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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德海 第61节

安德海毕恭毕敬地站在西太后的身旁,眼巴巴地看着西太后品尝美味佳肴。他一般情况下并不发一句话,这叫侍膳不劝膳,是宫中的规矩。有的时候,西太后的兴致特别高的时候,她也赏一些点心给安德海和几个宫女吃,可是,他们也只是做做样子,其实,并不真的吃什么点心,他们哪里敢分享西太后的佳肴。
“小安子,怎么不吃啊?”
“回主子,奴才已经吃过了,这会儿肚子已经饱了,吃不下了。”
“哦,看你这么大块头儿,怎么只吃一点点就饱了呢?”
西太后也知道小安子在她面前不敢放肆,哪怕是口水流到了唇边,他也得把口水咽下去。西太后用了膳,她在储秀宫的小花园里散着步,以消磨时光。安德海为了讨她的欢心,献媚似的说:
“主子,这储秀官所用的玉膳器皿已有四五年了,依奴才之见,早该换一套新的了。王府里都是不足一年更换一次新器皿,而这宫中反而节俭多了。”
西太后见安德海如此之细致,连自己玉膳用的器皿有些旧了,他都能觉察到,可见小安子对自己的忠心程度。西太后不由得心头一颤,十分感激安德海。
“小安子,这宫中上上下下的几千人,也就只有你最关心我了,我这一生有了你小安子也就心满意足了。”
安德海得到西太后的赞扬,心里乐滋滋的。他到内务府去领取储秀宫用的器皿。此时,恭亲王奕昕已是军机处议政工兼领内务府大臣,他早已对安德海逢迎西太后,狐假虎威的做法十分反感。所以,他一见到安德海到了内务府索要昂贵的物品就十分反感。奕昕把头扭到一边,装着看账目,并不搭理安德海。
自从上次在大殿之上,安德海目中无人,迎头撞上恭亲王奕昕,却装作没看见,被奕昕狠狠训斥了一顿后,表面上,安德海每次见到恭亲王比以前恭敬多了,而骨子里却更加重了一份对奕昕的仇恨。安德海仗着西太后宠他,便专横跋扈,不可一世,而恭亲王奕昕却不买安德海的账。堂堂的当朝皇上的亲皇叔,大清国的议政王,何畏一个小小的奴才,他小安子在恭亲王奕昕的心目中一钱不值。
安德海见恭亲王并不理睬他,心中多少有些气,但他小安子是个奴才,奴才怎好对王爷发火。安德海十分明白一个做人的道理,这就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安德海能伸能曲,他在西太后面前,永远是曲的,而在其他大臣面前,他则是伸的。别说宫里的太监、宫女们敬他几分,就是那些王公大臣们,谁不让他三分。唯独这恭王爷,眼里没有安德海。
“王爷吉祥,奴才给王爷请安了。”
安德海虽然给恭亲王请了个单腿安,但他拖着阴声阳气的调子,很让恭亲王觉得反感,恭亲王皱了皱眉头。
“起来吧,你来内务府干什么?”
从恭亲王的语调中,安德海听出了奕昕对他的反感,但为了让西太后用膳时一惊喜,再大的委屈,他小安子都能忍受。
“奴才是来换玉膳用的器皿的,我们主子那边的碗碟都已用了几年了,已旧得不成样子,奴才这便来取上等的碗碟的。”
“哦。
恭亲王奕昕“哦”了一声,他在沉思着,是给还是不给。按理说,奕昕早就想为皇上、东太后、西太后,还有丽太妃等处更换器具了,只是一时并未实施罢了。今天,被安德海这一提,他觉得有实施的必要了,只是,奕昕不愿让一个奴才牵着鼻子走。
所以,奕昕说了句:
“国家正值多事之秋,国货空虚,银根短缺,后宫本应从俭行事,但各宫器具确实已该更替。你今天先回吧,等本王统筹安排以后,自然少不了储秀宫的。”
安德海兴致勃勃地来,原想顺利地从内务府领了器皿,马上就可以博得主子西太后的欢心。谁知让“鬼子六”给挡了回去,不但堵死了路,而且还用冠冕堂皇的一番大道理给说了一通,安德海非常窝火。他气冲冲地回到储秀宫,他吩咐一个小太监立刻出官到市面上买20个粗瓷碗来。那小太监不知安公公是何意图,便问:
“安公公,买了粗瓷大碗往哪儿放呀?”
