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肩上的大明 第104节
经略的牌札一出,吴有孚和石流龙的膝盖又有股力量涌起,直贯脑顶,重新站了起来。
然后吴有孚就走到吴来臣马头前,牵了牵缰绳,低声说通融通融。
吴来臣急了,说此乃军门发给的旗牌,叫我收是收不回去的。
“你有军
门的旗牌,他有经略的牌札,那用旗牌的刀,能砍得牌札的头吗?还是非得比较下是提督军门高,还是经略相公高呢?那大概还是经略相公高些。”吴有孚这番话,叫吴来臣也是面露难色。
“哪个准许锦衣官高有勋占据官仓,私发粮草,募集新兵的!”经略行营中,随宋应昌来的另外位赞画刘黄裳,和监军的御史周维翰、韩取善,另外还有查验首级军功的贾维钥,迈步走进来,当先的刘黄裳就嚷出这句话来。
那旗鼓官沈有容将几位穿着补子的文官引到堂上坐下,又请宋应昌出来陪话。
宋应昌一出来,看二位赞画,只有刘黄裳在,心底就晓得这刘赞画多半是插在自己身边的桩子,便不露声色,叫诸位「坐,坐......」
刘黄裳便取出光海君抗辩申诉的手札,交给宋应昌,又说:“这厮好生奸诈,多是冒领了经略的牌札前去滋事,军门刚叫旗牌过去拿问。即便不把这厮就地枭首,也得废掉才是——朝家的王世子都这般气愤,要是处断不周,怕是......”
谁料宋应昌看了眼,就把光海君手札收入袖中,从容答道:“新设训练都监的事,是不佞先前同骆参将还有朝家兵曹判书李恒福商定的,这高有勋又是不佞堂上的佥事,哪里存在冒领牌札的行为。”
刘黄裳当即就有些尴尬,还待说时,宋应昌就带着冰冷生气的语调,似乎在训斥沈有容:“你是部院中军的旗鼓官,管着旗牌签票的,你来说,是不是那高有勋绕过我,在你那里冒领牌札的?”
沈有容急忙抱拳:“老爷不点头,给职再塞一副胆子也不敢,这牌札是老爷拔的,也是老爷用朱笔亲自勾点的。”
“我们经略府做事,是有体统的。”宋应昌挥手叫沈有容退下,便又对刘黄裳说了这句。
话中的意思再清楚不过。
被刘黄裳牵来的这几位更是如坐针毡,见风头不对,就都连连说是。
刘黄裳见不是事,也只能虚应几句,称光海君在这信里还说,朝鲜国王李昖认定训练都监要在王京设立,须得他回驾王京后方可,另外总提调董事的也应是朝鲜方面大臣,骆参将可为副提调。故而今日高有勋之举,似有僭越之嫌。
“如今新军训练在即,多练出一丽兵来我军便多一羽翼,哪里还等得着朝家大驾回王京之时?再说这练新军,与朝家的国君本无关系,靠的全是骆参将的麾下去当教师,用的教本是戚南塘的《纪效新书》,叫朝家国君择选一通晓汉丽文字的宿儒,来将戚南塘的书译好,交付马上丽兵营的哨官把总去读熟即可。”宋应昌的意思是既然李昖在练兵上屁事不顶,那为啥要受他的掣肘,他这些话全是别有用心的,“当务之急,就是筹集粮草,编练丽兵,再等那刘綎领七千川兵、土司兵增援过来为好,绝不可冒然进取王京。如果轻率,届时王京倭奴袭我之背,咸镜倭奴袭我之腋,两面夹攻,而我居其中,非策矣。”
宋应昌这番话,叫刘黄裳无言以对,只能告辞退下。
“看起来,鬼自己跳出来咯。”看着刘离开的背影,宋应昌端起茶盅,冷冷地想着。
吴来臣最后是带着旗牌,空手回来向李如松交差的。
气得李如松说,罢了罢了,既然都畏倭如虎,那我便自带家丁骑兵去打开城、王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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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章宗藩之道字小事大
李如松被迫「独自出阵」的消息传到光海君所居的行宫里,光海君假情假意地哭了又哭,还动员身旁的大臣写诗赠给李如松,顺带对宋应昌、袁黄阴阳怪气番。
就在大家挥毫泼墨写诗时,那头高有勋已把七百名新募的丽兵营给征齐了:一百炮手,三百射手,外加三百民夫,统统考核完毕,暂由潘俊岩看护,扎营在练光亭。
另外随高有勋一道占据官仓的饥民,每人也领到三斗粮回家,大家无不欢喜。
高有勋又叫石流龙、管海洋继续占住官仓,说今晚你俩就刻个牌号,叫「训练都监府」,明早就在这门前挂起来,咱们直接兵粮合一,谁来劝都不挪窝!
