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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文帝 第35节

“有,有,确实有的……这是怎么回事?”尉迟明月问道。
“如果有针孔,那定是顾长康的传世之作了!”
“……”
“传闻顾恺之的邻居有个绝色女子,那顾痴呆很喜欢她,千方百计挑逗,那女子只是不理不睬,弄得顾痴呆无计可施,只好回去关起门来,倾其精魂,一笔一笔地描下那女子的形模神态,越看越是神魂颠倒,后来竟然恶作剧地用针去扎那画中女子的胸口;不料,这么一扎,竟生出事来——那邻居少女从此得了心痛的病,百医不愈。顾恺之因而趋势求婚,将邻居少女娶了回家……”
“后来那女子心病可好转?”
“后来那痴呆悄悄地把画上的针拔出来,那女子的病自然便好了。由于作画的初衷甚秘,画中人又是他后来的夫人,自然不愿流传人间,因此便无落款。细观此画笔法、风格,分毫不高顾家之法,又有针孔,定是顾长康的传世之作了!”
尉迟明月惊佩难以言表,望着天人般的莲花公主,讷讷地说:
“姊姊,你是凡人吗?”
停了许久,只是恋恋不舍地望着她,浮想连翩。忽地又神往地说:
“听说姊姊琵琶也弹得出神入化,不知何时能聆听姊姊的神曲?”
莲花公主腆然一笑,叹道若是神仙怎会与妹妹你在这地方相见?说罢不由黯然。她站了起来,从墙上取下了琵琶,试了几下弦,众宫人便悄无声息地聚拢了过来。她静思了片刻,眉宇间的乌云收敛得无影无踪,脸如秋空朗月般的圣洁、透明……
忽地,琴弦如山间的清泉铮琮作响,继而咕碌碌地穿山绕谷而出,与所有的小溪流聚会一起,汇成浩浩荡荡的江河。两岸千树竞秀,杂花丛生;江中波澜微微地起伏着,轻轻地拍打、温柔地抚弄岸边的花草沙石。
人间万物似乎全在瞻望,全在等候,全在屏息倾听……
包罗万象的大江来了!她载着天光水色来了!她载着未来与过去来了!她流淌着庄重与灵动,展现着奔放与温柔;显示着深沉与飘忽、浑浊与明澈;她似乎呼唤着什么,又似乎叮咛着什么,她欢腾疾进,她徘徊不前,她似来非来……
于江海衔接之处,一轮明月缓慢而又庄严地升了起来。那圣洁的月华,如霜如霰,似幻非幻,洒向沙滩,洒向芳林,洒向花甸,洒向人心……让万物进入光辉、透明的梦境。
一切都恍恍惚惚。
于恍惚中,少女莲花公主伙同小宫人们,还有阿哥陈叔宝……哦,不!他那时还呼作黄奴,他们在沙滩上追逐,在芳树间绕行,在嬉戏厮闹。树枝扯破了公主的衣袂,宫人拉下王子的冠带。分不清是在宫中还是野外,弄不明是人绕花树绕人,忘却了天地人之别,但觉身如轻烟,万类透明,物我无隔。树花落而心花开,木叶下而人身起,飘飘欲仙,忽雾忽云……
一片白云悠悠落地,忽又化作莲花公主。
她顾望空中之明月,蓦然疑问丛生。
是谁最早见到了明月?明月又是何时初照人间?问一江春水你到底是送春来,还是送春去?江流咕咕,其声渐远渐逝……
一曲琵琶余音已绝,然而谁也不愿从音乐的化境中走出来。
许久,忽闻一声发自肺腑的叹息,人们这才慢慢地回过神来。
“姊姊,你弹的是何曲子?”尉迟明月虔诚的问道。
“《春江花月夜》。”
“得听姊姊仙曲,尉迟明月虽死何恨!”她说毕微微叹了口气。
“小妹何出此言?此曲乃家兄所作,愚姊素所熟习,今后若是想听,只需吩咐一声便成……”
莲花公主一言乍落,忽闻远处传来悠长的声音:
“皇上驾到!”
她的脸色刷地一变:该来的终于来了;不该来的,也终于来了!
