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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德海 第60节

福晋拉着女儿的手,示意女儿把委屈全倒出来。这个荣寿公主是个极乖巧、极懂事的孩子,但她有委屈的时候,在爹娘面前还是愿意倾诉的。
“阿玛,女儿不嫁。”
“傻孩子,又不是让你马上就出嫁,这不过是择婿,至少要再过二三年,才能给你们成婚。”
荣寿公主哭得更凶了,她执意说:
“永远不嫁。”
“为什么?”
“女儿不满意这门婚事。志端表兄,女儿又不是没见过,他是六姑妈的儿子,长得又瘦又小,女儿看不上他。”
原来如此,女儿和爹娘所见略同,可这事是两宫太后玉赐的,不可违抗。当着东太后的面,恭亲王不便讲出,他只是劝导女儿:
“你两位皇额娘最疼你,她们商议拟定的人选不会有错。”
“不,阿玛还蒙在鼓里头,这门婚事根本就是那位皇额娘一手独揽的,而且还是可恶的奴才安德海出的馊主意。”
恭亲王第一次听人讲起这些事,他给弄糊涂了。这时小皇上载淳走了过来,他一五一十地描述着:
“六叔不晓真相,你若晓得真相,一定会生气的。我那边的张文亮,六叔还记得吧,张公公从不说谎。张文亮有个拜把兄弟叫王小柱,王小柱是储秀宫那边的。一天,王小柱传膳,偶然间听见狗奴才安德海正和我亲皇额娘说什么志端这也好,那也好的,他说这边皇额娘选的那尔苏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竭力劝我亲皇额娘择志端为额附。六叔,你说这小安子可恶不可恶。”
恭亲王一听原来还有这么一回事。恭亲王认为那尔苏比志端强上一百倍,无奈这门好亲事被狗奴才安德海给搅和了。要不是安德海从中使坏,女儿怎么会如此心碎?想到这里,恭亲王奕昕恨起小安子来了。但是,奕折与安德海真正起摩擦,主要是后来的一系列事件。
安德海围着西太后一个人打转转,整天泡在储秀宫插科打诨,逗西太后开心,宫中早有人看不惯,但谁也不想惹是生非,大家都是睁一眼,闭一眼,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罢了。起初安德海只是在后宫侍奉西太后,慢慢地,西太后逐渐让他随行至大殿,在西太后旁边作为御前侍卫,陪同西太后批阅奏折,甚至有些还征询安德海的意见。小安子这回可就身价倍增,抖擞精神了。原来,军机处大臣,尤其是恭亲王奕昕,醇亲王奕寰等人,他还有些惧怕三分,随着他陪西太后出没大殿,他的胆子也渐渐大了。他目睹过恭亲王奕昕受到西太后的呵斥,向西太后磕头陪罪的场面。威武的王爷在西太后面前威风尽扫,安德海全看在了眼里。
西太后退朝时,称恭亲王奕折为“老六”,那是因为她是奕昕的皇嫂,可安德海竟也背着恭亲王不称“王爷”,而直呼“小六儿”。这话传来传去,传到恭亲王的耳朵时,他火冒三丈,大发雷霆:
“大胆奴才,在主子面前如此放肆,非让小安子看看六王爷的颜色不可。”
恭亲王奕昕早就憋了一肚子气,正想找茬儿,整一整安德海。也真巧,他与安德海狭路相逢。
那天,西太后带着安德海上朝处理一些军机事务,恭亲王等人挨排站在下面,—一面奏皇上。约摸两个时辰的功夫,安德海肚子疼,他实在憋不住了,他作出了十分痛苦的表示。西太后看在眼里,她明白了安德海的意思,便示意安德海退下。安德海退出大殿,一路小跑,到了茅房。从茅房出来,他见大臣们都已退朝,他想:
“赶快回去,主子要起驾回宫了,可不能让主子等急了。”
他跨着大步直奔大殿,只顾低头走路,仿佛有一个穿官服的身影从他身边掠过,安德海根本就没仰起头来看是谁。这阵子以来,安德海日益骄纵,见了品级小一点的官,他都装作没看见。
有的大臣为了逢迎西太后,还极力巴结安德海哩,巴上了小安子就等于贴近了西太后一步。安德海根本就没把那些无名小卒们放在眼里。
“大胆奴才,见了本王也不请安行礼,找死吗?”