而罗博、小鼻头,高有勋则叫他俩带着其余漕军兄弟,把总艘海鳅船:“还登州府去,我有两封信分别给江二先生同新建伯,而今兵粮不继,江二先生手握江南三分之一的米粮贩卖,请他解船运粮五万石至登州来,领取我发给的入仓票,小鼻头再携经略相公的兵部牌票,叫新
建伯再发来五六百漕军兵丁,押运船粮一齐来朝鲜,我自有用途。”
“弟弟,你这办事简直比我射箭还要快呢,不愧是那鼓楼上的小麻雀——吓大了胆子的。”骑马回经略行营时,吴有孚想起刚才军门旗牌来时,还心有余悸呢,也佩服有勋的胆量。
“实不相瞒,弟弟我当时见到那个「令」字也怕得要命,得亏有经略相公的牌札护身。不然就算不人头落地,这军职多半也要被揭黄。”有勋回道。
“斗来斗去都他娘地斗个甚么,一起发财不是好?”这些日子的情景,连吴有孚都觉得晦气。
刚至经略行营,一见到高有勋回来销差,宋应昌就摆出生气的脸面,怒责高有勋占仓、放粮、私募,哪项都够废掉你之前立下的功勋的。
“老爷疼惜,我就像媳妇纳鞋底那样一针一线地缝在心底,只是不这样办,恐坏了老爷的大事。”高有勋巴结完,就将朝鲜官仓里的物资清点还有丽兵营的招募所得,一一报告给宋应昌。
宋应昌唔了几声,显然对结果是满意的,且还看破朝家的卑劣嘴脸:“私下底囤积这多米豆,却不给天军提供补给,简直无耻之尤!”
看到经略的神情,旗鼓官沈有容也趁机说,老爷与军门口角时,那朝家的户曹参判和礼曹判书都在偷笑。
“老爷,须得劝醒李提督啊,大家同舟共济,别叫朝家小人给笑话了去。”高有勋也开口就上眼药。
很快,怒火全都集中在了朝鲜官府上。
没几日,得到李昖授意的柳成龙赶到平壤,来了后不来晋谒宋应昌,而是独自去见李如松,又搬弄唇舌,说已联络到王京附近的诸多义军义士,情报确凿,“王京倭奴不过万人,且大半都是我国逆民所假扮的假倭。”又拍着胸脯,保证自己会随军出战,并不惜降尊纡贵,行吏员贱民之事,亲临前线,为李如松收罗粮草、架设浮桥,以便明军的炮车、弹药尽快渡江,夺取王京。
次日,李如松在军门内翻身跨马,说要渡大同江,东进与开城、王京的倭奴决一死战,不成功,誓不还。
辽镇的军将、家丁跪在马头前,争相拉着李如松的辔头,以不明敌人虚实,南兵无赏也不会伴随我等的理由,苦苦相劝,不让他走。
李如松则挥鞭抽打他们,说就算领二三千家丁、正兵出战,也不惧倭奴。
而柳成龙等则缩在一旁,似乎在看热闹。
正在此刻,沈有容擎着经略的旗牌,自军门内行礼,又走进:“提督蓟辽、朝鲜、山东、保定军务总兵官李如松,看得经略旗牌!”
