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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事并不如烟 第82节

是她出卖了章先生,我们心里都明白,谁也忘不了,难道李大姐自己倒忘了?”

  

一九五八年初,民盟上上下下众多右派,被逐一处理。万不想左派们也跟脚一一做

了长篇书面检查。这其中既有从一开始就积极投入的吴晗、邓初民,也有半路甩出

杀手锏的史良,还有交叉身份(中共党员、民盟成员)的萨空了、周新民等人。可

见在毛泽东眼里,不仅章(伯钧)罗(隆基)是右翼,整个民主党派都是右翼。

后来,有人告诉我:在反右后期史良批判“章罗联盟“的文章,皆出自胡愈之之手。

连那个“六六六”教授会议,也是胡愈之一手策划铺排的。只不过临到开会,他借

故走掉。而且运动的收尾时刻,他把具体操办这件事的干部也戴上右派帽子,全家

调离北京,驱赶到大西北。我听了,先是震惊,后也不觉奇怪。在民盟中央,别看

沈老(钧儒)的地位最高,是旗帜性人物,可中共党员的胡愈之才是民盟的主心骨。

当然,还有统战部在后面指挥胡愈之。

再后来,我又听说:大跃进时期,史良见一批党外人士光荣加入了中共,也向周恩

来提出了入党的要求。但毛泽东不同意,周公称她是一名党外布尔什维克,不入党,

作用更大。

  

一九六五年,罗隆基因突发心脏病,半夜死在了家中。他的许多日记和一箱子情书

被有关单位收走。母亲偷偷对我说:“你的罗伯伯收藏的情书可多呢,据说还有青

丝发。写给他情书的人多是名流,其中有刘王立明,史良……”

一九六六年“文革”爆发,我几次从四川溜回北京。大概是一九六六年冬,我第一

次返京,住在已被红卫兵占据的家中,陪伴着体质虚弱且终日担惊受怕的父母。一

日,民盟中央的人通知父亲去王府井东厂胡同(即民盟中央所在地),接受革命群

众的大批判。会开了整整一个上午,焦急忧虑的母亲,煮了稀饭等他回来。下午一

点多,年迈的父亲徒步而归。

他喝完稀粥,把母亲和我招呼过来,说:“我满以为民盟是批斗我,到了会场才知

道,我是个陪斗。原来今天批斗的对象是史良。她血压高,那些民盟机关干部,偏

要她把腰弯得低低的。开初的批判,不过是些口号和空话。后来,他们居然把搜去

的史良写给老罗的情书拿出来当材料宣读,并质问史良到底和这个大右派是什么关

系。史良直起腰回答:‘我爱他。’在中国,一个女人能这样做,是很不简单了,

也可以说是很了不起的。史良好象又回到了从前。”显然,父亲所说的从前,是指

一九五七年以前。

父亲接着说:“当初,他俩的恋爱失败,史良曾经向老罗索讨自己写的书信。这个

努生(罗隆基的字)就是不给,把流风余韵系于纸墨之间。现在它们都成了罪证和

炮弹,投向这些从前爱过他、现在还活着的女人。”

“健生”父亲唤着母亲的名字,又道:“今天这个会,最让我心痛的是,民盟会堕

落成这个样子,一个批斗会搞得如此下作。”

而这个如此下作的批斗会,成了他们最后的会晤。

一九六九年父亲病逝。

一九七八年,我从四川省第二监狱释放回京。母亲说,为了我的出狱,她找了许多

关系,托了许多的人。现在要带我去拜见、面谢他们。在这些人当中,有三个老大

姐:史良、雷洁琼、李文宜。我们母女先看李文宜,再看雷洁琼,最后去的是东总

布胡同二十三号。在路上母亲告诉我,小陆已经去世。去世的情况非常意外:一九

七六年周总理逝世,在外交部召开的追思会上,小陆谈到总理对他的关怀时,激动

万分引发了心脏病而猝死的。

我们与史良的会面是在一楼客厅。几十年未见,身着白衫青裤的她,略显老态,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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