏便简洁地说到:“日本虽有天皇,实则失太阿权柄久矣,只剩个虚头,日本武人势张已数百年,以幕府体制操控实权,号令各藩镇,可时日长久,这幕府的威信也日坠一日,以至群藩并起争雄,直到丰太阁......”

 在场都听得,丰太阁的政权是个借朝廷的壳的武人政权,可又没有采取幕府之政,因他实无源姓的血统,便假充天皇的野种。总的来说,属于方方面面缝合起来的怪胎。

 “这关酋本来是个草莽出身,虚捏出身,就这样还能叫各藩诸侯俯首听命。”宋应昌只觉得怪,怪极。

 然后宋经略便叹息说,这样的话,对日本封贡的事可就棘手啦。

 因这丰太阁既不是倭国的皇帝,就算是皇帝,也绝无可能让我们上朝天子容忍,也不是幕府的征夷大将军,如是源姓的将军,按之前我明封室町幕府三代源义满的惯例,倒也行得。

 可如法师所言,幕府已为那丰太阁所篡逆......

 “非是篡逆。”玄苏希冀辩解。

 可宋应昌却说,以下克上,倒反天罡,不是篡逆又是什么?

 玄苏哑口无言。

 “是啊,天下只能有一个皇帝,一个太阳,那就是北京紫禁城里的万历,现在日本也来个天皇闯入到视野里来,自然不能承认的。”高有勋觉得经略相公说的在理,“而若是封秀吉为日本国王的话,一来秀吉本就是日本天下人,不稀罕万历来封,二来万历定如宋应昌的看法,认定秀吉是一篡逆的草莽,那就更行不通了,这下真是戏台上一枪扎死杨六郎,没戏唱咧。”

 想了想,玄苏又提议,还是先册封太阁为日本国王为好。

 “篡逆之辈......”果然,宋应昌不允,还拿出朝鲜的光海君做例子,“譬如,这倭乱起后,朝家请求圣主爷爷册封那光海君为王世子,使者虽在北京尚未回,可结局都是一样的,圣主爷爷是不会允的,因那光海君再有才能,终究是个非嫡的庶出生,我明最重名分,岂能苟许?”

 “宋老爷你别的话在理,这话就当放屁了,万历还嫌李昖立庶出光海君不行呢。也不撒泡尿照照自个是甚么模样!”高有勋在心里想着。

 他还在想呢,吴有孚就插了话,情真意切:“那还得是天朝上国,就得给藩属作个好表率,上梁不正下梁才歪嘛。”

 “你他娘的可闭嘴吧。”高有勋恨不得甩他个嘴巴。

 好在吴有孚的嗓音说得小,正在慷慨激昂的宋应昌并没听到。

 此刻,堂外廊下,走来了朝鲜礼曹判书、大提学尹根寿,这位在国内已是二品大员,可却被李昖支派来做了宋应昌经略衙门的「陪臣」,实则在替李昖监察沟通明军的动向。所以这位见到门口把守的沈有容,还得作揖行礼,问的就是「妖僧玄苏」的下落。

 看起来,朝鲜这边也注意到玄苏被俘的事。

 尹根寿还替李昖传话:抓得景辙玄苏的诸位锦衣官老爷,不但自可向宋少司马请赏,小邦也有赍礼馈赠,只求将玄苏和尚交给小邦处置。

 “景辙玄苏乃是紧要人物,不日将解送去神京,不可能留给贵国处置的。”宋应昌听得后,断然拒绝了李昖鬼鬼祟祟的要求。

 尹根寿灰头土脸,当即起身辞别,可却被宋应昌给喊住,宋用种警告的口吻对他说:“光复平壤城,实则全为我明军之功勋。”

 意思就你们朝鲜官军的「威武」,我亲临一线都可看在眼中。

 尹根寿只能低头,小心说经略说的是。

 “朝家强行驱百姓为兵,临阵百无一用,各地义军又无纪律。所以非得要募兵、练兵不可,朝家国土分为八道,每道募得一万精装不难,将这八万兵给练出来,足以独自应付倭奴。”宋应昌这番话差点没把尹根寿给吓死。

 毕竟驱百姓为兵不需要任何花费,而募练行伍,还要练出八万兵,这得要多少米粮银钱呢,每人每年差不多合在一起起码折二十两银子吧——每年军费一百六十万两?

