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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德海 第87节

小皇上让李明玉给明善端了个凳子,让他坐下好说话:
“明爱卿,小安子私自出京,你知道吗?”
小皇上直入正题。一听这话,明善是又高兴又为难。高兴的是今天之事不是冲着自己来的,自从前一阵子西太后责令文祥查处自己贪污之事,明善如惊弓之鸟,生怕哪一天再把自己揪出来;为难的是,这个问题并不好回答,说知道吧,知道此事为何不及时禀报;说不知道吧,安德海等太监归内务府管,这等大事,内务府的首席大臣怎会不知道?
“这……”
“这什么,到底是知道,还是不知道!”
小皇上显然有些不耐烦了。明善稍作考虑:
“臣是听说了。”
恭亲王奕诉这会儿憋不住了,他厉声地说:
“什么叫‘听说了’,这话从何而讲?”
明善也很惧怕这位铁帽子王爷,虽然恭亲王平日里被西太后压着,但他在大臣们中的威望很高,就连皇上的七叔,恭亲王的弟弟,醇亲王奕儇都惧他几分,明善当然更得罪不起他。
“回王爷的话,20几天前,安德海告诉在下,说他奉了圣母皇太母的懿旨,准备出京南下,采办龙袍,二三个月便回来。”
恭亲王阴沉着脸:
“那你怎么处置这件事的呢?为何不上报?”
明善如实回答:
“在下当时便让内务府记档。之所以没上报,是因为在下认为一个小小的太监出京并不是什么大事。”
恭亲王豁地一下站了起来,他大吼一声,吓得明善直打哆嗦:
“混账东西,太监私自出京,有违祖制,这不叫大事,还有什么叫大事,难道说明大人你归天了才叫大事吗?”
小皇上看看六叔,又看看明善,刚才是他们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小皇上插不进去话,这会儿,恭亲王骂也骂过了,他出了口气似的又坐到了椅子上,明善则像干了什么亏心事似的,低着头,一言不发。小皇上开口了:
“小安子是假传懿旨,难道你不长脑子吗?两宫太后那么圣明,事事都以家法办事,哪会做出有违祖制的事来!”
恭亲王再一次向侄儿投来赞赏的目光,他觉得皇侄的确长大了,说出来的话这么得体,乃是明君之威仪。
明善也暗自佩服小皇上,别看他小小的年纪,说话、办事份量可不轻。只听小皇上继续说:
“我朝200多年来,从未出过如此胆大妄为、混账至此的奴才。明大人,依你说,该怎么处置小安子?”
这可难倒了明善。从明善心底讲,杀了小安子才解恨,可这个“杀”字可不能轻易出口,万一不合皇上的心意,倒霉的还是自己。明善半晌不语。但是,这种沉默的局面可不能维持太久,不然,又要激怒恭亲王了。明善一字一句地说:
“依臣之见,对安德海应严加处罚。”
“怎么个严法?”恭亲王追问了那么一句,明善万般无奈,反问了一句:
“王爷你说呢,依王爷之见,该怎么个严法?”
这句话突如其来,还真将了恭亲王一军,其实,恭亲王也没想好该如何处置小安子。他只好说:
“全听皇上的旨谕。”
小皇上见他们两个人像踢皮球似的,你推给我,我抛给你,最后把“皮球”甩给了自己。他毕竟年少,经历的事不多,说话、做事都有些莽撞。他脱口而出:
“这等胆大妄为之徒,不杀他,还杀谁?”