安德海这几年来,虽说是奴才,但他是主人一等的奴才,只要是他吩咐的,小太监们没有敢多问的,而这个小太监如此多嘴,不禁引起了安德海的怒火。他一伸手,左右开弓,打了那个小太监几个大嘴巴,打得那小太监两眼直冒金花,连连求饶。
“安公公恕罪,小的太多嘴,小的这便只管去做,小的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不知道。”
“滚,快去照办,你若敢吐露半个字,小心你的脑袋。”
那小太监吓得屁滚尿流,连滚带爬地离开了储秀宫。按照安德海的吩咐,他到宫外买了20个老百姓家使用的粗瓷大碗,他怕走漏风声,放在青菜筐里带进宫来,又转到储秀宫。安德海又威吓了他一阵,吓得他指天发毒誓,安德海这才放了心。
西太后高高兴兴在宫女的陪同下用晚膳,她一见桌子上的摆设便心中有气:
“小安子,怎么全换上了粗瓷大碗?”
安德海一见西太后对粗瓷大碗的使用显然有些不高兴,安德海暗自高兴:奏效了,这回小六子可真要倒霉了。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痛哭流涕,悲哀至极:
“主子,还有咱储秀宫的活路吗?昨天奴才去内务府想为主子换几件新器皿,正巧恭王爷在那里。开始,他根本就不搭理奴才,奴才恭恭敬敬地向他请了个安,他才受理不理地拖着一副阴腔阳调,从鼻子里哼了几句。恭王爷听说奴才是为主子取新器皿时,他竟一口回绝了,并喝斥奴才回来,骂奴才是条狗。奴才为了主子受一点气没什么,只是主子受委屈了。主子身为皇太后,却使用这等粗劣碗具,实在让奴才心酸。”
说着,安德海放声大哭了起来,弄得西太后连一点儿食欲也没有了。她歇斯底里似地狂吼大叫:
“撤下去,统统给我摔了!老六也太欺人了,连太后用什么样的碗都要过问,岂有此理!”
西太后正在火头上,安德海连一句话也没敢搭,生怕西太后迁怒于自己。西太后平时乃聪明之人,可今天,她却失算了,她被宠监安德海的话给气糊涂了。西太后竟忘了想到一层:他恭亲王奕昕胆儿再大,也不会马上得罪西太后的。再说,即使恭亲王不给储秀宫配一套精致的玉碗银盘,也不会“赏”一套粗瓷大碗来,宫中上上下下,根本就没有这等劣质货。幸亏,西太后在与头上没往多处想,否则,安德海以谎言欺骗主子,揭穿了要绳之以法的。
安德海就是利用这些小事,挑拨西太后与恭亲王奕昕的关系。他经常在主子西太后的面前讲奕昕的坏话,甚至还拿奕昕与肃顺相比,这就使得西太后与奕昕的矛盾越来越激化。终于,西太后借蔡寿棋的奏折参劾恭亲王“揽权、纳贿、循私、骄盈”之机,严谴恭亲王,剥夺了他“议政王”的称号,逼得原先威仪堂堂的恭亲王在她面前磕头谢罪,以求宽恕。安德海在一旁表面上是冷眼旁观,而实际上却讥笑恭亲王的狼狈样。奕昕看到小安子那皮笑肉不笑的样子,怒火中烧,但他又咽了下去,他在心底念叨着:
“狗奴才,小安子,我非整整你不可!”
