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统笔记 第27节
惹我注目的一件事是:在总统竞选期间,布什和克林顿曾进行相当激烈的论战,甚至可以说得更厉害点,是进行对抗。但选举一过,刚刚明确谁是胜利者……布什便开始帮助克林顿,克林顿也帮助起布什来。
在我们这儿要是碰上这样的情况,政治家们就会相互成为整个余生的死对头。而他们却高高兴兴地互相打电话交谈,提出劝告。比方说,还有一次,我跟比尔·克林顿谈话,他说:“我不仅支持条约,而且还要祝贺您与布什共同取得的这次巨大胜利。”(此处是指我与布什在1月份签署裁减战略武器的条约一事。布什要再过两个星期才告别白宫,而克林顿也需要度过同样多的时间才就任美国总统。)
布什在选举期间的心理负担很重,连莫斯科都听到了这个消息。有人对我说,布什常常一连几个小时一动也不动地坐在沙发上。双眼也只盯着一个地方。我给他打过电话,想劝慰他几句,让他打起精神来。
对这种极度的孤独感我是比较熟悉的,有时连身体都承受不了这种紧张,这是精神长期过于集中和情绪异常激动造成的结果。那时需要的只是咬紧牙关,控制自己,以免垂头丧气。万念俱灰,愤然辞职。所以,我觉得自己理解布什。
我觉得人们会选他。美国人的保守主义仍会发挥作用,共和党总是起跑晚,但却精力充沛地跑完最后一段路,到达终点。
不过,这次结果不同。克林顿太不寻常。他年轻、漂亮,与他的年龄相比,看起来简直太美了。他受过良好的教育,有很高的修养。也许,这个人物意味着美国的某种新突破。
乔治·布什好像在美国的权力顶峰呆了3任,在里根时代当了8年副总统,然后又当了4年美国总统,总共12年,真不算短。
如果算一算我的年头,到总统任期结束也将有8年,倘若从政治局算起,那就整整10年。不过,我真正的政治生涯要晚一点儿,恰恰应从被赶出政治局开始。
应该说。乔治·布什发生了有趣的变化。人们看得出来,他在竞选期间心情多么忧郁,因为共和党人一直落在后面。他在每个州都发表演说,这得付出极大的劳动。当他落选后,反而变得轻松起来,这是某种保护机制起了作用,一种新的动力开始活跃起来,这就是第二阶段削减进攻性武器条约。
美国有个好传统,即总统离任后,国会就通过一项决议:根据前总统的意愿在某地给他建一套住宅,并为他保留一个总统图书馆。
我跟乔治·布什建立了很友好的关系。芭尔芭拉·布什也常打电话来。我希望她能来做客,娜依娜也会很好地招待她,她们将共度一段美好的时光。而我也与布什说定了一块打网球,这将是一场很有规则的比赛。
莱·瓦文萨和瓦茨拉夫·哈韦尔
他们分别是波兰总统和捷克总统。
我不止一次地跟他们会晤过,总觉得在交往中存在着一定的心理障碍。在国家关系中自称“老大哥”的苏联把它那该死的“遗产”悬在了我们头上。哈韦尔和瓦文萨在对俄关系中必须保持某种距离,必须对本国人民负责。对此我是理解的。
