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文圣 第374节
“不错!”
“不如江兄挑头,来一首贺除夕?”
有人击箸为节,有人以掌拍案,更有甚者直接研墨铺纸,只待墨香染就新词。
江行舟环视众人,但见一张张年轻的面庞被烛火映得发亮。
他轻扣酒盏,清越之声压住满堂喧嚷:“今夕虽非故乡夜,且将新雪煮春茶。
既然诸位盛情那便却之不恭!
来一副贺岁新词!”
江行舟指尖轻叩案几,忽而展颜一笑:“薛管家,取一副朱砂联纸来。”
老管家闻言疾步而去,不多时捧来一卷洒金红笺。
满座举子屏息凝神,但见江行舟那修长手指执狼毫,蘸浓墨,笔走龙蛇间竟有金石之声——
“《元日》”二字横幅先落,
继而墨痕如游龙腾空:
“[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
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
最后一笔收锋时,堂外恰有更夫敲响铜锣声。
赫然,是一副[鸣州]级首本文宝对联。
李潘拍案而起,酒盏中的琼浆泼出三分:“妙哉!这‘新桃换旧符'五字,正应了我等赴考之意——”
“好!”
“妙哉!为江兄贺岁新词,干一杯!”
话音未落,满座青衫俱已激动的离席,数十只酒盏在烛火下碰出清越声响。
“且将这副对联,悬于薛国公府门旁。”
江行舟指尖轻掸袖上墨痕。
“是,公子!”
薛管家激动的双手捧着那副朱砂联纸,但见字迹间隐有宝光流转,竟似流光般在洒金红笺上游走。
待对联高悬门楣刹那,忽闻“铮”的一声清鸣——
薛府内,竟吹起一片春风送暖。
原本,凛冽寒风,倏尔转柔!
国公府檐角冰凌,竟簌簌化水。
最奇是后园那株百年老桃花,枯枝上蓦地迸出点点新绿,转眼间嫩蕊争发,暗香浮动间,竟有蝶蛹误认春至,破茧而出。
青石板上,转眼生出几簇茵茵绿苔。
江行舟披着雪裘袄站在石阶前,忽觉颈间微汗竟有几分热意,雪裘大氅成了累赘。
他随手解开银狐裘领,将那千金裘换下,露出内里一袭月白襕衫。
“好个‘春风送暖入屠苏'!
此句妙哉!”
顾知勉拍着青玉酒壶大笑,“这下薛府省了冬日的炭火钱!薛管家明日,该退掉今岁储存的银炭了!”
话音未落,檐角皑皑白雪融化,“啪嗒”坠地,摔成一地晶莹碎玉。
众举子哄笑声中,老桃树上积雪簌簌而落。
几片早发的花瓣飘进酒盏,浮在琥珀光里,竟似盏中又开出一朵新桃花。
不久,
江行舟题写的这副挂在薛国公府门前的春联,被往来路过的百姓们看到,便如春风般传遍了洛京城的街巷。
不过一夜光景,朱门绣户的富贵人家,青砖黛瓦的寻常百姓,竟不约而同地换上了这副墨迹未干的新联。
如今洛京,众多百姓皆猜测江行舟会高中会元,自然要沾一沾江解元的喜气。
红纸金字的对联熠熠生辉,仿佛整个洛京都浸染在江解元的文采之中。
“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
稚童们蹦跳着吟诵,清脆的童声与“噼里啪啦”的爆竹声交织成趣。
家家户户的门楣上,“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的联句迎风轻颤,将新春的喜气送入每一处院落。
“噼里啪啦~!”
洛京的大街小巷,爆竹硝烟与墨香氤氲成雾,将这座神都洛京妆点得愈发风雅。
“江兄,告辞!”
酒过三巡,宾客尽欢,吟诗作对。
“诸兄告辞!”
众举子们酒足饭饱,或踉跄离去,返回洛京客栈;或醉眼朦胧,在薛国公府的客房暂歇。
喧嚣渐散,唯有庭院深处,仍隐约传来几声欢笑与醉语。
江行舟独立阶前,负手望天。
府外爆竹声不绝,远处孩童嬉闹,欢笑声随风飘荡,在夜色里显得格外清脆。
他静静听着,一时竟有些恍惚。
去岁大寒,他初至大周,孑然一身,不过是江阴县的一介无名蒙生。
而今短短一年,他已登顶江南道乡试解元,名动洛京,成了大周无数读书人仰望的存在。
如今,春闱在即。
会试、殿试——这两道关卡,将决定他能否真正跻身朝堂,完成那最惊险的一跃。
会试,有兵部尚书唐秀金这位主考官坐镇,这一关好说,毫无问题。
但接下来的殿试.
就难说了!
毕竟是皇帝亲自主考,谁也无法猜中帝王心术。许多会元,在殿试都难以考中状元。能中第几甲,也看运气。
若能跃过这两关,成为进士。
要么进士及第,步入翰林院。
最不济,也可以在地方担任郡守,抑或是御史台为言官。
从此宦海浮沉,青云直上。
他抬眸,望向天边渐散的烟火,眼底映着点点星火,深邃而沉静。
夜深露重。
江行舟转身步入后院,沿着回廊缓步而行,来到后院。
此处原是薛小姐的闺阁,如今早已收拾一新,成了他的居所。府中上下皆知,江公子是薛家未来的乘龙快婿。
只待春闱之后,便安排两家婚事。
行至院中,他脚步微顿,唤住正要退下的薛管家。
“管家!今夜的宴饮,耗费几何?.这临时宴请,不在府上账目,这银钱我自当补上。”
豪门大族都有账目计划支出,这样的宴请,耗费颇多银两,且不在计划之中。
他不想让薛府的下人为难。
管家闻言,连忙躬身:“回公子,酒席酒水、佳肴,皆是请状元楼大厨所制,花销约一千两。
不过老爷早有交代,公子在洛京,难免有应酬往来,这些开支,皆记在府上账目便是。”
江行舟略一沉吟,微微颔首。
他如今倒是不差这点银钱,但既然薛伯父早有安排,若再执意给银两,反倒显得生分了。
江行舟回到正屋,烛影摇曳。
薛管家躬身欲退,却又踌躇片刻,终于忍不住低声道:“公子.那黄朝素有狂生之名,曾得罪主考官,连考三届不中。
老奴听闻小道消息,他已被列入礼部的‘恶生'名录,此生无论如何都是考不中的公子何以和走近?”
话未说完,已被江行舟抬手止住。
“我自有用处。”
江行舟唇角微扬,眼中却闪过一丝深邃。
他指尖轻叩案几,烛火忽地一跳,在墙上投下修长的影子。
“是老奴多嘴了。”
薛管家不敢再多言,连忙躬身退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