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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文帝 第59节

他忽生迷惑:
——我一生拼杀沙场,出生入死,究竟为了何来?
长孙晟移军向西,与达头可汗相遇,但双方按兵不动,没有开战。长孙晟派人悄悄摸到敌人的后方,在一条溪流上下了毒药。达头的人畜饮了溪水,或病或死,损失惨重。迷信神怪的达头可汗疑心自称大可汗违背天意,私下对心腹说:
“天降恶水,莫非是要惩罚我?”
于是,连夜撤兵潜逃。
长孙晟、高雅贤趁势迫击,斩首千余级,俘敌数百,截获六畜无数。
一日,晋王杨广于府内设宴庆功。突厥新附的贵族也不少与席,他们交口赞誉:
“我们突厥最怕长孙总管!”
“总管的弓箭有如霹雳,走马有如闪电!”
杨广听了哈哈大笑,对长孙晟说:
“将军威震塞北,比于雷霆,壮哉!壮哉!”
长孙晟避席逊谢道:
“此事乃上借圣上、殿下洪威,下赖将士用命,末将怎敢称能?”
“将军一箭双雕,驰名内外,莫需过谦!”杨广道。
“末将不是过谦。单说帐下振威将军高雅贤,便有万夫不当之勇,他每次陷阵,所向披靡。如果没有这样的壮士负戈前驱,又怎能对付那瞟悍的突厥骑兵?”长孙晟道。
杨广的眼中忽现异样的光彩:
“高雅贤?哪个高雅贤?”
长孙晟微微一笑:
“此人殿下在并州时已然见过,其时他是圣上的禁卫,曾奉殿下之命去追捕一个无知的猎人,后又奉殿下之命开恩释放了那个猎人。”
十年前的印象,这时清晰地浮现杨广的脑际。
其时,他手下抢走了人家的猎物,结果他屁股挨了那猎人的冷箭,侍从们乱成一团,不知如何区处;倒是高雅贤最有急智,默然拔出佩刀,随意挥了几刀,砍下两棵松树,为他扎了一张担架,安排侍从先行送他下山。他的大队侍从其时竟不如一个高雅贤管用。侍从们接着按他的吩咐去追索那无法无天的猎人,可是人人空手回来交差。高雅贤尽管是目送他的担架下山以后才去追捕猎人的,竟能后发先至,手到擒来。而最出乎意料的是,他擒了又纵,还送了十两银子给那猎人回家。那天晚上,高雅贤于晋王宫的宴席上,当着父王的面,当着伴驾大臣的面,把义释猎人的行为说成是他杨广事前交代,这么一来,他晋王的非凡气度便如华山一般耸入云端,“大仁大义”的呼声一浪高过一浪,宴会由此进入了高潮。他的储君形象至此才算在人们的心中初立。高雅贤为他的夺嗣实在是立了奇功!
想到这里,杨广欣然道:
“认得!认得!说来此人与寡人实是十分投缘……今年初,寡人从扬州回朝,正好遇上武德殿大射。骠骑将军的射雕神技,孤王是久仰了;高雅贤的摔手箭却是闻所未闻,那日可是大开眼界……不知高将军可在此地?”
“在的。”
“快传他进帐!”
一个参军立时出帐去了。杨广心想:
——如今我兄弟五人都在争当太子,长孙晟与蜀王杨秀有瓜葛之亲,若把长孙晟、高雅贤二人留给蜀王杨秀,岂非如虎添翼?我今天无论如何得把高雅贤挖走……
他于是亲自动手,满满地斟了一杯酒。
这时,高雅贤进帐参拜:
“振威将军高雅贤参见元帅殿下!”
杨广端起了酒杯,满脸欢容上前去:
“高将军快快请起!高将军塞北杀虎,敌人闻风丧胆;后于武德殿大射,一举手而杀六席,可谓智勇双全!十年前,咱于并州相遇,实是十分投缘,今日幸得再会,大快人心!来来来,孤王敬你一杯!”
