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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周文圣 第288节

  乙榜、丙榜的举子们默然垂首,指尖摩挲着粗瓷酒盏。

  想他十年寒窗,今朝虽得桂榜题名,却要从九品小吏做起,甚至屈就乡镇不入流的小职,不由心生黯然,难免为自己前途伤感。

  酒至酣处,江行舟忽而离席,站了起来,举盏向天,敬在座同年举子。

  “临别在即,吾等明日各奔东西。

  吾愿以诗,赠江南诸君!”

  江行舟仰首饮尽杯中残酒,衣袖翻飞间,朗声吟道:

  “[《别江南诸君》

  千里黄云白日曛,

  北风吹雁雪纷纷。

  莫愁前路无知己,

  天下谁人不识君?]”

  诗成刹那,

  霎时间,整座明月楼为之一静,满座神色震惊。

  继而——

  一股磅礴才气,自这首诗句中喷薄而出,如惊涛拍岸,似长席卷而来。

  整个明月楼,犹如笼罩在一片濛濛才气光华之中。

  但见那诗句化作点点清辉,如霜似雪,在楼阁的举人之间流转不息。

  满座宾客只觉周身沐浴在温润才气之中。

  那光华流转间,竟映得楼中烛火黯然失色。

  众人恍惚间,

  ——似见千山暮雪,北雁南飞,大家各奔东西而去,前路迢迢,知己在天涯!

  似乎同气连枝,遥遥牵挂!

  “好!

  好一首鸣州送别诗、励志诗!

  此等气魄和胸怀,世所罕见!”

  杜学政霍然起身,击节赞叹,广袖翻飞浑不在意。

  他双目灼灼如炬,击节之声竟压过满堂喧哗:“诗成即鸣州!放眼江南道——”

  他仰天大笑,须发皆颤:“唯有江郎也!——诸君,当以江郎为榜样,谢江郎之励志诗!”

  一时间,满座举子尽皆痴了。

  众人无不心神震荡,手中酒盏竟险些握不住,微微颤动,盏中琼浆泛起涟漪。

  谢栖鹤的脸色都变了!

  诗成即鸣州!首首达府、鸣州!那种天堑一般的实力差距,那种无法望其项背的绝望,简直难以言表。

  他们闻诗,一时怔然。

  有人低声吟诵,指尖在案上轻叩节拍,有人以箸击盏;

  有人眼眶微红,举袖掩面;

  更有甚者,竟不自觉站起身来,激动的怔怔望着江行舟,仿佛要从他眼中窥见几分天机。

  “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

  这两句诗如惊雷炸响,又似醍醐灌顶,震得在座乙榜、丙榜举人脊背发热,额角渗出细汗。

  忽然,顾知勉抹去眼角之泪,拍案而起,举杯道:

  “江兄此言极是!

  我等已登桂榜,比起落第之人,已是天壤之别,何故还作此伤感小儿颓态?

  此诗如雷灌顶,为我等之鞭策!”

  “纵使今日屈居小镇末流小吏,他日未必不能——天下谁人不识君?!”

  众人越说越是激昂,眼中颓唐之色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灼灼火光。

  “干了此杯!”

  “江兄,江司马!明年春闱再见!”

  有人攥紧拳头,有人仰首饮尽杯中残酒。

  更有人直接挥毫泼墨,将这两句诗题在自己的衣襟之上,作为座右铭之诗句。

第157章 神级司马,新官上任三把火!

  翌日。

  晨雾未散,

  在明月楼的鹿鸣宴大醉一场众新科举子们,琼浆玉露尚且还在喉间还带着酣香,已打马启程,分赴江南各州府县镇。

  官道上尽是疾驰的马车座驾,载着这些头戴乌纱的新贵,去往他们实习观政的第一站。

  唯江行舟那由刺史府新配的青骢马座驾,仍系在金陵客栈后院的老槐树下。

  他在金陵城没有府宅家产,只能在金陵客栈住宿。

  店小二擦拭着柜台,偷眼去瞧那位独占金陵客栈天字一号房的举人老爷——

  昨日还是江南道万人追捧的江南乡试第一解元郎,

  今晨已是江南道司马,正独自倚着客栈窗前雕花栏杆,就着对面秦淮河飘来的晨雾,翻看《刺史府政务》。

  解元郎的书桌案头,摆着刺史府送来的观政实习文书,火漆印在晨光里红得刺目。

  “爷,待会去刺史府,可要小的先去准备座驾?”

  小二终于忍不住问道。

  江行舟指尖一顿,书页停在“税赋”那章。

  他望着窗外渐散的雾气,忽然轻笑:“不必。官署就在对面,我走着去衙门,顺便逛逛这金陵城。”

  晨光初透时,江行舟一袭崭新的司马官袍在风中微微摆动,腰间鱼符随步伐轻叩,发出清越声响。

  穿过热闹的秦淮河畔街道,就着清晨街道上的烟火气,在小摊处吃了一顿热乎乎的饺子,踏着青石官道,来到官署。

  江南道官署的朱漆大门前,值守衙役连忙躬身。

  江行舟穿过三重仪门,官署内一派繁忙景象。

  小吏们抱着成摞公文,穿梭于官署各办公厢房之间,脚步匆匆却井然有序。

  “江司马安好!”

  见到江行舟,众小吏纷纷驻足行礼。

  这处位于文庙与贡院之间的官署,规制颇为讲究。

  大堂庄严肃穆,二堂议事厅宽敞明亮,厢房鳞次栉比。

  虽不及帝都衙门恢弘,却比金陵府衙多了几分威严气度。

  江行舟微微颔首,目光扫过忙碌的众人。

  几个年轻小吏额头沁着细汗,却仍一丝不苟地整理着手中文书。

  江行舟的司马办公厢房豁然在眼前——与刺史大人的公房,仅一墙之隔。

  晨光透过窗棂,案几上的笔墨纸砚皆已备齐,连熏香都燃着淡淡的沉水香。

  这间从五品司马的官廨,处处彰显着其特殊地位。

  作为刺史座下第二佐官,江行舟不仅要辅佐刺史协助处理州内政务,如赋税、司法、民政。

  还有军事协理,负责练兵、城防。

  案头堆放的文书,既有秋粮簿册,也有兵丁名籍,印证着这个职位文武兼备。

  这江南道司马之职,不仅平日要代刺史巡视各州,若遇刺史出缺,更可暂摄一州之政。

  这方司马印信,本该属于杜尚军——在太湖之战中屡立战功的杜司马。

  如今太湖战事平定,朝廷一纸调令,擢升他为江南道水师都尉,总督太湖水利工程。

  印匣中的朱砂尚新,人却已赴任去了。

  官署里空悬的江南道司马之位,便成了众人暗地里窥视的肥缺。

  按制,需待明年春闱之后,朝廷吏部选官,方可补缺。

  刺史韦观澜大笔一挥,命江行舟以“实习观政”之名,暂代其职半年。

  江行舟翻阅着案头堆积如山的文书,案上一盏青瓷茶盏里,龙井浮沉,袅袅茶烟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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