不过,要知道把我们联系在一起的并不光是历史命运的共性——东欧阵营、社会主义,还有另外一个因素,即我们都是第一次如此勇敢地走上世界政治舞台的前持不同政见者,都是些受压制的人,是程度不同地遭受迫害的人。
哈韦尔蹲过监狱,是“布拉格之春”的参加者,也是位作家。瓦文萨多年来领导工人运动,他是“团结工会”的领袖。他俩不仅是政治领袖,也是民族领袖。在某个时刻,整个社会都曾团结在他们周围。他们成了重大历史事件的象征。即使目前他们的处境也非常困难。
世界政坛上出现这类的人物是很有意思的。每个国家都有自己的官位表。建立政权的那个阶层的人把各种关键职位都把持在自己手中,保持政权的稳定。但迟早会通过这个阶层冒出一批新人。当然,在西方没有这种大规模的变化,但在“七国集团”中,几乎每个国家都发生过“上层”大换班事件,可能是世界对某种新的非常重大的转变正在做一种潜在的准备吧。
我对波兰的第一次访问是在极其紧张的气氛中度过的。波兰人在谈判中提出的基本要求之一是:我们的军队从德国撤出、需经波兰领土,这有损于波兰的经济,因此,俄罗斯必须支付赔偿费。
瓦文萨采取如此激烈的进攻态度,其原因大体上是可以理解的。当然,橡苏联这么一个庞然大物生存在世界空间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可以取消苏联这个名称,但却不能消除多年积累下来的问题。这么多年来的共处,波兰人总觉得是苏联抑制了波兰的繁荣及其经济潜力。于是,这种民族的自觉在向我们提出的那些沉重而又难以理解的要求中表现了出来。
不过,我第二次访问波兰的气氛已迥然不同。这一次,正像我一直力求做到的那样,终于找到了我们关系史中隐藏的症结。大家都知道,克格勃曾试图插手解散“团结工会”的进程。我给莱·瓦文萨带去了苏斯洛夫(勃列日涅夫政治局的“影子”领袖)委员会的文件复印件。这是有关“团结工会”的全部案卷。波兰和苏联的特工人员鞭辟入里地分析了工人运动领袖们的全部底细。当谈到这些文件时真是不寒而栗,克格勃的“X光射线的穿透力”竟然是那么厉害。我拍拍那个纸袋,说:“都在这儿,请拿去吧!”瓦文萨兴奋得脸色发白。
波兰总统向我通报说,波兰议会最近即将改选,宪法也允许这么做。当他发现我对这个问题饶有兴趣,就开玩笑说:“怎么样,您也解散自己的最高苏维埃吧,再选个新的。而那些老代表们,就让他们坐在那儿开会吧,人们很快就会忘掉他们。”我对这个诱人的想法微微一笑。
在布拉格,也不得不还清旧债,承认苏联1968年的入侵是一种侵略行为。这对于瓦茨拉夫·哈韦尔本人,对于全体捷克人民来说,都是极其重要的。
哈韦尔想让我领略一下旧布拉格的风情,于是和我走进一家小酒馆,坐在那儿喝起啤酒来。那时,我突然想到:我们这些上了年纪又很疲倦的人,像老朋友一样简简单单地坐在这儿喝喝啤酒,至少也可以松弛几分钟。但是,当我们走出酒馆,摧毁一切的整个变革时代所带来的一切问题,又会再次压在我们的肩头。我们——共产主义后世界的第一批领袖——要走的路是多么艰难啊!