“谢殿下恩赐!”高雅贤一饮而尽。
杨广含笑征询长孙晟道:
“孤想收高将军到晋王府为将,不知长孙总管能否割爱?”
长孙晟一愣,他为高雅贤铺陈功绩,本意只在为高请封求赏,不意晋王竟要从他手下挖走,这可实在使他难以割舍,更何况如今杨坚五子争夺太子的斗争已经激化,有道疏不间亲,怎可听让自己的堂内弟介入他们五兄弟的争夺?这可大大的不妥!然而,若是不给,杨广就会以为他们是杨秀的亲戚,自然是蓄势以助杨秀了,这个嫌疑却是太大了。虽然他早已谢绝对杨秀的帮忙,但杨广哪会相信?这要拒绝,杨广必然认准他为潜在的敌人了。真个是左右为难!
杨广见他久久不语,心道:
——你们自然是在蜀王杨秀一边,便是不明显倾向蜀王,也不会乐意支持我的。
于是脸上顿现不乐之色。但他又一转念,深知长孙氏也是朝中一股不可忽视的势力,暂时还未左右袒护,若是逼得太紧,岂非立时将他推向蜀王杨秀一边?看来,还是不可勉其为难比较适宜。因而噗嗤一笑道:
“有道是君子不夺人所爱,既然长孙总管难以割爱,孤亦不便强求。”
“下官确然难以割爱,”长孙晟道:“高将军与下官情同手足,一旦离开,若有所失。殿下能体谅下衷,下官极为感激;但为国举贤,是为至理,下官焉能以一己之私而废大义?殿下既以为高将军可用,下官自当为高将军贺喜!”
晋王听罢,喜出望外,盛赞长孙晟通情达理,豁达大度,不愧为当今名将。继之,又不绝为长孙晟誉功,并为之抱屈,连说此次班师回朝,定要在御前面陈长孙总管的功绩。
第六章 太白袭月 第四节
“庶人村”内,太子怒斥杨素:“公操废立权柄,却言不知,无乃欺
人大甚!”
司琴抱了今早刚刚出生的婴儿,坐在床沿。
宣华夫人脸色苍白。双眼直望那女婴,似看非看,十分茫然。
她觉得这件事实在古怪透顶,真是不可思议:
——我怎会同破国亡家的不共戴天大仇人相好,并且还生下了一个婴儿!我怎向列祖列宗交代?我到底是怎么啦?我究竟是什么人?
她的茫然是无限的,失望也是无限的。渐渐地她脸上浮现一丝冷笑,她是为了复仇,为了借树开花,才这么干的,才有眼前这结果的,一切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王世积不是砍头了吗?高颎不是罢官了吗?李广达不也被药杀了吗?虽然这些人的败绩并不全然由她所致,但她总算是投了一块石头,让这些以杀人为职业的人在井底叫苦连天……
想一想“树上开花”的秘计,自然又联想到那半册兵书,来得神秘,去也无形。前日宫女桑妹收拾房间时,竟又发现那兵书宝匣在床脚下的暗角落,取出开匣一观,那半册兵书却依然如故。她觉得桑妹这人有点神秘,既然兵书是她重新发现的,那么以前的忽得忽失,莫非也与她有所关联?于是便冲着司琴问道:
“你知道桑妹这个人吗?”
司琴莫名其妙地望着宣华夫人,不知她何以有此一问。
“不错,她是我的贴身宫人,已经相处了六年,可是……”宣华夫人一顿,征询地望着司琴:“可是她的底细,却一无所知。”
“她是猎户的妻子,”司琴道:“据说她是仁寿宫落成时被抓进宫的。其时,她同丈夫正在歧山上追捕一只受伤的獐子,不意犯了宫禁,自己反而被人抓进来当宫女……夫人因何问起她的底细?”
