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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隆平传 第25节

这时,一直支持袁隆平的研究,但已被打倒的农校党委书记、校长管彦健听到消息后,站出来说话了。他劝告工作组组长王宝林,要认真对待这份公函,并谈了不能揪斗袁隆平的理由。

工作组组长王宝林看了公函以后,也觉得这事关系重大,要请示上级后才能决定。于是,他带着国家科委的这个函件,去请示原黔阳地委书记孙旭涛。待孙书记看完信函后,王宝林问道: “袁隆平算不算保护对象?”

孙旭涛立即明确答复:“当然算保护对象!”

就这样,在安江农校的校园里,当许多教师正在遭受着批倒批臭的命运,当许多教师在政治漩涡中苦苦挣扎的时候,袁隆平却成了一位很特殊的幸运儿。

于是,袁隆平有幸又把他的杂交水稻秧苗从臭水沟里搬到了试验田里,工作组还特许他每天上午不参加运动,搞他的杂交水稻试验。真是天赐良机!

当年许多教师为袁隆平得到如此礼遇大惑不解,特别是那些准备挑灯夜战,向袁隆平猛烈开火的勇士们,对于工作组对袁隆平突然来了个180度的大转弯,感到莫名其妙,摸不清谜底在哪里。

谜底就是国家科委九局的那封公函。可以说,国家科委九局局长赵石英是袁隆平生平遇上的第一位伯乐,赵石英所发出的那份公函,当说是对袁隆平生平具有决定意义的宝贵函件。

当年,袁隆平把自己比做一棵小草,用自己瘦弱的身躯抗拒着狂风。草是很平凡的,狂风是很霸道的。狂风可以征服大海,征服森林,征服沙漠,却征服不了柔弱的小草。狂风把小草刮倒,但它却挺起来了,再刮倒,再挺起来。小草不曾屈服于狂风。小草引而不发,或以退为进,这是智者的选择。

值得庆幸的是,袁隆平这棵小草得到了背后参天大树的呵护。
 
第十一章 孩子们说话了


一切都证明了袁隆平那坚如磐石的毅力!

他用心血写成的论文《水稻的雄性不孕性》,在一个特定的历史时期,竟然出现了奇迹!

袁隆平尽管得到了工作组的赦免,但许多造反派却依旧对他虎视眈眈。为了杂交水稻事业,他依然忍辱负重,承受着种种苦难。他心存高远,始终渴望着事业的成功。

他对杂交水稻投入了全部的爱,而且由于这种爱,他不得不承受接踵而来的艰辛,乃至超常的苦痛。因为有那些残苗相伴,他始终能以苦为乐。他额头的每条皱纹都洋溢着开朗的笑,他的乐观情绪使他的妻子邓哲感到宽慰。

那茁壮生长的秧苗,就像一群与世无争的孩子,铺满了他的几个残盆破钵,静静地生长。从春天到夏天,就这么绿着,绿着,每一片稻叶,都被阳光和雨露濯洗得一尘不染。他看着这些绿色的秧苗,忘掉了一切,仿佛自己也成了一株绿色的秧苗,是那样自由自在。他真的想把那一份淡泊,一份淳美,一份绿色的幽静,留在生命的最深处。

袁隆平那恒久不变的对理想和事业的追求,引导他走向成功。

1967年年初,湖南省科委将“水稻雄性不育”课题正式列入省级科研项目,他们时常派人来帮助袁隆平解决一些实际困难。

第一年帮他解决了600元的科研经费,以后逐年增加。袁隆平利用这有限的经费,从一个瓦窑买了百十个烧废了的瓦盆,作为培育水稻雄性不育系的试验设备。

经湖南省有关部门批准,学校决定给袁隆平配备两名助手,袁隆平点名选拔学业成绩优异的应届毕业生李必湖和尹华奇留校,作为自己的助手。

不久,由袁隆平、李必湖、尹华奇师生三人组成的“水稻雄性不育科研小组”正式成立。学校在中古盘7号田拨出O.5亩的上等好地作为他们的试验田。

1968年,“文化大革命”中的两派争斗还在升温,残冬总是驻足不走,春天的脚步似乎蹒跚不前。这年春天的气候变得非常恶劣,狂风暴雨说来就来了,亟待播种的袁隆平心里火烧火燎。

袁隆平因为家庭出身不好,被造反派排斥在运动之外。他以为,这样也许更好一些,他将得到意外的自由,不必再为浮云所蔽,也不必再为是与非消耗激情。他可以随心所欲地为自己钟爱的杂交水稻事业奋斗,而不是被其他欲念所驱使。他可以全身心地投入,去创造一个辉煌的杂交水稻的大世界。

1968年初春季节,袁隆平带着他的两个弟子,将珍贵的雄性不育秧苗插在中古盘7号田里。那些躲藏在臭水沟里偷偷成长起’ 来的雄性不育秧苗,大难不死,已经发展到可插满两分地的试验田了。

他们插秧这一天,恰好是嫘祖的生日。湘西一带山民每到这个节日,家家都要备香烛纸箔,扶老携幼,跋山涉水,去参拜嫘祖坟、嫘祖宫、嫘祖殿,祈求蚕丝丰收。每到这个季节,袁隆平、总会忆起儿时妈妈给他讲过的嫘祖的故事,他不厌其烦地将嫘祖的故事讲给他的助手们听。他说:

“关于嫘祖的民间传说,反映了人们征服自然、支配自然的意愿。同时,把自然力加以形象化,也是人们对自身创造力的肯定。无论传说也好,确有其人其事也好,总之,我钦佩嫘祖,我钦佩嫘祖那种透彻的悟性,那种人格的魅力。”