★★★
我结束第一次访美之行回国,是在1989年秋天,当时在报纸和电视上正掀起反对我的著名的“纵狗咬人”浪潮。在美国,我在一次答记者问时曾说过这么一句话:当我飞过自由女神像上空时,我自己在内心里也成了一个自由的人。就是这句话在莫斯科引起了轩然大波。议会还专门成立一个委员会对我的美国之行进行研究。
我的一些助手和朋友们。伊柳辛、苏哈诺夫等,强拉我击浴室,这显然是个区一级的普通浴室,非常简朴。他们知道我非常喜欢洗浴,想帮我消除精神上的疲劳。
我们走进蒸汽浴室一看,里边挤得水泄不通,足有40个人。我记得,就在这个浴室里,政治谈话异常炽烈,就像开群众大会一样。那些人赤裸着身子,挥舞着桦条帚,一边相互啪啪地抽打,一边喊:“鲍里斯。尼古拉耶维奇,请坚持伎,我们支持你!”这些话就像用挥条帚给我抽打后背一样,使我非常惬意!那种场面是特别令人神往的。
浴室所发生的一切是一种象征。要知道,浴室是去污除垢的地方。在那里,感情是洁净的,人也赤裸裸地坦诚相见。
有意思的是,那些男子汉现在会对我说些什么呢?是的,那时我已改变了自己的世界观,明白我虽在苏联历史传统、习惯和教育方面仍是一名共产党员,而在信仰方面已不再是一个共产党人了。
浴室所发生的一切,至今仍历历在目。
谢瓦尔德纳泽的东山再起
爱德华·谢瓦尔德纳泽不止一次地赢得人们的尊敬。
1985年,任命谢瓦尔德纳泽担任苏联外交部部长职务曾使许多人大吃一惊。尽管他是一个加盟共和国(但不是最大的共和国)的领导人,却没有外交经验。
在这方面,谢的智力天赋,以及大多数格鲁吉亚人通常拥有的那种拥熟的表演技巧并不起决定作用。在国际舞台上,他成了比戈尔巴乔夫并不逊色多少的一个人物。他做了大量的工作,使苏联新的政策原则成为现实,成为可以与之打交道的原则。
谢瓦尔德纳泽的辞职也是值得人们永志不忘的,他的这种政治家的果敢行动再一次证明。他是个独立性很强的人。谢瓦尔德纳泽不依附于任何人,也很勇敢,他警告全社会将面临军事政变的危险。
但是,谢瓦尔德纳泽所采取的最有意义的行动,据我认为,是后来他出任格鲁吉亚议会首脑,成为格鲁吉亚国家领导人。作为一名政治家。谢瓦尔德纳泽已习惯于在正常的、文阴的条件下工作。他周围的人都按照传统的社会法规、传统的价值观念生活,但他却突然掉进了国内战争的血海深渊。
国内战争极曲了人的心态,把人们置于超越现实的不正常的生存条件之下。仇恨就像一场森林大火,不把一切烧成灰烬就不会熄灭。而谢瓦尔德纳泽却成了仇恨的人质。要在国内战争中获胜,只能通过军事途径,只能以大量牺牲作为代价,只能通过流血(顺便说一下,列宁非常了解这一点),而用和平的方法取胜是不可能的。谢瓦尔德纳泽提出的任何维和提议,都受到了西方大国总统、北约军事将领、联合国安理会的重视,但在仇火正旺的武装到牙齿的游击队面前,却成了一纸空文。国家淹没在血海中不能自拔。
在这种情势下,需要具备什么样的勇敢精神,什么样的忍耐性呢?到底怎么做才能对爱德华·阿姆夫罗西耶维奇有所帮助呢?
我想,首先是他的经验和有关高加索的渊博知识。不久前他还采取了一项坚决措施,我说的是格鲁吉亚加入独联体的决定。谢瓦尔德纳泽知道,格鲁吉亚人对这一决定必将作出不同的反应,也许,世上还没有哪种人具有比格鲁吉亚人更强烈表现的自尊心。
而且,格鲁吉亚各地都流传着一种无稽之谈,说俄罗斯帝国奉行瓦解格鲁吉亚共和国的政策。被自己的不幸迷住双限的格鲁吉亚人却未发现,俄罗斯在各种民族冲突中不可能站在其中任何一方。在格鲁吉亚一阿布哈兹冲突中,俄罗斯如果偏袒格鲁吉亚,就会使整个北高加索乱成一团,战争将波及新的地区,而且这场战争将成为一场难以忍受的游击战,成为一场难以置信的持久战。
只有严格准确地依据国际法,才可以干预他国的生活,即使是抱着维和的目的。谢瓦尔德纳泽明白了这一点,为时还不晚,于是他决定格鲁吉亚加入独联体。
未来将证明,他走的这一步是否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是否像如上所述的那些措施那样,是正确的。我相信,未来更美好。
面向世界的窗口
这一节将谈谈几次正式访问的情况。当然,这不是总统工作的最主要部分,但却是一项令人疲惫不堪的、耗费大量精力和时间的必要工作。
这就是所谓有代表性的礼仪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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