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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兰芳传 第6节

谭鑫培在创造新腔时,不死守门户,而是集诸家之长,融会贯通,加以 发展变化。像程长庚腔随字走、四声运用和咬字的准确,像余三胜唱腔的抑

扬婉转、流畅动听,都为他所吸收。而张二奎高唱低回的运气方法,王九龄 发音吐字的清脆圆润、干净准确,也都成为他的风格。除了自己行当之外,

他还把老旦、青衣、花脸等行当中的精华也吸收到老生唱腔中来。同时,他 还兼并了当时活跃在舞台上的各剧种、各曲种名演员在音调、旋律方面的特

长,使老生唱腔变得既优美,又富有表现力。

谭鑫培还把单纯的“唱戏”、“演戏”,提高为综合的“演唱”。谭鑫 培的表演从人物出发,改变了过去普遍存在的唱工老生只重唱,武生只重武

把子的现象。他深研剧情戏理,把唱、念、做、打和手、眼、身、法、步都 作为演戏演人的手段。他的表演,代表了那个时代皮黄舞台表演的最高水平。

梅兰芳从谭鑫培身上不仅学到了绝妙的技艺,更学到了他广收博取、继 承革新的胆魄。

梅兰芳曾盛赞谭鑫培不以形象而以气质和演艺取胜。他说:当时舞台上 扮演老生的演员,大多身材魁梧,嗓音洪亮。而谭鑫培的扮相却是那么瘦削,

嗓音又是那么纤细。乍看他的戏,不免令人有些失望。然而,你只要看下去, 就会不知不觉地被他的特殊魅力所慑服。有一次,他和金秀山合演《捉放曹》。

演到曹操拔剑“杀家”一场时,他那双目光炯炯的眼睛,一下子就把全场观 众的精神吸引住了。等唱到“宿店”一场的大段〔二黄〕时,声音越来越高,

细腻悠扬得有如深山鹤唳,月出云中,将陈宫的一腔悔恨怨忿,渲染得淋漓 尽致。满戏园子静得一点声音都没有。观众们或闭目凝神细听,或目不转睛

地细看,心灵都得到了升华和净化。

梅兰芳也十分心仪净行名角黄河甫前辈的表演。他称赞黄润甫在演反派 角色时,对性格刻画的细腻和传神。他说,当时的观众都把黄润甫叫做“活

曹操”。黄润甫扮演的曹操,不像一般的演员那样,把曹操表现得那么肤浅 浮躁,而是根据不同场景,挖掘出他的不同性格侧面。他在《捉放曹》里扮

演的曹操,是一个不择手段,宁我负人、不叫人负我的不得志奸雄;而到了

《战宛城》里,曹操则一脸打了胜仗之后、沉湎酒色的放纵神态,可又绝对 区别于一个下流的登徒子形象;再到《阳平关》时,曹操就俨然一副三分鼎

足,大气磅礴的魏王气概了。他的嗓音沉郁沙亮,虽然不以唱功取胜,但却 很见功夫。他演唱时,看上去一点也不费力,然而,他却能将他所唱的每一

个字,都清晰地送到观众的耳边,不管这个人坐在什么地方。

梅兰芳称赞金秀山的嗓音沉郁厚重,把“铜锤”风格发扬到了极致,也 佩服他的极富天才,说是一个极不重要的角色,经他一唱就马上引起观众的

重视。他也称颂龚云甫的《太君辞朝》、《吊金龟》演出,说是他的声音好 听,表情动作好看。

除了上述几位前辈艺人外,萧长华、刘鸿声、茹莱卿、路三宝等人的表 演长处,梅兰芳后来也常常如数家珍般地对人们提起。

就这样,梅兰芳通过观摩和研究,将前辈艺术家的精湛技艺和优点特长,

一一记在了心里,化作了他自己的艺术底蕴。 演戏和观摩之余,梅兰芳仍然向吴菱仙学青衣戏,也跟着他姑丈秦稚芬

和胡二庚学花旦戏,并跟著名青衣王瑶卿学了一些戏。 在梅兰芳学戏之前,青衣、花旦两个行当,界限划分得相当严格,尽管

它们在嗓音、唱腔方面的区别不是很大。 花旦的重点在表情、身段、科诨,服装色彩趋于夸张、绚烂,在戏中多

代表性格活泼天真,甚至泼辣浪漫的小家碧玉、姨太太以及来自底层的丫鬟 或青年女性。其台步、动作与青衣有着明显的区别。

青衣则专重唱工。对于科诨、身段几乎没有要求,面部表情大多是冷苦 冰霜。出场时采取抱肚子姿势,一手下垂,一手置于腹部,稳步向前,不许

倾斜。这种行当在剧中多代表严肃、稳重的正派女性。

青衣上述表演形式保持了很长时间,但是到了清朝末年,忽然起了变化。 王瑶卿立志改革,在表演青衣戏时率先注意吸收了花旦行当里的表情与动

作,大大丰富了青衣的演技。

王瑶卿是皮黄“后三鼎甲”活动的后期,一位青衣行当内承前启后的关 键人物。承前,是说他从著名前代青衣陈德霖那里,继承了昆曲经二百年的

历史而积累下的丰厚学养;启后,则是说他开启了后来的梅兰芳变革青衣行 当的历史先河。

王瑶卿崛起的时代,皮黄早已取代了昆曲在艺坛上的霸主地位。在和当 时的皮黄元老——大艺术家谭鑫培多年同台演出的过程中,王瑶卿将其最重

要的艺术品质之一——极强的创造性,潜移默化地学到了手。

他对皮黄青衣行当的最大贡献,是改革了传统青衣“抱着肚子傻唱”的 沿袭模式,兼顾了表情身段,把青衣、花旦的表演有机地统一为一体,创造

了花衫这一新的旦角行当,被戏曲理论家徐凌霄先生在《京师老伶工近况》 中誉之为“非青衣、非花旦、卓然自成一宗”。

可惜王瑶卿正当壮年时,嗓子坏了,因而他常常为没能最终改变传统青 衣的表演方法而感到遗憾。

梅兰芳的伯父梅雨田与王瑶卿关系很好,因此,梅兰芳曾跟王瑶卿学戏, 只是两人没有师徒上的名分。梅兰芳后来曾这样回忆他和王瑶卿的关系:“我

的《虹霓关》、《樊江关》、《汾河湾》一路戏,都宗的是王大爷一派,二 本《虹霓关》不用说了,是他亲授的。有一天,我伯父带我到王家,要我向

他烧香磕头,正式拜师,王大爷干脆冲着我说:‘论行辈,我们是平辈,咱 们不必拘形迹,还是兄弟相称,你叫我大哥,我叫你三弟。’我伯父跟他交

往最密,知他个性爽朗,不喜客套,就叫我恭敬不如从命地依了他。所以, 我们虽然有师徒之分,始终是兄弟相称。”

王瑶卿对梅兰芳也是一片至诚。他认为梅雨田让梅兰芳向他拜师的意 思,是因为自己能演出的戏很多,梅雨田想让自己把《虹霓关》让给他的侄

儿唱。因此,等梅兰芳学会之后,王瑶卿就再也没演过这出戏。

梅兰芳对于花旦戏的学习,正是在王瑶卿的教诲下进行的,并准备按照 王瑶卿的路子,去完成他的未竟之志。

比王瑶卿更进一步的是,梅兰芳的眼光也没有停留在花旦这一行当上。 他甚至跟路三宝前辈学会了属刀马旦行当的《贵妃醉酒》以及其他一些戏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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