安德海仗着西大后的势力,在宫中越来越放肆。原来,他对其他大臣爱理不理的,而在恭亲王奕昕的面前还是规规矩矩的,但自从恭亲王奕折革没了“议政王”的称号,他眼里连这个铁帽子王爷也不在乎了,仿佛只有西太后一个人能压住他似的。
安德海日益威风起来,他也坐上了豪华的轿子,随身跟两个小太监。在西太后面前他是一条狗,是个奴才;而在其他人面前,他又抖身一变,变成了主人。专横跋扈的小安子日益骄纵无比,众人们都是慑于西太后的淫威,对安德海是睁一眼,闭一眼,可恭亲王奕所对小安子是恨之入骨,他下决心动动这个骄纵的太监。
随着安德海的权势扩大,他在宫外买了一大块地,盖上了安宅,安宅的豪华气派并不比王府气派小。安德海暇闲时,便到安宅走一遭,他对西太后说是回家看看,而实际上是借机收受贿赂。一些小太监当然要巴结他,就是那些达官贵人,也少不得走小安子的路,以接近西太后,给自己讨点好处。
太监里有一个叫德禄的,此人为人狡诈,极端贪财。他在宫中已混了十几年,自然对宫中的情况了如指掌。他长期留心西太后那边的人,结果他发现安德海是个人物,要想利用宫中关系得到好处,必须紧紧抓牢安公公这根绳子。于是,德禄瞄准了安德海,他想利用安德海在西太后面前的力量,买些官职,然后再转手把官位倒卖出去。果然,德禄一和安德海吞吞吐吐地谈起这件事,安德海便兴趣盎然,两个狼狈为奸的太监臭味相投,一拍即合。就这样,由德禄出面收受银两,由安德海在西太后面前讨官职,他们密切合作,已经进行了几笔交易。安德海尝到了甜头,原来银子来的这么容易,他胆子越来越大,不久,这丑事便被奕诉发觉了。一天,安德海正盘算着下一笔交易该开多大的口。一万两银子,对于安公公来说已不是个大数目,他准备下一次讨一个大一点的官职,至少也在五品以上,开口便是两万两银子。安德海陷入了想入非非之中。
“安公公,王爷有请,在内务府等着哩。”
一个内务府派来的小太监,站在储秀宫门前喊安德海。西太后躺在软榻上听得清清楚楚,她明白“王爷有请”,是指恭亲王奕诉找小安子,她也没多想什么,闭目迷迷糊糊地睡了。
安德海随着小太监到了内务府,只见恭亲王奕诉一脸严肃的神情,端坐在紫檀木椅上。安德海一见奕诉这副表情,多少有一点畏惧,他恭恭敬敬地给奕诉请了个安。奕诉好一阵没说话,弄得安德海越发莫名其妙了。
“小安子,本王问你,你干的好事何时收场?”
恭亲王奕诉的语调阴沉可怕,安德海心里更害怕了。小安子“干的好事”太多了,他真不知王爷提的是哪一桩,他只有默不作声,等待恭亲王往下说。
“你简直目无王法,胆大包天,还想留着脑袋做人吗?”
安德海还是想不起来王爷究竟是指哪件“好事”,他只有硬着头皮说:
“奴才愚笨无比,请王爷明示,奴才犯了什么大错。”
奕诉猛地一起身,吓得安德海倒退了两三步,退着身子,不敢出声。恭亲王更气了,厉声吼道:
“哼,西太后有懿旨传给漕运总督吴大人,本王怎么不知道?”
坏了,露馅了,是那么回事:他与太监德禄收了人家一万两银子,由安德海负责在西太后面前周旋,帮那个人在漕运总督吴大人那里谋个职,谁知西太后虽然口头答应了,但她忘了责成内务府大臣们办理这件事。安德海已在西太后面前提过好几回了,西太后每次总是光答应办,就是想不起来去办。安德海生怕再催惹得西太后反感,便壮了壮胆子,以西太后的名义私发一封信给漕运总督吴大人。吴大人意识到是安德海假传懿旨,便告了安德海一状。奕诉弄清事情的原委后,怒不可遏,他今天非要拿小安子开刀不可。
安德海知道奕诉一定是抓住自己的把柄了,不然,他不会轻易责备小安子。安德海吓得面如土色,连忙扑通一声跪下,直磕响头:
“王爷饶命,王爷饶命,奴才罪该万死,只要王爷饶过奴才这一回,小安子来生变牛做马侍奉王爷也心甘情愿。”
“狗奴才,你当自己是什么东西,你仗着太后护着你,就光天化日之下,为所欲为了?”
