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统笔记 第51节
当巴兰尼科夫结束了自己的辩解时,我说,在15时举行的安全部务委员会上,将解除他的部长职务。这件事他咎由自取。
巴兰尼科夫的样子很凄楚,但我并不可怜他。我为他而感到羞耻,非常羞耻。
15时,我把安全部的领导请到克里姆林宫。
我简要地通告所有与会者,鉴于安全部长巴兰尼科夫在工作中所犯的错误和违反道德,从今天起解除他的工作。他的职务将由尼古拉·米哈伊洛维奇·戈卢什科接替。看来,对大多数与会者来说,我的话并不意外。当撤领导人的职务时,一般来说,下属人员比领导本人还要知道的早。在我发言之后,会场上一片安静。然后完全出乎我的意料,巴兰尼科夫开始发言。3小时前我见到他时,他神情沮丧,吓得魂不阳体。井请求原谅,恳请不要解除他的工作。这时,他突然出奇地平静而坚定地说,总统当然可以解除他的工作,但他认为自己没有错,说结论是根据故意歪曲的材料做出的。他坚决请求检察院对他的活动进行真正的调查,而不要凭借某些“完美无缺”的证词。
我有些吃惊地看了他一眼。说,所有事实当然要仔细核实,其中包括让检察长核实。说完之后,我告辞了大家,但很长时间一直没有情绪。
1993年7月27日这一天,我签署了撤除巴兰尼科夫安全部部长的职务命令。
报界因不知究竟而焦虑,杜撰出一个个说法,而且一个比一个尖刻:说什么巴兰尼科夫投向哈斯布拉托夫啦,他干涉总统太多啦,以及强大的安全部内部更机灵的同行排挤掉他啦等等。
巴兰尼科夫保持沉默,他本人也不便通知报界被解职的真正原因。这样一直持续了几天。突然。在《独立报》上发表了《维克托·巴兰尼科夫致俄罗斯总统的公开信》。
这封公开信的大意如下:总统身边有一位忠诚的人,他就是巴兰尼科夫,他千方百计地不让叶利钦周围的冒险家和极端分子操纵总统。但最终还是极端分子胜利了,因此,安全部长被解除工作。
这是彻头彻尾的谎言。他知道我为什么解除他的职务。但是,看来他决定把最后陈述给自己。以一个为正义和俄罗斯利益而斗争的斗士形象退出政治舞台。
原俄罗斯安全部长维克托·巴兰尼科夫在不久前还归他管辖的列福尔托夫监狱走完了自己的劳动道路。对我来说,他这是第二次走到了自己的尽头。当我在写本文时,他正在那里。我不知道他会受到什么惩罚,只知道,他的命运完全是由他自己决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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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一段时间,叛乱干扰了正常的生活和“正常的”丑闻。刑事和政治的这两个诉讼程序,在我的脑海里怎么也连不在一起。当我打算改革政府政权时,怎么也没有料到一些名誉败坏的政治家会利用这一改革去拯救自己。这种情况是不容许的。
但是,这种情况发生了。巴兰尼科夫、杜纳耶夫及10月动乱的其他首领们毫不加思索地参加了叛乱。埋伏在俄罗斯政府下的炮弹终究爆炸了,尽管它爆炸得是如此突然。改革陷入了粗暴的卑鄙的诈骗之网。在这种情势下,我非常害怕形成一种勾心斗角、中伤、告密和寻找“败坏名声”的气候。斯大林时期,我国已经经过了这一切。除此之外,文件使我确信(检察院的结论也与此吻合),政府的许多成员是冤技的。
我在本能上经受不住恐怖、离间和中伤的环境,因此我觉得最为重要的是,周围要有一批正常的人。
