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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德海 第21节

爹娘诧异地望着儿子,还以为他在说胡话。安德海看出爹娘不相信他的话,便不再说什么,他心想,今天不信不要紧,明天不由得你们不信。
第二天一大早,安德海便钻出被窝,他透过窗户往外一看,呀,天晴得真好,太阳已经出来了,照在白皑皑的雪上,分外耀眼,好像天气也返暖了一些,坐在坑上,不穿棉袄也不觉得冷。安德海穿好衣服,撒腿就往门外跑,弟弟安德洋看见了,吵着闹着要跟大哥出去。安德海最疼这个弟弟,今天又是去办高兴的事,他便答应了弟弟。他把弟弟的棉袄小扣一个个又重新扣紧,抓了一条破布,给弟弟围在脖子上,小哥俩走了。爹在草棚正在
喂羊,娘在厨房做饭,他们根本不知道两个儿子是什么时候出去的。
“德海,德洋,快起床吃饭。”
娘端上热腾腾的煮山芋。她掀开儿子们的被窝,傻了,儿子们不见了。夫妻俩在大门口叫喊了一阵,仍不见儿子回来,忽然他们想起昨天大儿子说的话,难道……
安德海拉着弟弟的手,一路小跑来到汤家,汤家的大门居然敞开着。两人进了汤府,汤二掌柜正坐在客厅里,桌上摆放着白花花的银子。兄弟俩可从来没见到这么多的银子,他们简直看呆了。安德洋拉着哥哥的手,直往后退。安德海一把拉住了弟弟,让弟弟问汤二掌柜好。汤二掌柜点了点头:
“这是300两银子,大侄子可要再点点看?”
“不用了,包起来吧,日后我有了钱,一定归还。”
汤二掌柜用一个钱搭子装好了银于,递给安德海,安德洋望望银子,又望望大哥,他不敢相信,这么多银子全归大哥了。安德海生怕弟弟多嘴,背上银子便走了。
“哥,这么多银子全是你的吗?”
“嗯,你高兴吗?”
“高兴,高兴极了。哥,你真有本事,搞了这么多银子。”
“不是哥有本事,是汤二掌柜怕未来的‘安公公’。”
安德洋一下子明白了,怪不得夏天里大哥要受这么大的罪,原来当公公能挣这么多的钱。哥俩又一路小跑回到了家,安德海把钱搭子往炕上一放,然后抖底把银子全倒了出来,他对着小山一般的白银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爹娘见儿子们回来了,便连忙到厨房里去端早饭,娘端着两碗山芋,爹拿着几个黑面窝窝头,他们刚一踏进门坎,被炕上的白银吓愣了:
“哪来的?快说,哪儿来的?”
爹焦急地追问着,安德海笑眯眯地望着弟弟。安德洋便抢着说:
“是汤二掌柜给的。”
“什么,是汤家给的?”
娘不相信小儿子的话,又追问大儿子。
“一点不假,是他给的。”
爹娘似乎明白了一点,他们并不赞同儿子的做法,可眼下正缺钱用,也只能如此了。安德海执意要给爹娘留下100两银子,自己带200两进京。
“海呀,这借人的钱,早晚要还的,家里用不着,你全带上吧。”
娘是个老实本份的人,从不贪别人的一个铜子,如今儿子拿了汤家的这么多钱,她的心里不踏实。
“娘,哥说这钱不是给他的,是给未来的‘安公公’的,当公公真好,等我像哥这么大,我也割小鸡当公公。”
安德洋天真地说。
“啪”的一声,一个重重的耳光落到了安德洋的脸上:
“孽种,上辈子造了什么孽,一个当公公还不够,还要出第二个,把你爹娘杀了算了。”
爹打了小儿子,自己蹲在炕边哭了起来,他哭得好伤心。安德海看了看弟弟的小脸,脸上分明留下爹刚才打的手指印,可见爹真的生气了。安德海安慰爹:
“弟弟小,他是说着玩的,爹不要生气了。”
他又转身拉过弟弟,开导安德洋:
“当公公,挣大钱,吃得饱,穿得暖,好是好,可咱们俩不能都当公公吧,等哥挣了大钱,足够你吃穿的,还用得上你去挣吗?你要好好地读书,等长大了,娶个媳妇,生一大堆孩子,也
为咱安家留个后。”
安德洋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爹娘见大儿子如此明理,又破涕为笑。一家人说着谈着,已到中午,这时,二叔安邦杰把二姑也接来了,安家人忙活着打点行装,准备明天一大早送安德海上路。娘和二姑做了些油饼,二姑从马家庄带了几十个鸡蛋来,她们把鸡蛋放在油饼的夹层里,可香啦,馋得弟弟围在灶前不肯离去。
“娘,路上两天哪能吃得完这么多油饼!”