恭亲王越骂越气,他一个飞脚,踢倒了跪在地上的安德海。
安德海不曾防备奕诉这一手,他一个踉跄,栽到了地上,摔得可真不轻。他挣扎着爬起来,觉得鼻子下面湿辘辘的,伸手一摸,妈呀,鼻子流血了,他也不敢吭声,撩起衣角来擦去血污。恭亲
王还没最后想好如何处理安德海,奕诉也很为难。按理说,太监假传懿旨,定死无疑,但这件事如果闹大了,西太后固然会很生气,但不见得就下令处斩安德海,她就这么一个心腹之人,她舍得吗?若西太后公然为小安子辩理,强说她确实拟过这么一道懿旨,放过小安子,那势必更加重自己与安德海的矛盾。不如这一次警告他一次,让他知道恭亲王不是“吃素的”,给安德海敲个警钟算了。于是,恭亲王大吼一声:
“滚,给我滚得远远的,以后再胡作非为,非要你的狗命不可。”
安德海在死路上又捡回了一条命,他欣喜万分,连连磕头谢恩。当安德海磕了几个响头,抬头回望时,奕诉早已走远,只见几个大臣们围在门口,窃窃私语。安德海猛地一昂头,爬起来走了。
安德海回到了储秀宫,他把自己反扣在小屋里,大大地发泄了一场。他掩面痛哭,哭得十分伤心,双眼都哭肿了。正在这时,御膳房来传膳,西太后早已忘了刚才安德海被奕诉喊去的事儿了,她喊了一声:
“小安子,小安子。”
半天屋外无人应,这真是少有的奇怪现象。一个宫女走了进来:
“主子,安公公从内务府回来后,便躲在小屋里一直没出来,他让奴婢向主子请个假,他说肚子疼。”
西太后纳闷了,往日别说肚子疼,就是小安子发高烧,他也挣扎着爬起来,亲自来告假,今儿个怎么了?西太后不由得在心里犯着嘀咕。就在这时,坤宁宫的大太监来请西太后,说东太后今天兴致好,想请西太后过去共进膳,并说万岁爷也在坤宁宫。
西太后一听说小安子今天不能侍膳了,她多少有些扫兴。她是一个喜欢热闹怕冷清的人,这会儿正愁着怎么吃过这顿饭哩,正巧东太后差人来请她过去聚一聚,没多想什么,便起驾去了坤宁宫。她一到坤宁宫正碰见儿子载淳在和东太后笑着说着什么。
“姐姐说什么来着,这么高兴?”
“尽是些闲话儿,妹妹也不一定感兴趣。”
东太后轻描淡写地回了一句,其实,她是想有意遮掩过去,不想让西太后知道。谁知小皇上还是个孩子,他哪里听出来东太后的意思,他抢着说:
“皇额娘也是刚刚才知道的,我告诉她的。我刚才听张文亮说,刚才小安子在内务府挨了六叔的一顿臭骂,听说,六叔还狠狠地踢了小安子一脚,踢得小安子的鼻子都流血了。”
西太后没曾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她追问了一句:
“你六叔为何责难小安子?”
小皇帝摇了摇头,东太后也跟着摇了摇头,他们俩都表示不知道。西太后虽然放心不下安德海,但她又不能马上表现出来,她只有暂时默不作声,装作无所谓的样子。她心不在焉地用了膳,便匆匆告辞,回到了储秀宫。
“小安子,给我滚出来。”
西太后一进储秀宫的大门,便忍不住叫了起来,躲在小房里哭泣的安德海连忙走了出来。西太后一见小安子两眼肿得像个桃核,便又心疼起来:
“小安子,到底怎么回事?”
安德海委屈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跪在西太后的面前,一个劲地流泪,惹得西太后显然有些不耐烦了。她跺着脚,用长长的银指甲点着安德海的脑门子:
“没出息的东西,哭什么,有话快说。”
安德海好不容易才止住了泪水,他低声道:
“奴才不敢说。”
“说,不说砍了你。”
西太后就是这么样的一个人,她经不起别人的激将法。安德海故意激怒西太后,好让西太后为自己作主。
“奴才该六爷的骂也不是一回两回了,只是奴才从来就不敢给主子说,生怕惹主于您生气。如今,六爷正如当年的肃顺一般,实在是太过分了,奴才就是冒一死,也要为主子争个公理了。”
“怎么了,他骂你还牵连到我?”
“何止牵到主子,简单就是直接骂主子。”
西太后听了这话,气得手脚都变得冰凉,她叫喊道:
“我哪一点儿亏待过他,他这么跟我作对!”
安德海故意狠狠地扇了自己几个大嘴巴:
“该死的小安子,就你多嘴,说了这些惹主子生气的话来。”
西太后似乎平静了一些,她说:
“走,到我这里来,全都慢慢地说给我听。”
“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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