恭亲王和明善对视了一下,他们没想到小皇上的主意已定,而且还是那么肯定的语气。此时,恭亲王的心里是有所顾虑的,这些年来,他被西太后给治怕了,他深知小安子在西太后心中的份量,果真顺利杀了小安子还好说,万一杀不了他,日后小安子会像疯狗一样咬死自己的。
“皇上还是再三考虑,免得留下后患。”
小皇上显然有些不满了,在小皇上看来,他的六叔有才于,有魄力,有胆有识,精明强干,小的时候,他还曾崇拜过六叔呢,怎么今天这么优柔寡断的,这不是恭亲王的风格呀。
“还犹豫什么,杀就杀了。”
恭亲王生怕小皇上做出什么莽撞事情来,连忙说:
“不如禀告两宫大后,让她们定夺。”
说出了这句话,小皇上明白了,六叔是慑于亲生母亲的淫威。小皇上十分清楚六叔的难处,便点头称是:
“也好,我们现在就去钟粹宫找母后皇太后去。明爱卿,你先回去吧,在军机处等候。”
小皇上已经把话挑明,他只能让东太后知道小安子的事情,绝不肯让生母西太后知道此事。恭亲王与明善都暗自赞叹小皇上的英明,不由得对他们的皇帝肃然起敬。
这几日,钟粹宫里的东太后也是坐卧不宁的。几天前,小皇上与她唱了段“双簧”,说服了西太后让小皇上学习看奏折,其实是让小皇上尽快看到参奏安德海的奏折。这件事非同小可,万一西太后有所察觉,东太后她难脱干系。
从礼制上说,咸丰在世时,东太后是皇后,西太后是贵妃,所以,西太后始终称东太后为“姐姐”,东太后的身份略高于西太后。但这位母后皇太后——东太后性格温和,谦虚贤慧,凡事她不愿意和西太后争高低,以至于造成了西太后的一个错觉:东太后怕她。
在这种错觉的驱使下,西太后一天比一天更放肆,说起来是两宫太后“垂帘听政”,而实际上是由西太后一个人说了算数。
即使是相当重要的军机大事,西太后也往往不和她商量,一个人作主起拟旨谕,然后也不解释,只是让东太后铃个印,那枚“御赏”印不过是个摆设而已。
久而久之,东太后也不愿再过问政事了,她一天到晚躲在钟粹宫里过着一种清教徒似的生活,吃的简单,穿的也不奢侈,唯一能给她带来欢乐的是小皇上。小皇上一天天地在长大,他健康、活泼、聪明、伶俐,虽然不是自己所生,但胜过亲生儿子。
这些天来,东太后忐忑不安的是生怕西太后看出什么破绽来。东太后当然希望小皇上这次行动能取得巨大成功,这毕竟是小皇上背着西太后干的第一件大事啊!
咸丰年轻的时候,与东太后感情甚好,特别是西太后受宠以前,咸丰皇帝对这位皇后既爱又敬,夫妻携手游园、对答诗歌,春光融融,十分幸福。那时,咸丰几乎每天都到皇后住的坤宁宫去,其他嫔妃既比不上皇后端庄。秀丽的美貌,也达不到皇后状元之女的才华,她们一个个是望尘莫及。所以,坤宁宫里处处都留下咸丰的音容笑貌。
自从咸丰宾天后,东太后便处于一种凄凉、孤独的境界之中,她望着依然是华丽、富豪的寝宫,总有一种“物是人非事事休”的感觉,难免终日以泪洗面。贴身宫女玉儿见此情景,生怕
哭坏了太后的身子,便向恭亲王诉说了实情。这位小叔子也非常敬重皇嫂,便向内务府提出,给东太后换一处寝宫。
东太后移居钟粹宫后,心情虽然好了一些,但闲来无事时,总爱捧着咸丰的龙袍发愣。每当这个时候,玉儿总要轻轻地劝慰太后,请她保重玉体。这天,东太后到后花园里散了一会儿步,这会儿,她觉得有些倦了,半倚在软榻上,顺手从枕下拿出咸丰皇帝生前最喜欢的鼻烟壶,仔细地端详着。
“皇后,你也来一口,尝尝这滋味。”
咸丰把翡翠鼻烟壶放在皇后的面前,一手亲昵地扳着皇后的头,皇后不好意思地推绝着:
“不,皇上,女人用烟不成体统。”
“瞧,毕竟是状元之女,如此文雅!”