安德海想少带一点,多给家里留一点好吃的,可娘执意要儿子把几十张油饼全带上。娘俩推来推去,二姑帮了娘的腔:
“海呀,两天吃不完,这三九严寒天,又不怕馊,等到了京城,想吃咱自家烙的油饼也买不到,你还是全带上吧!再说你二叔把你送进京城,他还要赶回来过年,他回来路上也要吃呀。”
这两天,安邦太夫妻商量过,还是让安邦杰送儿子进京最合适。他这个二叔虽不识字,但聪明过人,胆大心细,办事周到,于是,送安德海进京的任务就落到了安邦杰的身上。忙忙碌碌的初四过去了,明天是初五,安德海必须启程了。
初五一大早,汤庄子的男女老幼几乎全到了安家,围得安家水泄不通,就是20多年前,安邦太成婚时也没这么热闹过,乐得弟弟安德洋跑来跑去,仿佛他们家是在办喜事似的,可安邦大夫妻一言不发,安邦大蹲在院子里抽旱烟,一袋又一袋抽个不止。娘和二姑坐在炕上抹眼泪,安德海穿上了新棉袄、新棉裤。新棉鞋,又戴上了昨晚二姑给他赶制的新棉帽,这全身上上下下全是新的,就像一个新郎棺的妆束,娘不禁哭得更狠了。安德海上来拉拉娘和二姑的手,娘一把将儿子揽在怀里,哽咽地说不出话来,安德海任娘的泪水打在自己的脸上,他鼻子一酸,伏在娘的怀里也痛哭起来。二婶和邻家大婶忙劝慰他们,好不容易,他们才止住了泪水,二叔催促着赶快上路。
安德海扶着娘下炕,他觉得娘的手冰冷,娘的嘴唇在发抖。
“娘,你冷吗?外面天冷,就在这炕上呆着吧,不要出去了。”
“不,娘不是冷,娘的心在发抖,儿呀,你这一去,何年何月才能回来呀,你想娘不?”
安德海知道娘最疼他,他这一走,何时能回,自己也不知道。事实上,安德海这一走,唯一回来的那一次便是给娘送葬。
娘和二姑拉着安德海的手,一齐出了家。安德海刚跨出院子,便不由自主地回转头来,再次看看这熟识的破烂小院。他看见爹走在他们的后头,一直低着头,不过,从爹红肿的眼泡上看来,爹是刚擦干了眼泪。他们一行走,谁也不说一句话,默默地送安德海到了村口,邻家大叔将两匹马牵到村口,二叔把安德海扶上马,稳了稳马鞍,他自己又上了马。他们正准备扬鞭,只听一声惨叫:
“儿呀,我的儿。”
安德海坐在马鞍上往人群里一望,只见娘坐在雪地里,哭得死去活来。他再也忍不住了,一咕碌跳下马来,跑到娘的身边,紧紧地抱住娘,娘的泪水就像大河决了堤,一个劲地往外涌,爹也颤抖地走过来,三个人抱成一团,哭得送行的人心都碎了。二姑、二婶及其他人也不住地抹眼泪,一时间,汤庄子哭声冲天,真有点“哭声直上干云霄”的那种场面,人们沉浸在骨肉分离的痛苦之中。
二叔生怕初七赶不到京城,跑过来,拉起安德海就走,娘狠命地抓住儿子不放,一使劲儿子棉袄上的一颗纽扣被扯了下来。
安德海与安邦杰催马扬鞭而去,娘坐在雪地里,紧紧地攥着那颗纽扣。
十几年后,安老太太病逝,人们在人殓时,发现老太太的手中紧紧地纂着一颗纽扣。



第三章 初入宫廷崭露头角 三、拜见师傅
凭着机灵劲儿和白花花的银子,小小年纪的安德海居然为自己入宫铺平了道路。righ
安德海与安邦太不敢怠慢,一路快马加鞭,日夜兼程,于腊月初六下午到了北京城。他叔侄二人一路问到阜成门外“四眼井”胡同,很顺利地找到安德海的表舅王毅顺。王毅顺这几十年来,接管了岳父的戏班子,他的班子越唱越红火,堪称京都四大班子之一,所以王宅也十分讲究。青一色的黑琉璃瓦,屋檐翼然,大门漆红,石狮威武,院落森然。安德海一看表舅家的气势,他诧异了:
“原来表舅家这么有钱,这可比马家庄、汤庄于所有的宅院都气派!怪不得几年前,为了资助自己读书,表舅拿出三块大金元宝,那眼眨都不眨。”
安德海心里犯着嘀咕,表舅从正房里走出来了,他今天穿了件裘皮毛领大氅,戴了顶狐皮帽子,脚蹬高筒皮靴,走起路来好威武。
“唉呀,可把你们盼来了,德海快请你二叔屋里坐。”
表舅很热情地把他们让进了屋,又是敬烟,又是上茶,客气得让人简直有点吃不消。安德海四处打量着表舅的客厅,他发现这个客厅布置得与在汤二掌柜和马二爷那里看到的不同,好像他们两家的客厅正中挂着一幅中堂,那中堂上画的无非是虎或者山水,而表舅家的中堂上画的却是一幅非常精美的脸谱。在马家庄时,二姑带安德海看过一次戏,好像唱的是“铡美案”,那戏中人的脸都涂着各种各样的脸谱,不过,现在回想起来,远远比不上表舅家这幅中堂上的脸谱好看。中堂下面放着一只长条几,条几上摆放着财神爷,还有一尊观音菩萨像。一个小香炉供在菩萨像的前面,条几前面摆放着一张八仙桌,桌子的两侧各放一把紫红色的太师椅,此时表舅和二叔正坐在左右两侧的椅子上,安德海邻着二叔坐下。他们寒暄了几句,便话人正题。
王毅顺看着身着新装的外甥,笑了笑:
“德海这一打扮打扮,可神气多了,保证内务府总管能看中。”
安德海被表舅说得不好意思了,红着脸低下了头。
“表舅,明天就是初七,我能成吗?”
安德海忐忑不安地问表舅自己能否顺利人选。表舅是个聪明人,即使外甥不提及此事,他也要提起的。于是,王毅顺回答道:
“德海尽管放心,该疏通的,我都托过人了,黄总管那是不用你操心了,只是还有一个人,名叫李以凯,此人是内务府副总管,明日选定入宫太监,他要起很大的作用,但此人素来与黄总管不和,现在看起来,李以凯那里还有点问题。”
安德海心里明白,表舅是个热心肠的人,他无论如何是不会故意卖关子的,看来,李以凯那里,他是真的无能为力。不过,安德海并不是十分担心,他怀里还揣着二爷在世时给他写的一副推荐信。对,现在就去找三爷!事不宜迟,今天下午非找到三爷不可,可三爷在宫中当太监,不是那么好找的。
安德海跟着表舅首先到了前门大街,他们在一家食品铺子里买了些上等的点心,准备送给三爷,又急匆匆奔向紫禁城。这紫
禁城坐北向南,离前门并不远,需经天安门才能进皇宫,可天安门两旁侍卫把守得很严,岂能随便出人?还好,表舅常带戏班子进宫唱戏,这把守的侍卫,多少也有点认识表舅。表舅向其中一位侍卫拱手问好:
“刘大哥好,多日不见,刘大哥日渐发福了。”
那姓刘的也冲表舅点了点头,表舅上前嘀咕了几句,只见表舅趁无人在意时从怀里掏了些银子放在姓刘的手中,表舅拉着安德海的手走进了这第一道大门。不一会儿,从太和门旁边的小偏门里走出一个人,这人穿着灰坎肩儿,蓝长衫,表舅认得这是宫里太监的装束,便捏了捏安德海的手,安德海明白,表舅是在示意自己走过去。安德海站在原处没动,他初次进宫,心里多少有些怕,那太监觉得这一老一少在注视他,便走了过来。平日里,这皇宫里出出进进的尽是些达官贵人,而且他们都从正门出人,如今两个平民模样的人站在墙角边,显得格外招人注意。虽说这上了年纪之人有雍容华贵之态,但他穿的是便服,这年纪轻的,是农村人打扮,所以这位公公一看便知这两个人是来找人的。
“请问大爷,站在这里,有何贵干?”