莲花公主率领诸宫人跪伏门前接驾,一股难闻的酒气令她头晕。她向来不喜酒宴,可这恶味却似曾闻过,那是在什么地方闻过呢?她思索着,却回忆不起来……便在这时,一双湿漉漉的手伸过来将她扶起。忽然心中灵光一闪,回忆起来了:那是半年前解赴长安的途中,由于内急,下车去上露天毛坑。其时夏日如火,烤得毛坑中粪气蒸腾,便是这种气味。因为解溲之后也有女差援手相扶,这才联想起来。细思酒入肚肠,经过温热,再从肚底化气反呕出口,实与毛坑中粪气蒸腾不异。
她想到这里便直欲作呕。
其实杨坚并未喝醉。他一进厅中,便吩咐宫人再备酒菜上来。片刻功夫,酒菜已备。桌上只设两箸两杯,自然是杨坚与莲花公主对饮的局,宫人们包括尉迟明月则只有服侍的份儿。按理莲花公主应该起身斟酒劝酒,以尽妃嫔接驾之礼,但是她只是木然坐着,不独没举动,亦无表情。
杨坚先是一愣,继而释然。心想小女娃初次作新娘理当如此。为了使对方有种亲近感,话题便先从她的哥哥陈叔宝谈起:
“前天,朕赐宴群臣,你的哥哥叔宝也在场。席间大家饮酒赋诗,颇为尽兴。想不到你的哥哥诗作竟然压倒群臣。张权,他的诗你可记得?”
内侍张权立即趋前吟道——
日月光天德,
山河壮帝居,
太平无以报,
愿上封禅书。
吟毕悄然退还原地。宫人则掌灯伺候,天晚了。
“诗是好诗,确实是好诗。”杨坚品评道:“不过作为一国之主,不务国计民生大事,却去钻研雕虫小技,能不亡国?你说是吗?”
莲花公主仍是一言不发,一直侧身远避的尉迟明月转视莲花公主,神色颇为紧张。杨坚见其不语,便又解释道:
“朕意是说,你们陈国乃是自己灭亡自己,与他人无关。当年东晋,也据守石头城,符坚亲率百万大军压境,结果反为东晋所败,因为他们朝中有谢安、谢石为中流砥柱;而你们陈国重用的却是孔范、沈观等一帮奸臣。这些导致国破家亡的奸贼,朕已替爱卿严加惩处:一律投之边裔,让他们备受风霜之苦。”
杨坚说毕,见对方仍无反应,已是不悦,但略一思忖,复又开颜,终于亲自动手斟满了两杯酒,讪讪地说:
“北国佳肴恐无江南丰盛,但杏花村的美酒却是江南所无。来,贵嫔,你不妨试试……”
莲花公主仍是木然,一语不发。此时杨坚已是难以下台,终于忍无可忍,眼看就要发作,却见一人双手捧杯,跪落地上,娇声道:
“万岁……贵嫔她从小滴酒不沾,愿君王垂怜。这一杯酒便由贱婢代饮如何?”
杨坚不以为然地斜睨地上的宫人,那宫人也缓缓地抬起头来,冲着杨坚淡然一笑。但仅此一笑,却令杨坚极为震惊:
——宫中竟藏着如此绝色,朕却一无所知!
不觉间复又望一眼木然的莲花公主,两女竟是相差无几!忽地,早知如此,朕又何必从韩擒虎份上夺了回来?接着,便蔼然对那宫人说:
“使得,使得!你起来喝……啊,不,你坐下,你坐下来喝!”
杨坚语声方落,便即椅随声至。尉迟明月举杯与杨坚相碰,便即一口饮干,并且又满斟了两杯。莲花公主死里逃生,正感激地望着尉迟明月,却见她冲着杨坚甜甜地一笑,并且娇痴地举杯发语:
“皇上为了让普天下百姓过太平日子,废寝忘食,不愧为千古一帝!难得今日驾临偏殿,小婢斗胆,越礼敬祝皇上万寿无疆!”
杨坚听罢,龙颜大悦,连连说“好”,并且一饮而尽。而莲花公主则大惑不解,何以尉迟明月今日判若两人?她果真是尉迟明月吗?想着想着,便紧紧地盯视着她。尉迟明月则浑若无觉,虽然是满脸酡红,仍是提起酒壶,又斟了两杯,且移座紧挨杨坚身旁,柔声漫语道:
“皇上今日额外开恩,竟然给小婢天大的面子!此乃天降雨露,草木共沾。愿万岁爷圣德如天,永如今日!干!”
杨坚喜笑颜开,连说:
“好!很好!你好聪明!”
尉迟明月接二连三地斟酒,一杯复一杯地与杨坚对饮,终于两人均垂下头来,已然醉态可掬。杨坚喃喃不绝:
“睡……睡……朕要安息了!”