这下,辽镇将兵又都对着经略旗牌拜下,李如松也只能下马,同样忍怒对旗牌作揖。
“尔何人,见经略旗牌为何不行拜礼!”沈有容看到穿着朝鲜冠服的柳成龙不对牌行礼,便厉声怒斥道。
经左右提醒,柳成龙才恍然大悟,不情不愿地行礼,还辩解道:“小邦承平已久,不识天军大营旗牌,勿怪。”
“你邦确实百年不知兵,武备废弛,血性消磨,合该有此大劫。”沈有容也不客气,继续责骂道。
搞得柳成龙脸皮青一块白一块。
接着沈有容告诉李如松,经略相公有要紧事相议,提督须至行营。
李如松心中不忿,还待推脱,沈有容便说:“日方有信使自王京来,且知王京虚实,提督须去。”
这话说得很重。
李如松只能长叹口气,将缰绳给甩开,坐骑便挪了两步,自动被吴来臣给牵住。
柳成龙也小心翼翼地跟着,想要知道宋应昌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等他跟着李如松等人走到经略行营外时,便看到一群标兵雄赳赳地立在辕门处,而迎面走来的还有户曹参判闵怀庆,还有和自己势同水火的左议政尹斗寿,柳成龙当即对闵怀庆使了个眼色,而闵脸上还没消肿,努力地给柳成龙挤出个「我也不知为何」的表情回应,接着这群人都站在门前,沈有容将李如松和三协大将都请进去,则将朝鲜大臣们扔在门外,和罚站似的。
柳成龙、尹斗寿还有闵怀庆一行,都站在雪泥狼藉的路上,互相间看着,眼神复杂不一。
看热闹的平壤民众也靠过来,对着素日里作威作福的两班贵族大臣们指指点点。
一会儿后,经略府中军堂上佥事高有勋走出来,柳成龙识得他,刚待开口问。孰料高有勋压根不理他,而是对西人党的尹斗寿作揖,喊了声「左相」。
尹斗寿还礼,有勋便邀请说,经略相公请您进去,有要事相商。
柳成龙也只好讪讪地闭了嘴巴。
“......!”刚送尹斗寿进去,高有勋就见到外面压压的人群里,赵光瑛正对他招手,有勋点点头,光瑛就缩回手去,也点点头,晓得他有要事在身。
差不多又过了半个时辰,日头隐没,寒风又旋了起来,柳成龙和闵怀庆还在辕门外立着,滋味可不好受。
终于,高有勋和沈有容一道走出,叫柳、闵进来,语气还很不客气。
“隐忍......”柳成龙在心里说。
“负重......”这是闵怀庆的心声。
到了堂上,宋应昌坐在案后,就请柳、闵二人坐下。
只看得堂上还跪着一人,不是别人,正是张大膳。
张大膳说自己随平壤倭酋平行长逃脱。
其实全是假话,张大膳在高井寺被高有勋所得,就藏匿起来。
回平壤后,高有勋暗中问大膳:“你和沈惟敬、江二怎么说?”
张大膳不敢隐瞒,称自己先前犯海禁,在日本托庇于海岛大名宗义智幕下,在中朝日还有吕宋间干走私买卖,登辽不少岛他都熟,都派了部下匿藏在那里转运、销赃。
沈惟敬的家丁嘉旺,和他相熟,便又和小西行长搭上线,又跟在行长身旁当「唐通事」。
“那你暂且别露面。”有勋说。
这时张大膳露面,称自己是被平行长自王京派来交涉的。
“平壤一战,倭酋平行长败绩,军力十损七八,差点被关酋平秀吉勒令自裁,不准他再行和议之事,然平行长已然胆寒。故而叫我来此,劝各位老爷暂缓兵锋,因平秀吉依旧死硬,命各道倭将云集王京,总数足有十万,若天军受挫,便断再无和议之理。”
这下,在场的柳成龙挂不住,面叱张大膳说谎,还叫他交出平行长加盖朱印的凭信来。
“如今平行长自身难保,哪敢拿那朱印信与我?”张大膳反驳。
柳成龙还待要说话,却被宋应昌举手打断。
“你说王京云集十万倭奴,是否诓骗?”宋又问大膳。
“绝无诓骗,句句实言。”大膳说着,便借来地图,跪在地上,将各番队的数目和主将如何集合在王京的,又把倭城如何分布的,一一指给众人看。
李如松面目严肃不语。
“若老爷还是不信,便暂且等几日,等沈惟敬沈游击自王京回话来。”
这时的沈惟敬已至临津江,重启和日本的谈判,实则也在探听虚实。
“张大膳,你说你自王京来,恰好平行长家臣小西飞在我营中,不如这样,我叫小西飞回平行长那,你则留在营中,若到时两相校验,和你说的不符,爷爷我便要拿你祭刀。”李如松开口。
张大膳说可以。
此刻宋应昌说可以定下来啦,就对尹斗寿、李恒福说:“王京棘手,咸镜又在我腋边生患,大军于西京平壤留屯,补充物资器械,训练丽兵,等刘总戎再领川兵来取齐,再图久远。”
又当众宣布,训练都监的总提调,为尹斗寿,骆参将副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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