两个人又嘻戏、打闹了一会儿,咸丰拥着美丽、动人的皇后,皇后沉浸在幸福之中。
往事历历在目,咸丰的举止神态、音容笑貌永远刻在东太后的心底,一辈子也忘不了。
想着想着,两行泪水又挂在了腮边。这位东太后年纪和西太后相似,但从表面看起来,要比西太后大上七八岁。宫女玉儿见到主子又沉入悲伤之中,禁不住叹了一口气:
“主子,又在想念先帝了!玉儿真耽心,主子这样下去,会弄坏身体的。”
东太后收住了眼泪,她打算起身去养心殿看看小皇上。小皇上已经有三四天没来请安了,东太后有些不放心。正在这时,只听得一位太监高声叫:
“皇上驾到。”
东太后顿时觉得心中一爽,这个皇子虽然不是她所生,不过从小疼大的,还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东太后连忙起身迎接小皇上。
“皇额娘吉祥。”
东太后拉了拉小皇上的手,望着恭亲王。恭亲王规规矩矩地给东太后请了个安,东太后笑着说:
“老六,都是一家人,又不是在朝上,何必这么多礼呢。”
恭亲王道了谢,三个人便坐了下来。东太后此时还不知道丁宝桢参奏安德海的奏折已经到京,也不知道小皇上可曾向他六叔讲起过下密诏监视小安子一事,所以,东太后以为暂且还是不提的为好。东太后忽然想起昨天同治皇帝的老师李鸿藻曾忧心忡忡地来钟粹宫请安一事。
李鸿藻是小皇上的师傅,当年咸丰在世时,精心为六岁的小皇子挑选师傅,结果选中了品学兼优的李师傅。八年来,李鸿藻竭尽全力辅导小皇上,在他的引导下,同治皇帝进步果然不少,不仅学习了文化知识,而且也学习了做人的准则,两宫太后对李师傅赞不绝口。
李师傅平日几乎不到两宫太后那儿去请安,特别是这钟粹宫,还是第一次来。东太后正在温习一首汉乐府民歌《孔雀东南飞》,忽听太监报:
“李鸿藻师傅求见。”
东太后乃状元之女,从小受良好的家庭环境的影响,非常尊重师长。一听说李师傅来了,她连忙起身去迎接。
“太后吉祥。”
李师傅行了个大礼,东太后连连说:
“李师傅快快请起,玉儿,给李师傅泡茶。”
东太后把李鸿藻让到了嘉宾席上,李师傅执意不肯坐,他“扑通”一声跪下,内疚似的说:
“臣不才,没有尽到责任,请求太后督过。”
说着,流下了眼泪。东太后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连忙扶起
李师傅,让他慢慢说。李师傅拿出记事簿,上面写得清清楚楚:
“七月初九,书极生,思致板涩。”
“七月十二,晨读不甚清爽。”
“七月十四,晨读仍不奋发。”
“七月十五,晨读涩而散,生书一时毕,熟书亦然。”
“七月十七,读乃不爽,写字匆忙。”
“七月二十一,读如昨,生书尤迟。”
原来,这十几天来,小皇上上课时心神不宁,时常呆呆地发愣,书也背不会,字也写不好。李师傅生怕这样下去,荒废了皇上的学业,贻害一代国君,到那时,他有逃脱不了的责任。
东太后不禁也皱了皱眉头:
“这个皇上,怎么回事。李师傅你莫着急,哀家自会找他聊聊,问问究竟为何至此。”
现在小皇上来了,而且他的六叔也在这里,正是教导小皇上的好时机。
“皇上,为何这些日子里读书不如以往?”
东太后并没有回避这个问题,她直截了当地问同治皇帝。同治皇帝此时关心的是如何处置小安子,他哪儿还有心思学习!听到皇额娘突如其来地问他这么一句,他才意识到李师傅对他这十几日里读书、写字不用心已十分不满,告到皇额娘这里来了。小皇上只好说:
“皇额娘,儿子这十几日是为小安子的事情烦心,无心读书。
写字,等处置好该死的狗奴才,儿子一定发奋学习,不让你失望,不让李师傅失望。”
东太后一听这话,便明白恭亲王已知道安德海之事,于是再也没有隐瞒的必要了,便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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