诸宫人终于手忙脚乱,将他扶上莲花公主的眠床。
“贵嫔……贵嫔……来……你来啊……”
寝室中传来杨坚的醉语。
尉迟明月闻声一震,强打精神,久久地望着莲花公主,但见她满脸鄙夷不屑的神色,便即低下头来,拖着醉步,向莲花公主的寝室走去。她并未全醉,心中正明明白白自己是走向何方!
几乎同时,莲花公主也走了,她走进尉迟明月的耳房。
尉迟明月一觉醒了过来,手往身上一摸,原来浑身一丝不挂,已被脱得赤条条的。其时她见杨坚酒已过量,为了保护莲花公主及自身的清白,竟越俎代庖,接连不断地向杨坚敬酒,自己也玩命地陪酒,指望的是将他灌醉,使那种事不致发生,如今看来那事儿却已发生了,不仅发生了,而且自己醉得竟如死猪一般,衣服被人剥光,被人恣意糟蹋,也毫无感觉!如此看来,若非杨坚假醉便是先醒了……那么……昨晚敬酒时自己不惜满口谀辞,恬然撒娇撒痴,全都心机白费了!清白丧尽!脸面也丧尽!她将有何面目见祖父、祖母以及爹娘于九泉之下?当年祖父举兵讨杨,兵败城破之日,将全家聚集楼上,准备自焚以尽忠周室,忽见小明月泪眼汪汪,心生不忍,即令乳娘将她抱走。当她回首之际,楼上已是大火冲天,她是唯一逃生的遗孤,而今却与仇人睡在一起!她的悔恨是无边的,她的痛楚是惨烈的……她嘤嘤痛哭起来,怎么也克制不了。
杨坚翻转身来,忽觉有异,便含糊地问:
“贵嫔,贵嫔……你怎么啦?”
尉迟明月究竟是将门虎女;临大事总能镇静如恒,这秉性乃是与生俱来的。她拭干了眼泪,穿衣下床,然后跪伏于地,说道:
“臣妾尉迟明月叩见皇上……”
杨坚终于撩开了龙凤帐,伸出头来,疑惑地望着跪叩之人:
“你?你不是贵嫔?你不是贵嫔?”
尉迟明月勉强一笑:
“皇上怎地忘了?昨晚是你要小婢侍寝的,因此贵嫔她只好屈居他处……”
“哦……你不是贵嫔,不是贵嫔,”杨坚虽是口中喃喃不绝,仍是情不自禁地欣赏尉迟氏的绝色风韵:“你虽不是贵嫔,那也一样……朕这就封你为才人……”
尉迟明月再次叩头,却不张口谢恩。杨坚忽又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你刚才自称是尉迟……尉迟什么?”
尉迟明月犹豫了一下,终于说道:
“妾身尉迟明月……本是叛臣尉迟迥之孙女,七岁没入宫中为婢,以赎先人之罪孽……今皇上误封罪臣之后,恐非得宜,愿皇上收回成命……”
杨坚思索了半晌,忽又说道:
“尉迟才人,你坐上来讲话……平心静气而论,尉迟迥也算是一条好汉,对周室而言,他还是一个大大的忠臣,若非举火自焚,朕也未必杀他……唉,可惜!可惜!除你之外,你们尉迟氏可还有后人?”
尉迟明月缓缓地摇头,泪流满腮。
“张权!你过来一下!”杨坚呼唤道。
“奴才在。”张权影子般飘来,几乎是随声而至。
“朕已封尉迟明月为才人,册立事宜由你立即办妥,还有,相州尉迟迥坟墓应派专人修好,不得草草!事成之后,再拔五户人家,专门负责祭扫诸事。”
“奴才领旨!”
第五章 宫廷阴谋 第二节
隋文帝对太子越来越没信心,决定重新思考继嗣大事,一场新的宫廷
阴谋拉开了帷幕。
张权一脚探进寝宫便知事情不妙,名贵的瓷器摔碎在地上,片片发出刀枪剑戟般的刺眼光芒。独孤后静坐床上,比张牙舞爪的猛兽更叫人发怵。原来她一切都知道了。张权想立即抽脚往后狂奔,但那只脚则死死地定在地上,似乎不属他所有。终于,他以极大的勇气将后脚也移进内室,却难禁胸口剧烈的心跳。他规规矩矩地立着,甚至不敢透气,努力把自己变成活死人。他极明白:
——这便是内侍张权此时此地的最佳生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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