一句话,想过一种普通的生活。因此,为了证实这一想法,我想稍稍离开这个令人忧郁的刑事政治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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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天,当我发现身材高大而匀称的弗拉基米尔·舒梅科的衬衣下似有一个初具规模的将军肚后,决定再不能这样生活了。
我明白,必须照“布尔什维克”的老办法做,尽快改变轻视体育、轻视自己健康的态度:应当让大家参加体育锻炼,可以说,以身作则去吸引大家从事体育。在斯维尔德洛夫斯克,我差不多将整个州委员会机关的人员强制性地带到排球场,后来大家都迷上了排球,以至于从球场上都赶不走他们。我觉得,对莫斯科的同事们也应该采取同样的办法。
有一次,我见我的警卫长亚历山大。科尔扎科夫呼哧带喘(我现在已经记不清了),他好像是从克里姆林宫的1层跑上3层的。我说:“亚历山大·瓦西里耶维奇,您这是怎么啦,您是一名排球运动员。您应该发挥所长,每天坚持体育锻炼。”科尔扎科夫忧郁起来,看来他在为此烦恼,他说:“是的,我自己清楚,应减掉5公斤。只是我什么时间进行体育锻炼呢?早晨7时半我们同您会面。晚上22时分手。如果只在夜里……”我想,的确,事实上只剩下夜里有时间了。我于是决定:“亚历山大·瓦西里耶维奇,早晨7—8时是您的时间。8时半,您不必再到我家来,直接去克里姆林宫。”他很高兴,看来他的确渴望减肥。现在,他每天早晨都去体育馆,多余的体重早已减去了。
让没有体育锻炼习惯的政府成员参加体育活动要稍微难一些。因此,我把塔尔皮谢夫叫来并告诉他,我们组织一次循环赛,即总统网球循环赛,有刚开始学打网球的,也有打得不错的,全体都参加。主要的目的是把大家都领到体育场。
一对对的选手都被淘汰了,我和沙米利·塔尔皮谢夫这一对是最有希望的获胜者,其他的都不是对手。沙米利当然是一号种子。我根本没有幻想,但我也不是无能之辈。我的发球很不好接,我的发球很凶,完全是沿用排球的打法,手向后一挥,把球击出去,打网球我也这么发球。我的右边击球不错,左边击球稍差,这是腰上的旧伤所致,要知道从左边击球应当把身体很好地钮向一侧,可是我却护着腰伤。总的来说,我俩配合在一起谁都不怕,我们准备夺取桂冠。
很快就淘汰了最差的一对,他们是科济列夫和舒梅科。他们盘盘皆输。安德烈·弗拉基米洛维奇怎么也发不好球。弗拉基米尔·菲利波维奇左边击球困难。他们诚实而勇敢地在网球场上奔来奔去,想追上从身边一飞而过的球。然而,依我看,他们即便是输了,也从参加生平第一次的网球赛中获得了快乐。
领先者也决出了。我们每场都是以两盘结束,只是与我的助手维克托·伊椰辛和维克多利亚·索科洛娃这对打时,我们还得打第三盘。因为索科洛娃这位女记者曾是网球运动健将。维克多利亚的高超球艺当然起了作用。她同我打球还温和些,可是同沙米利打,就像两个真正的健将厮杀起来。维克托·瓦西里耶维奇已经打了5年的球,他在同自己的优秀女对手交手时,打得彬彬有礼。但我们还是赢了关键性的一盘。
诚然,我不是为了锦标和胜利才强行把自己的同事拉到网球场上。循环赛达到了我预期的目的。所有参赛者都“染上了”网球病。比如,安德烈·科济列夫开始几乎天天练球,只是到国外出差才不得不中断,但据我所知,甚至在国外,只要到某个国家呆一天,他也要设法与我们使馆的大使或某个人打两盘网球。回来时,离开弗努科沃机场的第一件事不是回家,而是先去综合体育馆。科济列夫现在汀得相当好,能控制球,步伐移动灵活,发球亦稳,真不敢相信,他是在不久前才开始打网球的。
维克托·叶林现在每周必去两次网球场,他总是步伐移动敏捷。目前他的技术在提高,而且练得亦不错。在最近举办的“1993年克里姆林富网球杯赛”中,他参加了专业组赛,参赛的有国家的许多名人——作家、商人、艺术活动家、政治家。维克托·叶林和著名的别恩·博格为一对,网球巨星非常满意自己的搭档。