表舅刚想开口,谁知那太监倒先搭话了。
“公公好,我和外甥来找一位公公,他便是南皮马家庄的马三柱,烦公公给报个信,就说他任孙安德海来了。”
那位太监迟疑了一下,安德海见机走上前两步,将五两银子送给了他,那太监还有点不好意思收,刚想假意推让,被安德海一手拦住了:
“这是小侄孝敬公公的一点小意思,公公不嫌少,拿出喝茶好了。”
这是安德海第一次用钱买路,他显得嫩多了。那位太监笑呵呵地从小偏门进去了,约摸一刻钟的功夫,三爷出来了。他一见安德海,连忙让他们进去,把安德海带进了自己住的小屋里。表舅王毅顺见外甥顺利找到了三爷,便告辞回家去了。
安德海随三爷进屋,他发现三爷这屋子只有他一个人住,屋内虽没什么像样的家具,但收拾得整整齐齐。他住的也是瓦屋,有一丈多高,屋顶是黑色琉璃瓦,小院内干干净净,比汤庄子一般人家都漂亮。安德海认为宫里的太监全是一人一屋,便暗自高兴起来,看来这条人生之路是走对了。
三爷给安德海倒了杯热水,让安德海捧着暖暖手,问长问短。两人自然提及二爷之死,三爷陷人悲痛之中,但他已听马家庄的人说起过,为二爷送葬时,是安德海披麻戴孝,挑幡、摔孝盆,所以,他对安德海有一份感激之情,他觉得这个小老乡知情知义,办事稳当,如果将来能在宫中混出个什么名堂,三爷上了年纪也有个依靠。
安德海从怀中掏出二爷托人写给三爷的信,信中竭力推荐安德海。三爷进宫时才七岁,又是伴着阿哥长大的,多少识些字,他读着二爷的遗书,不禁老泪纵横。安德海见三爷的情绪稍微稳定了一些,便拿出20两银子:
“三爷,这里晚辈孝敬您的,别嫌少,请您收下来。”
“哈哈哈,孩子,你能有多少银子,快收起来吧,咱爷俩还见外吗?等你以后混好了,再孝敬我也不迟,现在,你要用银子的地方多着呢。”
三爷不由分说,把20两银子全装进了安德海的内衣口袋里,安德海感激地点了点头。
“听说今年招入40名童监,可前来报名的多达七八十人,这中间肯定要落选一批人,还好,初选你已通过,下面就是选定谁去王府,谁留在宫里。”
安德海冒着生命危险自阉,可不是为了去王府侍奉王爷、福
晋,他为的是接近皇上、太后,为的是日后飞黄腾达,他急切地说:
“王府我可不去,我要留在宫里。”
“是呀,我也是这个意思,明天决定是否留在宫里,由两个人作主,一个叫黄承恩,一个叫李以凯,可这两个人素来不和,德海,你想走谁的路子呢?”
“都想走,他们不和与我无关,黄公公那里表舅已打通关节,只是李公公这里,他没能帮上忙。”
安德海仔细地向三爷述说着表舅为他奔走的事儿,三爷听罢,告诉安德海:
“孩子,三爷我也在宫中混了几十年,我又是皇上那边的人,平日里,公公们也多少给我个面子。这个李公公平素为人奸诈,贪得无厌,不过,他甚得太后的欢心,我与他井水不犯河水,过去,几乎没打过什么交道,不知这个面子他给不给。”
三爷面有难色,安德海的心里一下子凉了下来。三爷安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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