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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隆平传 第28节


当年海南岛还是一个落后的、泥土味很浓的地方。多数是茅屋草舍,窗户很小,屋里光线很暗,夜晚没有电灯。他所落脚的南红农场,只有极少的茅草舍屋有床,多数人住的是用竹竿、秫秸搭的地铺,吃苦在前的袁隆平自然住的是这样的地铺。他的学生尹华奇和李必湖不忍心他们的老师住茅草房、睡地铺,想方设法给他搞到一张床。他笑微微地说:

“睡啥床都没关系,睡着之后,也无所谓标准客房和茅草屋了,就是总统套间还不是一码子事?”

开头,他们的住所没有电灯。夜晚,他要读书攻关,怎么办?于是,蜡烛、煤油灯、菜油灯,准备得一应俱全,用完这一盏,还有那一盏,盏盏油灯,闪闪烁烁,照耀着他那又黑、又瘦、又多皱的脸庞。从那个年代走过来的袁隆平,前进道路上还有什么困难不能克服呢?

他尊崇佛祖达摩面壁的真功夫。达摩面壁10年,终于将身影印在石壁上,那该是怎样的功夫!在他看来,与达摩相比,一间茅屋、一盏油灯又算得了什么!

居住在海南那一望无垠的荒野里,天气炎热,夜晚成群结队的蚊虫,咬得他浑身青肿。为了防止蚊虫叮咬,他有时竞用盖稻秧的薄膜把全身裹严;可是薄膜不透气,闷如蒸笼,一夜之问就会捂出一身热疮……

在海南岛,人们形容蚊子之大,老鼠之粗壮,有一句顺口溜:

“三个蚊子一盘菜,三个老鼠一麻袋。”

一夜之间,一袋大米变成了半袋,粮袋下面开了一个洞,屋里满地都是零零星星的大米粒,毫无疑问,是老鼠把他们的口粮偷走了。那是个粮食定量供应的年代,老鼠是这样不通人情,竟然与他们这几个可怜的知识分子来争夺口粮。

有一天,袁隆平提着一壶开水悄悄蹲在墙边,趁老鼠出洞时,用开水烫老鼠。结果,一只大老鼠被滚烫的开水烫得吱吱地惨叫着,缩进了洞中。

面对着这只惨叫的老鼠,袁隆平想到了当年那个创作米老鼠艺术形象的画家沃尔特·狄斯尼的故事。

狄斯尼当年是一位年轻的、孤独的画家,除了理想,他一无所有。他很贫穷,无钱租房,在堪萨斯城,他找到一家废弃的车库作为画室兼卧室。在寂静的夜晚,他常听到老鼠吱吱的叫声。一天夜里,他睁开疲倦的眼睛,于是,他那双疲倦的眼睛与一双亮晶晶的小眼睛互相对视着,许久……他不忍心去捕杀这只小精灵。磨难,使这位艺术家具有悲天悯物的情怀。日久天长,他与这只小老鼠相伴,并建立了友谊。后来,画家狄斯尼离开堪萨斯城,被介绍到好莱坞去制作一部卡通片。然而,他再次失败了,竟然穷得身无分文。多少个不眠之夜,他在黑暗中苦苦思索,一度对自己的能力产生了怀疑。

又是一个不眠之夜,又是漫漫长夜中的煎熬。突然,他忆起了那双亮晶晶的小眼睛,灵感就在那个黑夜里闪现了——全世界亿万儿童所喜爱的卡通形象——“米老鼠”就这样诞生了。画家沃尔特·狄斯尼也因这只米老鼠而扬名天下。

应该说,上帝给狄斯尼的并不多,只给他一只老鼠,然而他抓住了。

对画家沃尔特·狄斯尼来说,这只小老鼠是幸运的象征,是财富的象征,也是取得巨大成功的象征。

人们都说在海南生活很苦很苦,袁隆平却被海南荒野那种莽原气氛和苍凉气象所吸引。他以为这美丽的绿色王国,林木葱茏,水草丰茂,绿波荡漾,百鸟啁啾,真正是一片培育良种的乐土。