帕维尔·格拉乔夫也开始定期打网球,他找到一个固定的球友,也是一位将军。他们现在每周都练习,我想在下次总统循环赛时,要拼掉国防部长不是一件易事。
首次总统网球赛,还使我产生了一个想法,即比赛进行时,我们大家都能聚到一起,互相交往。在这种非正式的、人与人的无拘无柬的环境中,我们彼此都很高兴。于是当时我建议成立一个“总统惧乐部”。俱乐部的成员可以在工作之余来这里休息,俱乐部盼望他们到来,他们在这里永远会感到高兴。在这里,他们还可以交谈,从事体育运动,打台球。还可以带夫人(只能带夫人!)到俱乐部跳舞。我提议,第一次总统网球循环赛的参加者就是惧乐部的第一批成员,也可以说是俱乐部的创始人、俱乐部之父。
章程、会费、会员证、俱乐部的惯例,一切都应照章办理。我们立即共同努力在章程里加进几条惧乐部全体成员都非常赞成的奠基原则。最后产生一个这样的重要文件,它也许并非正规或滑稽可笑,但我们发誓忠实地执行它。
现摘录“总统俱乐部”章程里的几段:
“凡已成年和具有一定学历的任何一位俄罗斯公民,都可以成为‘总统惧乐部’的成员。
凡是身为总统的外国公民,也可成为‘总统俱乐部’成员。
俱乐部的主席是俄罗斯总统。
俱乐部的座右铭——准备好!
既然俱乐部的成员都是知识分子,在俱乐部里禁止说不堪入耳的话。如果非要说难听的话,那就——准备好!
俱乐部成员有权携夫人去俱乐部。家庭观念在俱乐部里受到干方百计鼓励和欢迎。
俱乐部及其各机关一天24小时办公,因为,俱乐部成员都是些大忙人,他们的工作日的时间是弹性的。
俱乐部成员享有终身制。俱乐部成员就其背叛行为一个原因,就可被俱乐部除名。因此要准备好!由俱乐部所有正式成员表决开除的人,被认为是退出俱乐部的成员。”
俱乐部的章程中还有其他各种规定,不过这个组织的指导思想是十分明确的。在“总统惧乐部”里聚集着许多情趣观点相投的密友,他们彼此有好感,总想在这里相见。
在俱乐部的成员中,当然不仅是我必须经常与其工作的那些人,即总理维克托。切尔诺梅尔金、部长们和其他政府首脑。在俱乐部成员中,还有学者、新闻工作者、政治家、商人、文化活动家……的确,我们眼下离100人的绝对数差得还很远。而我认为,这是对的,因为我们刚刚诞生不久。只是还要适应,去习惯各种规章。
顺便说说,前不久惧乐部成员中出现了第一个外国成员,他就是哈萨克总统努尔苏丹。纳扎尔巴耶夫。他非常喜欢我们这里。依我看,他如此醉心于这一思想,甚至想在他们国家也建立一个类似的组织。
我希望“总统惧乐部”100年后也像现在一样如此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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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为什么要在谈及如此重大的政治事件时,回忆起这些不重要的事情呢?这不仅因为我想打破“专横的”铁腕人物的老一套,而且想让读者自己去分析这件事。
我早已发现,在一些可怕事件发生之前,有时会有一段出奇地平静和无忧无虑的时光。这时根本不愿去想坏事,平静成了精神、甚至整个机体的需要。看来,自然界有某种神秘的东西——大自然有先知先觉一切的本领,直线的、一往无前的时间对它是无能为力的。大自然准备让我们去经受突然的考验——安于现状,并使之软弱无力。而不幸……它永远是不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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