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文圣 第202节
“这江行舟.是何方人物?”
有人迟疑,猜测道,“莫非是哪个圣人世家的嫡子嫡孙不成?”
“若非圣人世家,用百年积累,怎会有如此多[达府]佳作一气呵成,同时出现在《江南雅集》之中?”
“由此可能!若非如此,谁能一口气拿出如此多的达府文章?”
象牙骨扇“唰”地收拢,满室珠光忽地一颤。
“若真是圣人世家的嫡脉出世.”
众人面面相觑,茶汤映出一张张惊疑不定的面容。
满座锦衣公子神色骤变——那是蛟龙出水,要搅动整座江南的科举格局!
圣人世家子弟出仕这可是一桩大事!
自古圣人世家嫡子入世,必是金榜题名的通天坦途。
朝中早有旧例,为这等人物铺路时,便是压得一州才子十年不得抬头——这也不过是圣人指间漏下的一粒微尘,算不得什么。
“此人底细,我倒知晓一二!”
忽闻一声清朗嗓音,金陵谢府公子谢云渺执扇轻摇,唇边噙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府试后,我游历江南道诸府,曾听江州文人提及——此子乃是寒门出身,不过侥幸攀上了薛国公府的门楣,在薛府借读五载。”
他指尖在《江南雅集》上轻轻一叩,“这些文章嘛倒真出自他手。江州秀才案首江行舟,实力不可小觑。江州城内,童叟皆知。”
满座紧绷的肩背倏然松缓。
薛国公府?
——军功起家,虽有国公爵位,丹书铁券,眼下也不过是世袭富贵罢了!
当朝的勋贵集团只在军中掌握实权,在朝堂上三省六部势力已经式微,纵是国公嫡子,秋闱场上照样要与寒门举子同棚较技。
相比圣人世家,他们并不忌惮国公府邸。
况且,这江行舟并非薛氏子弟。
“怪哉!”
忽有人挑眉,“谢兄既然往来江州,我怎从未听你提过这号人物的只言片语?”
“呵”
谢云渺“唰”地抖开泥金扇面,掩去唇边讥诮,“我连自己的文名,都尚未扬于江南道,难道要上赶着替一个陌路人鼓吹不成?”
扇骨在掌心敲出三声脆响,恰似更漏催逼。
秋闱在即,谁愿为对手作嫁衣裳?
不过,横竖如今《江南雅集》已替那人扬了名,他此刻道破,不过是在这锅热油里,再泼一勺滚水罢了,倒也无所谓了。
满室寂静,只听得见茶烟袅袅。
“.”
众秀才一时无言,眼底却暗流涌动。
是啊——
在这江南文坛,一个寒门才子的声名鹊起,便意味着秋闱榜上又少了一个席位。
指不定他们就被挤下去了!
十府才俊如过江之鲫,谁不想独占鳌头?
若真让这等妖孽乘风而起
他们肯定会想个法子,在他尚未登天之前,先折了他的青云梯!又岂会让他轻易出头?!
只可惜,已经晚了!
“可惜啊”
顾庆阳茶盏重重一放,溅出几点冷茶。
众人面色阴晴不定——纵然想要下手阻挠,终究还是迟了!
那江行舟的文章既已刊入《江南雅集》,不消旬月,必当传遍江南十府。
到时候,莫说寻常文人案头,只怕连刺史韦观澜的朱砂笔、学政杜景琛的青玉镇纸之下,都要压着这一册墨香犹新的雅集,对这江州寒门赞许有加!
“诸位.”
忽然有人幽幽道,“你们说,就凭这十篇[达府]之作他有没有可能,抢夺到[江南四大才子]的封号?”
话音未落,满座悚然!
这六个字重若千钧!
此封号非同小可——乃是江南文坛年轻一辈最顶尖之位。不论秀才、举人,只论文采风流。
其评定之法,唯《江南雅集》是凭!
诗词、文章、书画、棋谱.凡能刊载其上者,皆可积攒文名。
每三年,待到才子封号评定之日,择其篇数最多,最负盛名者四人,冠以“江南四大才子”之封誉。
“噫——,他已有足足十篇文章上榜,还真有这个可能!”
有人倒吸一口凉气,茶盏在指尖微微发颤。
纵然江行舟是寒门天纵之才,也不过是个寒门子弟罢了,惊才绝艳又如何?
他们这些名门子弟,何须看一个布衣书生的脸色?大不了日后避而不见,井水不犯河水。
可江行舟若真夺得[江南四大才子]的封号,
这“江南四大才子”的份量,又岂是虚名?
一旦加身,从此出入江南十府大小文会,备受追捧,必是座上贵宾,将高坐上席,和进士、翰林学士同一桌席。
即便是那些眼高于顶的进士,也要以折扇轻叩掌心,称兄道弟,道一声久仰大名。
江南四大才子完全有资格能与那些皓首穷经的老学士们,同席论道,平起平坐,成为文会诗词文章的点评者!
文会点评者,随便一言,都能判文章的贵贬!
而他们这些金陵府各门阀、望族、世家的年青秀才举人的文名,反而要看其脸色,受其制约。
“不好!”
这一瞬间,顾庆阳、谢云渺两人相视一眼,脸色都变了。
如今,[江南四大才子]封号还掌握在江南道四大望族王氏、谢氏、陆氏、顾氏的嫡系手中。
一旦江行舟在今岁上榜,必定会将江南四望其中一姓给挤下去!
第123章 金陵王谢!
江南道,金陵府。
暮色浸染着金陵府乌衣巷口的青石古道。
几只归巢的紫燕掠过斑驳的黛瓦,在暮霭中划出几道伶俐的弧线。
巷深处,一盏朱砂描金的“谢”字灯笼在晚风中轻轻摇曳,将昏黄的光晕洒在门楣上那方【诗礼传家】的金匾上。
这便是江南谢氏——千年诗书礼乐望族,江南门阀。
此刻,府中正堂内,
“砰!”
雕花木门被劲风撞开,谢云渺广袖翻飞,携着一缕寒梅冷香闯入书房。
案前,一袭素白儒袍的谢栖鹤正执笔作画,狼毫游走,宣纸上一只青雀振翅欲飞,栩栩如生。
“哥!”
谢云渺嗓音急促,袖风拂过案头,惊得青玉笔架微微一颤,“江州府有一名新晋秀才江行舟,咄咄逼人,要夺我们[江南四大才子]的名号!”
谢栖鹤眉梢微动,却未抬眼,笔锋依旧沉稳。
他指尖轻转,墨色晕染,青雀的翎羽愈发鲜活,似要破纸而出。
“哦?慌什么!一只无名的雏雀,也敢妄言凌云?这等狂人,何须理会。”
他低笑一声,嗓音清冷如檐角悬冰。
狼毫在宣纸上轻轻一顿,墨色晕开,青雀的翎羽镀上一层金辉。
谢栖鹤眉目未动,笔锋游走,如行云流水,声音不疾不徐:“我每隔二三月,至少一篇入《江南》。三年累计,二十篇文章载入此刊——五篇叩镇,十二篇出县,更有三篇达府!”
指尖微抬,墨迹未干处隐隐泛光。
最后一笔落下,青雀倏然振翅,似要破纸而出。
谢栖鹤终于抬眼,眸中寒星微闪,“如今离江南四大才子评定只剩两月。纵使他篇篇上榜,也不过四五之数还能越得过我?”
他唇角微勾,笑意浅淡如砚上残墨。
“哥!此人实力绝非等闲,万万不可小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