一声喝斥,把安德海吓了一跳,他一转身,看得分明,刚才闪过的身影正是恭亲王奕昕。安德海又把头扭了回来,“蹬、蹬。
蹬”,上了台阶,头也不回地进了大殿。
这太监无礼的举动可真惹恼了奕昕,他马上回转身子,冲进大殿,一把抓住安德海的衣服领,左右开弓,掌了安德海几个大嘴巴,打得安德海捂住脸,直发愣。
“跪下,大胆奴才,见了本王爷如此无礼,今天非让你尝尝度开肉绽的滋味不可。”
奕昕气得口角喷白沫,脸色发青,手发抖。两宫太后一时也闲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安德海“扑通”一声跪在西太后的面前,连哭带叫:
“主子,奴才只顾进殿伴驾,根本就没瞧见有人下来,王爷就如此盛怒,还有奴才的活路吗?”
西太后明知安德海是狡辩的,她袒护这个奴才,但她又不值得为一个太监得罪奕昕。西太后只有默不作声。东太后一见奕诉如此气愤,虽然刚才在殿下的那一幕,她没目睹全过程,但她心中也猜个八九不离十。奕昕这个人轻易不发火,今天肯定是小安子惹恼了他。东太后一向也觉得安德海目中无人,专承西太后的欢心,根本不把别人放在眼里,有时甚至连东太后也是爱理不理的,心里早就对安德海不满,她正好借此机会教训安德海一下。
“小安子,狗胆包天,见了王爷也敢无礼,掌嘴20下,要狠狠地打,看你还逞能不!”
安德海求救似的望着西太后,西太后脸一扭,转身离去。大殿里只剩下东太后、奕折和安德海三个人,安德海失去了坚定的靠山,他只好重重地惩罚自己。恭亲王出了一口恶气,可安德海的心中则更恨恭亲王了,他要寻找机会报复奕昕。
春去冬来,光阴荏苒,眼看就要过春节了,皇宫上下一派喜气盈盈的景象。宫女们忙着打扫房子,太监们如穿梭一般忙着从内务府搬来一些新家具,又端来几盆冬菊,还有水仙花之类的冬天里开放的花草。
安德海这几天更是忙得不亦乐乎。他作为太监总管,必须统筹安排,储秀宫里东暖阁摆什么花儿,西暖阁里又摆上什么花儿,他要精心设计一番,好让西太后开开心心过个年,他小安子新年的头一天,便可以磕头谢赏,说不定主子一高兴,赏他个大翡翠戒。
“安公公,恭王府派人送了20盆腊梅。”
一个小太监给安德海报个信,安德海走到储秀宫门口一张望,果然不错,恭王府的太监总管带着十几个小太监,送来了20盆含苞待放的腊梅。那恭王府太监总管一见安德海,便揖手问好:
“安公公吉祥,恭亲王差小的前来为圣母皇太后献花。王爷说了,今天夜里这叨盆梅花一定齐放,这是我们王府的李花匠培育出来的新品种。安公公,你瞧,这花苞已经绽开,不消20个时辰,它一定竞相怒放。”
“谢你们主子,这梅花收下了,屋里暖和暖和去。”
“不了,安公公你忙着哩,小的告辞了。”
王府的太监们刚走,安德海便命几个小太监将梅花端到东暖阁,他并吩咐道:
“好好照看着,等明天新年梅花怒放,请主子来赏花。”
说完,安德海便献媚似的到了西太后的寝宫。他见西太后正斜卧在软榻上,便搭讪着走过来。
“主子,这瑞雪兆丰年,您瞧鹅毛大雪整整下了一个时辰了,来年肯定是个丰收年。这些年,主子勤政爱民,国泰民安,百姓无不称赞主子的圣明。”
西太后用长长的银指甲轻轻地点着安德海的脑袋:
“就小安子嘴甜,还有什么好事儿,说来听听。”
“主子,恭亲王刚才差几位公公送来20盆梅花,那公公说是王府的李花匠精心培育出来的,今儿个已经个个含苞欲放,明儿个新年第一天,一定是梅花怒放。”
“嗯,好,老六还算是有点孝心,明儿个一早,等你们都磕了新年头,我便去赏花。”
第二天,纷纷扬扬的漫天大雪住了,阳光透了出来,西太后的心情格外好。一大早,小皇上和荣安公主、荣寿公主便来磕头,齐声问皇额娘新年好。西太后一时也很高兴,儿子已经十二三岁了,个头儿长得可真高,又白又胖,她的心中不禁涌起一阵激动。她一手拉着小皇上的手,一手拉着两位公主的手,四个人高高兴兴走向东暖阁:
“额娘带你们去赏梅花,大公主啊,昨儿个你阿玛差人送来20盆梅花,今天一定怒放。咱们赏花去。”
