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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周文圣 第355节

  “江解元。”

  她嗓音如珠玉落盘,矜贵中透着一丝难以捉摸的意味。

  明月阁顶,夜风徐来。

  江行舟广袖微抬,略一拱手:“南宫大人夤夜相召,不知有何见教?”

  南宫婉儿素手轻抚窗棂,月光在她指尖流转:“本官有一惑不解!

  故而让蒙校尉,恭请解元至此!”

  她转身,纱裙漾起涟漪,好奇问道:“江解元既通晓佛法,境界堪为佛门大宗师,为何.却不信佛?”

  夜风忽急,吹散案上经卷。

  江行舟在案前坐下,执盏浅啜,眉目间流转着三分禅意,垂眸浅笑:“南宫大人可曾听过一段禅门公案?

  昔年达摩祖师东渡中土,梁武帝自诩‘皇帝菩萨',召见时问道:‘朕一生造寺度僧,布施设斋,可有何等功德?'。”

  他指尖轻叩青瓷,声若清磬:“达摩只道四字‘实无功德'。

  武帝怒不可遏,逐达摩祖师出金陵。

  可叹那达摩,一苇渡江而去。”

  南宫婉儿忽觉手中茶盏重若千钧。

  江行舟笑道:“佛门不记功德,世人趋奉功利。

  梁武帝为佛门做如此之贡献,依然如此!

  何况我?

  在下不过是世俗红尘中人,既然佛门不记功德,我自然不信佛。”

  他抬眸一笑,眼底映着星光云影。

  南宫婉儿沉默。

  明心阁廊外的竹影婆娑,她凝视茶汤里破碎的倒影。

  她懂了。

  江行舟此话的言外之意——任你万般供奉,终究是一场镜花水月。

  佛也不记其功德,佛门不会感恩。

  这少年,真是看的通透!

  江行舟缓缓起身,在阁窗前负手而立,衣袂在风中微微翻卷,眸中似映着万古星河,却又深邃如渊。

  他低笑一声,声音清朗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锋芒——

  “何止佛门?”

  “这世间诸天神佛、仙圣、道祖,哪一个不是高居云端,俯瞰众生?”

  “你焚香叩首,它可曾垂眸?你虔诚供奉,它可曾动念?”

  “功德?善恶?因果?——不过是凡人的一厢情愿!”

  他抬眸,眼中锋芒如剑,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所以——”

  “我不信神,不拜佛,不求仙。”

  “我只信自己。”

  “只修己身。”

  “修己——”

  “为圣!”

  话音落下,天地间似有无形气机震荡。

  南宫婉儿心神俱震,竟觉眼前少年,已超脱一切外界的禁锢,一心只有修己成圣之道!

  南宫婉儿眸光微动,无意识地摩挲着袖中玉指,心中思绪良久,终是轻声问道:

  “那两道[镇国]佛偈……可是你的修行法门?二者之间,可有高下之分?”

  江行舟闻言,眉梢微挑,眼底掠过一丝深邃笑意。

  他抬袖斟茶,茶汤倾泻如银河垂落,在盏中荡开一圈涟漪。

  “不错。”

  他嗓音清越,似山涧流泉,“此二道佛偈,皆是通天之路。”

  “十年细雨润物,渐修可成道。

  一夜惊雷破晓,顿悟亦成佛;”

  他指尖轻点茶盏,水纹中倒映着天光云影,含笑道:“路虽不同,终点无异!适合自己的路,便是天下间最好的路——何来高下?”

  北宗神秀虽未得衣钵,却以“时时勤拂拭”之道,成就“两京法主,三帝国师”的赫赫威名;

  南宗慧能虽一偈惊天,却也在“本来无一物”的玄妙中,让禅宗真意照耀千古。

  江行舟拂袖,衣袂翻卷,

  “愚公走愚公的路,慧人行慧人的舟。

  强行学别人,邯郸学步,徒增笑耳!”

  最后一字落下,檐角铜铃忽被清风撞响,“叮——”的一声清越长鸣,似在叩问大道真意。

  南宫婉儿眼睫轻颤,恍惚间似见大道,在茶烟氤氲之中浮现!

  南宫婉儿朱唇微抿,似有星辉流转于美眸底。

  她凝视着江行舟如霜似雪的侧颜,檀口轻启:

  “我还有最后一个疑惑——”

  夜风忽起,吹动她鬓边一缕青丝。那纤长如玉的指尖划过案前,在月光下划出一道清冷轨迹。

  “你的修心.”

  “修到了何等境界?”

  话音未落,案上茶盏突然无风自动,盏中残茶竟自行旋转成两尾阴阳鱼之形。

第188章 天人境!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

  明心阁。

  青灯如豆,映照案前。

  一壶美酒,三两碟小菜,佐以几许幽香,衬得阁内愈发静谧。

  江行舟和南宫婉儿相对而坐,在窗前小酌清谈,似在沉吟。

  窗外竹影婆娑,偶有夜风拂过,卷起几片落叶,簌簌作响。

  “不知江解元究竟已达何等心修境界?”

  南宫婉儿眸光流转,朱唇轻启间难掩好奇。

  大周王朝以文载道,士子虽需通过科举考取秀才、举人文位。

  但真正的修行之道,往往始于文位之前。

  那些沉淀在经诸子百家史子集中的浩然之气,那些蕴养于诗词歌赋间的文心慧根,方是文道修行的根本。

  而眼前这位新晋解元江行舟,其胸中锦绣、笔下文章,几乎篇篇[鸣州]、[镇国],显然早已超脱寻常举子境界。

  江南道乡试夺魁不过是其才学冰山一角,笔走龙蛇时引动的文气共鸣,其道行境界深不可测。

  “我的修心境界?”

  江行舟眸光微敛,指尖轻抚酒盏,似笑非笑。

  他已然起身,负手立于窗前。

  夜风拂动衣袂,如谪仙临尘。

  或许,可用那首李太白的《夜宿山寺》作答。

  沉吟片刻,他抬眸望向窗外夜幕下的无尽星河,缓声道:

  “[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

  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

  话音未落,

  忽而——

  他抬手,五指微张,向那浩瀚星河轻轻一握。

  指尖,

  一粒星辰,触手可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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