 于是尹根寿就鞠躬道:“经略老爷看得明白,小邦哪里筹来如此多的银钱?”

 “贵国上下喜好虚言,一

 面嚷着同倭奴势不两立,一面整顿不出来半点军器粮草。国之大事在戎在祀,这将军炮是用精铁锻的,这北军的战马是用豆子喂的,这南兵是用白银练的,那拉炮的车是用天南海北的木材打制的,林林总总,哪一宗不是我明百姓的膏血?而你等入义州地界也有大半年光景,连天军到来后的一月用粮都都拿不出来,今日我军血战光复平壤,在牡丹峰自平行长所部那里还抢来三万石粮食,你说一万石给朝家百姓可以,你又说一万石给你朝家的行在也可以,却只留一万石于我大营,又鼓噪我等前去取开城、王京,我屈指计之,全营所聚之粮至多支用到四月,海路运粮,漂没极多,即便上岸,转运也是万般艰难,送到将士嘴里的,十石能有一石就算不错咯,现在是倭退一城,我军才能得一城,千般万遭血战,才能在所得城中刮得一日之粮,这般如何再歼灭倭奴?你等又不肯募练新军,非得叫大明的子弟血洒尽在朝鲜不可嘛!”

 这番指责,吓得尹根寿是瑟瑟发抖,连连道歉。

 宋应昌挥挥袖子,叫他退走,别再来索要景辙玄苏,免得自己看到还生气。

 于是尹根寿是抱头鼠窜,离开经略府行营。

 尹根寿走后,宋经略离开桌案,特意叫高有勋随他去后面再谈。

 高有勋去时,就看到吴有孚又亲热地牵住南兵将吴惟忠的手,唤他「家兄」个不停。

 而那吴惟忠仿佛也有心结纳吴有孚,两人开始交头接耳。

 娘的,吴有孚是绍兴的,吴惟忠则是义乌的,这也能攀上亲戚呢。

 不过我还是泗州的,不也喊吴有孚家兄嘛,那没事啦。

 这头,刚到后堂,宋应昌就问起赏格的事。

 高有勋实话实说,愿将捕俘景辙玄苏的赏格银和官爵,同一行人分享。

 “你以为我会夸你仁义嘛,不,这倒是你的精明处。你下头有押船渡海来的漕军,干系着漕帅府新建伯的脸面;和你一起作的,有那州山吴氏晖大房的第九世嫡长子吴有孚,还有南京锦衣卫镇抚司降酋的后代石流龙,这又关乎官场世家和朝廷降酋的脸面;那潘俊岩,兵部刚来了牌札,说就要他来帮忙朝鲜练新兵,他本为戚家军内的教师,刀、棍、拳、剑、铳无一不精,这又关乎南兵的脸面。你搞出这么多脸面,摆在经略衙门和枢垣前头,哪个又敢不允你们的赏呢!”宋应昌这话一半是认真的一半又像是开玩笑。

 不过宋老爷真的点出了有勋的心迹:

 我拉了群都有统战价值的来,一并分赏,不由得朝廷不兑现。

 “请赏的事不用你烦心,你打往后便在衙门里给我办事,大小庶务给你经理。”宋应昌也要学那王承勋,把军府的事推给高有勋来。

 石流龙为府中三通官,同那朝鲜交涉。

 吴有孚嘛,宋应昌说要把保荐他当镇江分守的参将。

 不过这个镇江不是南直隶的,其实便是辽东和朝鲜边境的九连城,要增筑座备倭城,一如登州蓬莱那般,主要便是备控即将要开市的「中江口」。

 “你还得和沈宁海(有容)一起把总海运船只。”

