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不应 第132节
院门口的上方门框处有一处比较厚实的草垛,能够遮雨,阿水也不知在那里站了多久。
“糜姨的葬礼办完了?”
见到闻潮生回来后,她便转身向着屋檐下走去。
“嗯。”
闻潮生长长呼出一口气,将寒冷刺骨的蓑衣褪下,挂在了侧房门口风干。
阿水开了坛烧刀子,先前家里的烧刀子早已经喝完了,似乎是她自己今日出去买的。
两碗酒入肚,她见着闻潮生的面色渐渐由苍白转为红润,这才开口说道:
“今日有人来找过你。”
闻潮生头也不抬,问道:
“淳穹,还是白龙卫?”
阿水:
“白龙卫。”
“是个叫‘小七’的女人。”
闻潮生眉毛轻轻一扬,说道:
“他是个男人,只是喜欢女装……长得也确实像女人。”
听到这里的阿水露出错愕眼神,端着酒碗的手也僵滞在半空中,她认真观察着闻潮生的脸,似乎在确认闻潮生没有逗她。
“你确定?”
闻潮生点头:
“我确定。”
阿水被他说的一时间竟有些沉默,饮下手里端着的烈酒,她才又道:
“他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事,要跟你当面讲,明日你自己去找他吧。”
闻潮生点头。
今日夜里,他无心修行,也入不了状态,只觉得心烦意乱,阿水在床上打坐了一会儿,似乎感受到了闻潮生的烦躁,也不修行了,她盘着腿,脚心相对,双手捏住脚尖,正对着闻潮生问道:
“你跟那老人的感情很深?”
闻潮生盯着一旁的火盆,回道:
“当一个人一无所有、走入绝境的时候,任何一丁点儿来自于外界的帮助都是弥足珍贵的。”
“若说先前那时我是吊在了悬崖上的一名失足者,那他们便是悬崖上的一根根藤蔓。”
“我就是靠着这些毫不起眼的藤蔓才能活到现在。”
“但我帮不了她。”
“苦海县今年的冬天要比往日更加凛冽和急促,我能等,她却已经等不及了。”
糜芳确实等不及了。
她已经等待自己的孩子太久,久到她自己都已经不再去计时,只是坐在木屋冷风灌入的窗口,一遍又一遍看着那些‘孩子寄给她的信’。
糜芳不知道那些信是假的。
但闻潮生知道。
所以他接受不了。
那位思念自己孩子多年的母亲,最终死于一场无人问津的谎言。
…
一夜过去,雪雨不见停,天还是冷得要死,阿水煮了些粥,她的厨艺闻潮生也不是第一次品尝了,能在边关打仗的军士,多多少少都会生火做饭,更何况是煮粥这么简单的烹饪。
喝下一碗热气腾腾的菜粥,阿水回去继续修行鲸潜,而闻潮生则去见了小七。
他在行王山一战伤得极为严重,那一枪几乎要了他的命,若不是朱白玉医术了得,他绝不可能从鬼门关活着回来。
这么些天,小七的伤势虽然恢复得还不错,不过想要痊愈,估计还需要静养相当漫长的一段时间。
他似乎平日里更喜欢女装打扮,见着闻潮生之后,小七问道:
“昨日你去哪儿了?”
闻潮生随口回道:
“处理了一点儿私事。”
“你昨日为何来找我?”
随着闻潮生到了檐下,小七立刻上前帮着他脱下了蓑衣。
“之前你拜托老大帮忙查的那件事,我们已经查出一部分了。”
闻潮生眼神一动。
“张长弓?”
小七点头。
“嗯。”
“是糜芳与张铁的儿子。”
“不过……情况和你描述的有些出入。”
闻潮生转身盯着小七那张苍白俏美的面容,眸子凝实了些许。
“怎么讲?”
小七拖来了两张椅子,一张放在了闻潮生的屁股后面,对着他道:
“坐。”
二人坐下,他一边捧着杯热茶喝着,一边对着闻潮生道:
“张长弓当初的确是从苦海县被挑选去参军了,当初原本去的该是张铁,但咱们齐国有个比较特殊的规定,如果家中有小孩子愿意主动替代大人去参军,基本都是会被同意的,所以不少军队里,年轻人都居多,他们比起年纪大的那些人,学习更快,人也更机灵。”
“不过从文的家族或是书香门第,一般不会被齐国边关征戍,具体缘由我不太清楚。”
他说着,喝了口水,继续道:
“征戍苦海县的这批人,原本是要北调的,也就是去龙不飞将军那儿,所以按道理讲,张长弓的名字应该出现在北疆,但我们的人去查过,北疆根本就没有张长弓的名儿。”
闻潮生眉头一皱。
“确定没有统计漏?”
小七放下茶杯,眼神跟语气忽然之间都变得极为严肃:
“我可以拿命跟你做担保,这种事情,在齐国三疆绝不可能出现!”
“只要是军中的人,哪怕当天来,当天死,都一定会留有记录。”
“……话说回来,一个大活人不会这么无缘无故消失的,于是,我们将那批被征戍的人行程前推,最后锁定在了王城。”
他言及此处,沉默片刻。
“他们去北疆之前,曾在王城落脚过,安排他们的是负责兵部的一位文官霍雨昕,这名官员曾从阑干阁出来,目前在平山王手下办事,白龙卫不好交涉,若是你想知道当年张长弓的去处,或许只能想办法找他问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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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2章 他从窑中来
关于糜姨的儿子,闻潮生有过不少设想。
他甚至想过,张长弓已经死在了疆场上,只是负责发放抚恤费的官员将钱财贪污,于是才有了一封又一封的信从边疆以张长弓的名义发回。
但小七今日却告诉了闻潮生一个他完全意想不到的答案。
张长弓从始至终压根儿就没有去过北疆。
他没有在那里打过仗,也没有在那里写过信。
“啐。”
小七喝茶,喝着喝着便对着旁边空地吐出一根墨绿色的茶叶,紧接着,他仔细打量了闻潮生一眼,犹豫了片刻,还是道:
“老实讲,闻潮生,虽然你将自己的身份隐藏得极好,甚至连白龙卫都查不到一丝一缕关于你的信息,老大先前推测你是宫中某位贵人派来调查刘金时一案的,所以为你的身份做了绝密的保护……起初,我觉得老大说的没错,但现在我又觉得不像了。”
“你到底是不是宫里贵人派来的?”
闻潮生与他对视了一眼,指着自己,用一种难以置信的语气说道:
“你们不觉得这种推测很荒谬么?”
“刘金时的事你该已经知道了吧,跟风城的那场大火有关,我在县外三年,真若是宫中贵人派去的,你觉得风城的事情还会发生么?”
“退一万步讲,哪怕我无法阻止他们,刘金时身上的矛盾也绝不会等到陆川来的时候才爆发。”
若是一名普通人猜测闻潮生疑是宫中贵人派来的钉子或眼线,闻潮生还会觉得这人该是心思敏锐,但如果是朱白玉这么想,闻潮生只会觉得他的脑子被驴踢过。
小七听出了闻潮生口中的讽刺之意,蛾眉微蹙,替朱白玉辩解道:
“那也只是站在你的立场上,在我们的眼中,苦海县之南是无穷无尽的荒原,从那里要绕去东西两条官道,也有数十里的距离,所以在苦海县的南门外,无论如何都不该出现一名身份不明的流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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