三个孩子跟着西太后,高高兴兴去赏花。可是,他们一踏进东暖阁便全都傻了。哪里是什么梅花怒放,眼前的景象分明是20盆凋零的腊梅,只见梅花的叶子全蔫了,而且花苞上全带有黑色。西太后的脸色猛地一变,她是个极端迷信的人。本来,她是想在新年的第一天看到梅花怒放,以示来年好运气,讨个吉利。不曾想一夜间像着了魔似的,梅花全部凋零了,这个景象真让她心惊胆战,她马上联想到自己会不会像这梅花很快凋零呢,越想越怕,越想越气。
“老六存心和哀家过不去,大公主,你阿玛太过分了。”
西太后忿忿地瞪了荣寿公主一眼,吓得荣寿公主连忙下跪:
“皇额娘宽宏大度,孩儿为阿玛向皇额娘陪罪了。”
西太后一向很喜欢这个很懂事的大公主,可怜她十几岁的孩子,像个大人一般左右逢源,温顺又善良。西太后不好再责备她什么,只说了句:
“起来吧,你阿玛的事,与你无关。”
西太后离开东暖阁,她怕其他花儿也像梅花一样如此让人心惊胆战,她再无心赏花,懒洋洋地躺在软榻上消磨时光。安德海见了这情景,发出一丝不易为人察觉的冷笑。
“小六子,今儿个你也会栽在爷手里。”
怎么安德海发出这话呢?是这么回事:安德海命小太监把20盆梅花放到东暖阁后,他就挖空心思地想坏主意,如何摆弄一下,能使20盆含苞待放的梅花一夜之间全凋零呢?想来想去,他终于想起了小时候的一件事。
小的时候,家里的小院子里放了几株牵牛花,那花蔓四处延伸,花朵几十分娇艳,安德海非常喜欢看这几株牵牛花。谁知有一天,花朵蔫了,花茎变黑了,叶子凋零了,娘告诉他,是娘不小心弄的。昨天,娘把洗衣服的剩水全倒在花根处,可能是洗衣剩水碱性太大,把花根给烧死了。
安德海一拍脑门子,坏主意便窜了出来。他找来一大包碱粉,又用沸水给化开,趁水很热,他把碱水全浇在20盆梅花的花茎上,他又怕西太后发现有人做了手脚,趁夜深人静侍寝之机,他又窜到东暖阁看了一看。显然,梅花已有凋零的趋势,但表面上层全是湿的。这可要露马脚,他又到储秀宫的小花园中扒开积雪,挖一点儿干土来,放在湿透了的土层上,这一遮掩,从
表面就看不出来梅花被浇过水了。
第二天,安德海起得特别早,他首先到东暖阁,果然,20盆梅花一夜间全凋零了。可是雪地上留下了一行明显的脚印。怎么办?安德海只好在雪地上乱踏了一片,把那一行清晰的脚印弄乱。事后,他又指挥太监、宫女们打扫积雪,虽然有几个宫女觉得雪地上的乱脚印有些蹊跷,但她们也不愿多问什么。安德海的诡计又一次得逞了。
漫长的冬天过去了,安德海围着西太后打转转,他没事儿的时候,就给西太后讲些民间笑话,惹得西太后十分开心。恭亲王奕昕对安德海的憎恨越来越深,他总想找茬儿,好好地整整安德海,可一直没瞅到合适的时机。
春暖花开,阳光明媚,一群彩蝶在花丛中飞来飞去,黄鹏在枝头鸣叫,燕子翩翩飞来,好一派大好春光。西太后带着几个贴身宫女们到御花园去赏春,安德海随行伴驾。他一笑乐癫癫的,活像个戏台上的小戏子一般,在西太后面前尽献媚态。几个宫女看在眼里,她们觉得安德海献媚时的丑态十分令人恶心,便纷纷放慢了脚步,故意让安德海在西太后左右像苍蝇一样转来转去。
西太后见宫女们逐渐落在了后面,她并不恼怒,一来自己心情正好,不想扫兴,二来自己也年轻过,也知道年轻的姑娘爱美,她心想宫女们纷纷落在了后面,可能是在花丛中捉蝴蝶、采小花。
“主子,奴才只觉得这花丛中一切都太美了,主子站在花丛中,奴才真分不清哪是鲜花,哪是主子。”
西太后见左右无人,便扬起那嫩藕似的玉臂来轻轻地拍打安德海:
“该打的小安子,拿我来开心取乐,看我不打死你才怪。”
“该打,该打,奴才身上正痒着哩,原来是主子好久没打奴才了。
安德海四处一张望,见宫女们都没到这边来,他便放大了胆子,抓起西太后的玉手,在自己的手中揉啊揉的,揉得西太后心旌荡漾,不能自己。安德海突然发现西太后的右手的无名指上多了一颗祖母绿的钻戒。西太后的每一件首饰,他都十分熟悉,大部分是安德海差内务府的工匠精心制作的,而这颗漂亮的钻戒,他却一无所知。他不禁很诧异,他盯着钻戒看了一会儿。西太后发现安德海对这枚戒指很感兴趣,便轻描淡写似地随口说了一句:
“这枚钻戒是昨天上午老六送给我的,好看吗?”