宣华夫人迟疑了一阵,说道:
“我最近遇到一连串蹊跷的事。我很想得到一件东西,但没对任何人说过,可过了不久,便在我经常出没的所在,捡到了那件东西;过了一阵子,那东西又不翼而飞,最后是桑妹从我的床底下替我找出来。”
“那定是桑妹子无疑了!”司琴十分肯定说。
“那?”宣华夫人望着司琴,等待下文。
“桑妹若是要离开这仁寿宫,回家同她的丈夫团聚,原来不是难事;你知道她因何还要呆在这仁寿宫?便是为了夫人你。”
“为了我?”宣华夫人大为意外。
司琴肯定地点了点头,又说:
“她与明月姊姊有约在先,答应在夫人患难之际出手相救。这是明月姊姊临终前告诉我的,如今桑妹年复一年地留下不肯远走高飞,那分明是准备履行她的诺言了。”
听司琴提起尉迟明月,宣华夫人心头隐隐作痛:这个明月妹妹,不仅生前极力庇护她,死后还尽心尽意保佑她;而她却始终拒人于千里之外,使尉迟明月至死听不到《广陵散》,这可实在是毕生的大遗憾!
“桑妹!”宣华夫人柔和地呼唤着。
“夫人有何吩咐?”桑妹应声入室,低声问道。
“请你看琴伺候。”
宣华夫人特地用了“请你”二字,她实在不敢再以俗眼看人了,她一向鄙视的尉迟明月,简直是一个女圣人;她的下人桑妹,却原来是个勇于自我牺牲、准备他日援救她的侠女;至于司琴,这个尉迟明月的心腹宫人,自从明月妹妹去世之后,她已是不止当作心腹,简直是视作尉迟明月的替身了!
桑妹在案上摆好古琴,点燃金兽,室内瞬间香烟袅袅,清香四溢。
“夫人……”桑妹祈求地望着宣华夫人:“再过些日子弹琴,不成吗?”
宣华夫人感激地望着桑妹,摇摇头,然后整衣下床,端坐案前,心中暗暗呼唤尉迟明月,接着便凝神弹奏起《广陵散》来。
曲终之后,宣华夫人闭目遐思当年与尉迟明月初会皇宫的情景。其时,二人同病相怜,一见如故,真个是情边姊妹,实不知是相见恨晚,还是相见恨早?这种情投意合,诚然是以双方国破家亡为前题,宁不恨早吗?便在宣华夫人浮想联翩之际,忽报:
“尚宫要见!”
“尚宫”便是红叶,红叶是何许人也?记得当时尉迟明月断气时,她领着杨坚匆匆赶来,口称:“还是来得太迟了!”然后就跪在明月妹子的遗体之前泣不成声……这么说来,她是事前便获知凶信了,那又因何不及救援?事后,皇上对她青眼有加,而皇后独孤伽罗也仍然对她宠信不减,这其中有什么奥秘?宣华夫人自从钻研兵家秘笈之后,已略窥阴阳变幻的门径,她心中隐隐感到此人不是等闲之辈,甚至疑心明月妹子的死,同红叶也有一点关系:
——她当年鞭打明月妹子好狠哪!
“贱妾红叶如见宣华夫人,问夫人大安!”红叶已经来到房中请安。
“不敢!倒是贱妾应给尚宫请安才是。”宣华夫人淡淡地说。
红叶举目凝望宣华夫人,嘴边挂着笑意,谦卑地说:
“夫人你这话要是被皇上听到,小婢我就要死无葬身之地了!小婢出身乡野,诚恐出言无状,冲撞了夫人而不自知,还望夫人多多赐教!”
宣华夫人想到:
——好厉害的口舌,想探试我对你的疑心,我怎能上当?
于是她也笑嘻嘻道:
“尚宫言重了!尚宫一向知书识礼,深得圣上和二圣的器重,哪会有失礼之事?你从皇官赶来,自然是代皇上和二圣宣示圣谕的,贱妾理当请安!”
宣华夫人说着,果然立起一福。
红叶连忙避开,笑道:
“夫人饶我!”
“究竟有何圣谕?”宣华夫人道。
她说着,眼望红叶手中的大礼盒,心想:
——自然是同祝贺小公主出世有关了。
红叶眼望司琴、桑妹,迟迟不肯开口;司琴、桑妹见情,立时退出房去。红叶将礼盒放在案上,小心掀开了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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