在海南岛南繁的岁月,是袁隆平最为自由自在的岁月。海南有密林,有蒿草,有碧水,有长长的海岸,人们可以自由自在地走来走去。走进密林,松鼠不时地奔窜着,这些小精灵,吱吱地叫着,独来独往,像是一个个不合群的淘气孩子,它们在树枝间攀援、跳跃。有一只棕色大松鼠,眨着黑眼睛,抖动着狐形大尾巴,从树干上蹿下来,走近袁隆平。袁隆平将早已准备好的自己舍不得吃的甜饼干,放进手掌里,任凭小松鼠把小嘴伸进他的掌心里,摇着毛尾巴,吱吱地啃噬着。此时的袁隆平像是一个贪玩的孩子与淘气的松鼠嬉戏,好不快乐。

在海南南红农场,与袁隆平时常相伴的有一只小小的松鼠。每天早晨,那只松鼠站在小溪边,在晨光下,伸出前爪来洗脸,梳理皮毛。两颗黑豆粒般的眼珠,向着袁隆平一转一转的,有时冲他尖叫一声,有时还把那条又长又粗的尾巴翘起来,竖得很高。几乎每天早晨这只松鼠都与他有一次这样美好的约会。他与这只松鼠朋友友好相处,心情极好。他觉得他与他的松鼠朋友原本都是大自然的宠儿。

袁隆平热爱生活,热爱大自然,热爱江川河流。他爱大海,他爱阳光下大海的灼热与朦胧。他以为,大海如同魔幻大师,在不经意中,变幻莫测。站立在海岸上,蓝天、白云、阳光和碧海遥相辉映,天遥遥,海遥遥,心也遥遥。于是,他心中升腾着一种莫名的冲动,升腾着一种深深的期待与企盼。他自幼生长在长江岸边,他在那里学会了搏击水浪。但是,他每每面对大海,便感到大海绝非江河可比。大海绝不会随波逐流,她却有自己的大起大落;大海绝不盛气凌人,她也绝不小视平民百姓。无论平民百姓还是帝王将相,在大海面前都是绝对平等的。大海,是大自然的骄子。袁隆平是大自然的崇拜者,所以,他也是大海的崇拜者。

一天劳作之余,他带着尹华奇、李必湖到大海里去游泳, “浪里白条”的绰号从青年时代又带人壮年时代。在大海中游泳,他学会了看风浪,记暗流礁石。有时,他偏偏要带着他的弟子选择急流去冲浪,一番搏击后,他和他的学生们累得张着口喘粗气。在沙滩上,他和学生们相互追逐,真有一种回到学生时代的感觉。

袁隆平每年在海南生活4个月,又都在冬季,因此,算起来,他在海南度过了近20个除夕之夜。

除夕之夜,他们相聚在茅草屋里,守着一个小茶炉,每人冲一杯清茶,天南地北地神侃。除夕之夜的油灯格外明亮,棉花做的灯芯上顶着一朵灯花,悠悠地跳动着,闪烁着,与小茶炉一道映红了人们的面颊。大碗茶,炒花生、葵花子,各取所需,神侃到深夜……

海南是雨的故乡,雨在这里变得那么多情,那么缠绵。袁隆平一旦闲下来思念邓哲的时候,便坐在窗前听雨,或看雨中的风景,常有无数游人打着雨伞从小路上走过,像是朵朵睡莲,盛开着,飘移着……

他想到此时的邓哲或者在雨中经营他们那块菜地,或者在雨中购置一家人的柴米油盐。当年他二人不足百元的工资,还要照顾两家的老人,最简单的生存,最简单的满足,就足够邓哲精打细算一番了。

邓哲一个人支撑着他们那个穷家,家务事繁重,加上无时不在思念着远方的亲人,她时常愣神,干着活突然停下来,就像电影里的定格。五一看出了妈妈的心思,乖巧地劝妈妈:

“爸爸南繁去了,他很快就回家来看五一。”

他点亮油灯,展开家书,她的音容笑貌就隐藏在字里行间,霎时,她的牵挂,她的思念,她企盼的话语,越过千里迢迢的山和水,飞抵他寂寞的案头。而他,由于一次次的失败,不得不把归期改了又改。

就在这个寂静的夜晚,他做了一个梦,梦见他们的新婚,确切地说是那个新婚的夜晚。他抓起她那柔软如水的手,感到了幸福,感到了一生的快乐和依靠……

有人问袁隆平:“你一年到头忙得顾不上回家,把邓哲留在黔阳,难道她不会感到孤单吗?”

“我想她是不会孤单的,同样,我不回家也不感到孤单,因为我们俩的心是相通的,我们俩心里想的都是杂交水稻。”

他每当思念远方的亲人时,便走向海滩,去寻觅他的松鼠朋友。

海天深邃湛蓝,云霞纤尘不染,阳光明媚灿烂。海岸上停泊着数不清的渔船,晴空下满目的温暖,全然不见隆冬季节萧索的景象。

袁隆平静静地伫立于湿润润的海岸上,脚下没有衰草枯苇,没有残花败絮,只有日复一日的潮涨潮落层层淤积的泥沙和贝壳。面对这片辽阔的海天,他感到自己对这里有太多的祈求和太多的依托。他面对着天公地母,一遍遍地起誓承诺。精诚所至,这辽阔的海天以她的博大和宽容接纳了他,并为他带来了一片片绿油油的雄性不育材料。

这一天,在海岸上,他的松鼠朋友没有如期与他约会,他失望地回转身来,漫步走向他们的试验田。只见绿油油的秧苗,迎着海风翩翩起舞,迷人极了。仔细看去,忽然发现他的松鼠朋友正在他们的试验田里,冲他露出一张得意的笑脸。原来他的松鼠朋友还爱好打洞,它时而树栖,时而穴居。这一天,它把洞穴打进了他们的试验田里,把他们辛辛苦苦经营的雄性不育秧苗拖进洞中,成了它的美味佳肴……

这是既可笑又可气的一幕啊!

他们师生三人好不容易从劫后余生的10株秧苗中,又选育了这些雄性不育株,满怀希望地照料着这些“遗孤”,可是它们却再一次遭受了不小的劫难……
 
第十三章 灵感再一次闪现


1969年冬季,袁隆平与尹华奇、李必湖来到了云南省南部的元江县。

美丽的滇南一年四季都是春天。这里的树木常年都是绿的,在人们不知不觉中,新叶长出来了,老叶悄悄地离开了枝头。一种花开了,另一种花又谢了,一年四季常有鲜花开放。

滇南和海南岛都是我国育种家的天堂。

师生三人来到滇南以后,借住在元江县农技站的一间无人居住的平房里。租用农技站的水田,加代繁殖雄性不育系。

这时,袁隆平将他们加代繁育的雄性不育材料命名为C、D 两个系统。无花粉型不育株命名为c系统,花粉败育和退化型不育株命名为D系统。无疑,它们都是劫后余生“遗孤”的后代,因加代繁殖,如今它们已成长为一个大家族了。

师生三人来到元江以后,便夜以继日地浸种催芽。他们把浸过的种子,按不同的家族系统分别装进几个小布袋里悬挂起来,待其发芽。

一开头,师生三人在元江农技站的食堂就餐。因水土不服,加上这个食堂做的饭有些硬,菜也半生不熟的,袁隆平犯了肠炎,而且越来越重。继续吃农技站的大锅饭有困难,袁隆平便自己做饭炒菜。每顿饭他少不了一小盘花生米,而且边做饭边用手拣来一粒又一粒的花生米往嘴里送。他说,这是边吃边做两不误,很节省时间。

袁隆平的生存需要就这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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