是的,几千年以前,嫘祖发现了吐丝织茧的野蚕;几千年后的今天,袁隆平发现了水稻杂交的优势。他们的灵感、他们透彻的悟性是共同的,他们那惊世骇俗的创造冲动也是共同的;他们从生命的角度来解读自然现象是共同的,他们对人类无私奉献的饱满热情也是共同的。嫘祖的伟大已为几千年的人类历史所证明,袁隆平所创造的不平凡的业绩也将为我们的后人所证明。

讲完嫘祖的故事,他忆起了北京农业大学鲍教授讲过的一段话,他将这段意味深长的话传授给他的助手们,他说:

“几年以前,我曾访问了北京农业大学著名遗传学家鲍文奎教授,鲍教授对我说:

‘从事杂交水稻的研究,乃是洞悉生命的本质,推动生命的进程,是培植人类文明的事业,从事这样的事业是人生价值之所在。’”

两位弟子听了袁隆平的话,连连点头。袁隆平喜欢年轻人,认为年轻人之可爱在于其勃勃生机,每当看到他们,他便对事业充满了希望。

一场春雨过后,湘楚大地阳光普照,那嫩嫩的秧苗,一天天长大,分蘖、拔节、抽穗,每株秧苗都分出了三五个蘖,实验材料越来越丰富了,形势非常喜人。这期问,尹华奇带了无花粉型不育材料去广东繁育,退花型和败育型不育材料生长在中古盘 7号田。

袁隆平每走进中古盘7号田,总是贪婪地呼吸着那杂交水稻所发出的气息,试图用这清新的气息冲洗那被嘈杂的声浪和浊气塞满的胸膛,试图聆听那秧苗的低语,聆听那强壮的雌花发出的求助。

他看着那栩栩欲飞的雌花,突然感悟到了一种美好和安宁。然而,这种安宁是多么短暂啊!

他固执地认为,那雌花不仅有生命,而且有思想。它们用枝叶呐喊,用果实说话,用它们的生命繁殖后代。

他总觉得每一片稻叶都是会说话,会唱歌的。有时他痴迷地想,那一棵棵、一株株一尘不染的杂交稻,犹如纯情的少男少女那样芬芳袭人。

5月18日的这一天,正是星期六,袁隆平为那些雄性不育材料做了70多块带有不同标记的小木标,那并排而立的小木标,俨然是一个个小卫士挺立在秧苗身边。袁隆平恋恋不舍地离开了中古盘7号田。

这期间,他的第二个儿子五二降生了。袁隆平回到家里,把小五二抱在怀里,亲了又亲。袁隆平爱母亲,爱妻子,爱子女,爱同事,爱老百姓。他有着农民一样的憨厚,母亲一样的慈祥;又有着儒将的风度,大丈夫的气魄。可是,就是这样一个人,也为某些人所不容。

人心难测,人心也易测。在好人的胸怀里,有的是纯朴和善良;可是,在某些人的胸怀里,有的却是狭隘与妒忌。有时袁隆平把自己比做一只野兔,许多猎狗都在盯着他,使他无处藏身。在那个年代,不干事的日子倒好过些,要想干成一件事真是难啊!

安江农校如同丛林中的一只小麻雀,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生活在安江农校,读书教学生,是一种享受;若是搞一些科研课题,则感到一种超然的乐趣。但面对这五脏俱全的小麻雀,袁隆平有时却感到很累。在这种背景下,有些人热衷于制造或传播流言,其传播速度快得惊人。稍不加小心,便会落在某些人设置的陷阱里。

5月19日是一个星期日。袁隆平惦记着他的试验田。早饭后,他吻别了可爱的五一,又吻了五二,而后骑一辆单车急匆匆直奔他的试验田——

惨不忍睹的一幕再次发生了,昨晚还是好端端的试验田,一夜之间,变得一片狼藉,秧苗被横扫一光,不知去向,留在试验田里的是七扭八歪的脚印。

那一棵棵流淌着他的汗水、浸透着他的心血的秧苗,一夜之间踪影全无。眼看着培育不育系的计划又不知要推迟多少年。

这个刚强的汉子眸子里淌着泪水,久久地沉默着。他乏力张口,只有缄默。在那黑云翻卷的日子里,他坚挺筋骨,对抗风霜雨雪的侵袭。

他强忍住悲痛,四处去寻找那劫后余生的秧苗。他跌跌撞撞地走了一丘又一丘,终于在一潭污泥里,发现了五株半埋着的试验秧苗。他如获至宝,小心翼翼地拾起来,像手捧珠宝那样,将这五株残苗精心捧回了家。他喃喃自语:感谢上帝留给了我这份厚礼,雄性不育材料终于没有绝种!

袁隆平从烂泥塘中拾回了五株秧苗,似乎找到了希望。连日来,他围着安江农校转来转去,依旧寻寻觅觅。5月21日这一天,他在学校西侧的一口水井里,发现水上浮着几根秧苗,捞起来一看,又是五株,而且正是他亲手培植的秧苗。他顾不得水温低,顾不得井水深,奋不顾身地跳进水里,但苦于无法打捞沉在水底的秧苗,只好请求校方领导帮助打捞。学校领导对这件事也很重视,他们请人用抽水机把井水抽干,将沉在井底的秧苗全部打捞上来,可是,它们已经全部沤烂了。这就是震惊黔阳地区的 “五一八毁禾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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