“嗯,好看极了。”
“你喜欢,我送给你好了,我也不在乎一个两个戒指。”
“奴才不敢领如此之重赏。”
“怕什么,我赏的,你就戴上它嘛。”
说着,西太后便把恭亲王奕昕昨天上午送给她的祖母绿钻戒硬套在安德海的无名指上。安德海受宠若惊,连忙磕头致谢。
第二天,安德海又随西太后上朝了。今天,他要让恭亲王奕昕瞧一瞧,几天前送给圣母皇太后的礼物,今天就到了小安子的手上,不把恭亲王气死才怪哩。也真巧,今天,恭亲王奏了一本,西太后让安德海去接奏本呈上来。安德海故意把右手伸得高高的,并且把戴钻戒的那个手指动弹了几下,并在恭亲王奕折的眼前绕了一下。恭亲王开始没注意安德海今天反常的动作,但祖母绿钻戒在他眼前一晃,他愣住了,这钻戒分明是自己送给西太后的,才两天的工夫就戴到了安德海的手上。奕昕只觉得热血直往脑门子上冲,但他又不好说什么,只好强忍这腔怒火。
“小安子呀,小安子,如今你仗着西太后宠着你,连本王爷都欺负,看咱俩谁能斗过谁!”
原来,奕昕的那枚祖母绿钻戒是对戒,早些年,奕昕与英、法大使有过交往,一位英国公使拜访奕昕时,送给恭亲王一对祖母绿钻戒,奕昕把另一枚送给了妻子,自己戴这枚。前两天退朝时,奕昕走在前面,西太后见他手上一闪一闪的,晶莹耀眼,很是好看,她便喊住奕昕:
“老六,你手上戴的什么戒指,还发出绿光。”
“回太后,臣戴的是枚祖母绿钻戒,是早些年一位英国公使送的。”
“拿过来,让哀家瞧瞧。”
既然西太后要看看,恭亲王不敢不从,他毕恭毕敬地呈上了那枚戒指。西太后接过来看了一会儿,随手套在自己的无名指上试了试。恭亲王见此情景,连忙说:
“如果太后不嫌弃的话,臣愿把这钻戒送给太后。”
西太后也没说很喜欢,或者是不喜欢,她无所谓似的接纳了恭亲王的馈赠,过两天又无所谓似的把戒指送给了安德海。
恭亲王怎么能不恼火,如今,对戒的一枚戴在恭王福晋的手上。另一枚却戴在太监安德海的手上,但奕昕又不便发火,他深知如果不是西太后转送给他的,小安子死也不敢这么做。今天,他小安子在大殿里戴上这枚戒指,分明是向恭亲王奕昕挑战。恭亲王退了朝,急急忙忙赶到了王府,他找到恭王福晋,二话没说,硬从妻子手上拽下那枚戒指,然后把它给扔了,弄得福晋不知所以然。恭亲王气得趴在书桌上直捶头。
“小安子,小安子,你想和本王爷较量,好,咱们走着瞧!”
安德海戏弄了恭亲王奕昕,他自以为占了便宜,就不知恭亲王正在伺机报复他。
安德海由于在西太后的身边成了大红大紫之人,宫中的一些宫女、太监们无不巴结着他,以图点好处。
安德海本来只是储秀宫的普通太监,辛酉政变中他为西太后立下了汗马功劳,博得了西太后的欢心,这位年轻的寡妇竟破坏祖制,让太监侍寝(清宫中,后妃们的寝宫里夜间不允许留太监侍寝),弄得东太后慈安和恭亲王奕昕很是看不惯。但太监不是正常的男人,太监侍寝尽管不好听,但也说不出什么,只好听之任之。可安德海越来越露脸,他夜间侍寝,白天侍膳,几乎成了西太后慈禧的影子。
西太后用膳,往常是几个宫女站在身后,西太后用目光膘瞟哪道菜,侍膳的领班宫女就必须马上用银筷子把这道菜夹到西太后面前的小盘子里。至于西太后吃不吃这菜,还要看她有没有兴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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