 这倒正中高有勋下怀,唉,前线战场太危险,我还是更适合搞后勤。

 高有勋就问宋老爷,那天津卫至旅顺口运输米豆粮秣的船只,过铁山嘴过得如何。

 “十覆四五。”宋应昌的脸色很难看。

 想想时机也成熟了,这事故也出了,朝廷也晓得肉疼了,应该能听得进改进的意见啦,高有勋便提出:京仓的米豆粮秣,不妨避开铁山嘴和旅顺口,直接先运抵登莱,而后沿岛直走北面,至鸭绿江口的镇江城,或是朝鲜义州湾,再可转运至平壤。

 “等等,平壤城怎地运?”宋应昌看着屏风上的海图,说平壤不临海的。

 “回老爷,可在南浦开岸口,船只即可顺大同江直抵平壤城下,河工交由朝鲜民夫便好。”高有勋的思路,居然与小西行长不谋而合。

 这般的话,几乎是全程海运,十石能有九石运到平壤。

 宋应昌点点头。

 “至于船只可交由辽商、丽商来押,允许他们夹带银两和货物贩卖,一如漕例。”高有勋有些忐忑地说出这个建议,又看着经略相公。

 宋应昌若有所思番,最终还是点头。

 「饭得一口口吃」,那就先吃掉这个经略老爷。

 “老爷,职还看得,朝鲜义州湾有不少大岛小岛,岛中可垦田地颇多,屯耕得力,可养二万兵,可牧千匹马,可泊千艘船,不如......(咱们叫朝鲜交出这些岛来,给我来经理经理)”

 “休要太过分!”宋应昌这下不点头了。

 “是我多言了,老爷。”高有勋也即刻点到为止。

 别急,慢慢来,不信吃不下这一口肉。

 而后高有勋就提议经略相公,这关于攻打平壤的赏赐问题......

 宋应昌说,这个无妨,赏赐将北军南兵分开就好,“北军将兵多是

 李家的人,且都在戴罪立功,这也是李军门着急叫家丁割首级的用意所在。”

 诚然,辽镇乃至宣大的北军,与李成梁多少都有「血脉」上的关联。

 可以说李成梁的武运以万历十七年为分界点,前后盛衰对比极其强烈,先前李成梁还能不断领军奇袭,对蒙古、女真各部搞「捣巢」战术,馘首无算。可蒙古的土蛮诸部和朵颜三卫却是越打越多,且不断东犯,辽东的局势逐渐攻守转换,至万历十七年这种转换终于到达了临界点:当年三月,蒙古大举进犯大平堡,把总朱永寿全军覆没;九月,蒙古三万骑进犯平虏堡(沈阳中卫的军镇,今沈阳西北平罗镇),在此李成梁纠集精锐与蒙古大战,可竟败绩,「选锋没者数百人」,备御李有年、把总冯文升战死,蒙古乘胜大掠蒲河、榆林八日,满载而归;万历十八年二月,蒙古诸部又纠集五万余骑,大举犯辽、沈、海、盖各州(在地理上看,蒙古这时已能深入辽东腹地),李成梁再祭出捣巢策略,准备潜越出塞袭击蒙古后方,结果反倒中了蒙古的埋伏,战死者上千,等到蒙古各部联军大举掠烧海州卫(今辽宁鞍山海城)时,李成梁已到了不敢出战任其肆虐的地步,明廷震动,派遣兵部给事中侯先春钦差阅视辽镇,实则就是要代替万历,「瞧瞧东北的柱石李成梁到底是怎么了」;侯先春在万历十九年春到了辽东,李成梁就更焦急,祭出了昏招,派遣副总兵李宁(就是那个差点砍了高有勋的)自镇夷堡出发,去捣巢蒙古方的「板升」,希冀砍下些首级来邀功遮罪,结果虽然也捣毁了板升,砍了二百八十颗脑袋,可却在回途中遭遇大批来援的蒙古人,反被杀掉了数千人......其后李成梁还企图讳败为胜,先遭山东巡按胡克俭的弹劾,以此为标志,朝廷言官似乎都看破了李成梁这头老狮子的衰弱,竞相上章撕咬,最后万历下旨,以「欺罔罪」解除李成梁的总兵职,保留宁远伯的爵位「奉朝请」而已。

 李成梁一垮,整个李家将们也都闲罢在辽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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